夜晚,天气转凉,但是辽省的烧烤依然火热。陆令找了个看起来不大的烧烤店,屋里坐着七八桌客人,他扫码点了一些烧烤,又叫了两瓶啤酒。
“哥,两位吗?”服务员把餐具拿了过来。
“一位,”陆令道,“不过,再给我多拿一个酒杯。”
“好,哥吃辣吗?”服务员问道。
“吃。”
“搁多少?”
“使劲搁。”
“好嘞哥,您坐着等会儿。”
这边的烧烤师傅动作很快,很快就端上了烤鸡软骨、烤板筋等容易熟的串,酒也拿了过来。
陆令摆好了两個杯子,给对面的杯子倒了一杯,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提起杯子,敬了敬酒,然后撒了一些在地上,接着一饮而尽。
啤酒是凉的,一瞬间的刺激让陆令变得极为清醒,接着,他拿起烤串,吃了起来。
这会儿,旁边有一桌,应该是五个学生,二男三女,看到陆令这般行为,立刻就问道:“哥,一个人过来啊?”
陆令转头看了一眼,看出来五人都是学生,而且都没啥坏心眼,便点了点头:“嗯,一个人。”
“你刚刚敬酒,那是啥意思啊哥?有人去世了?”有个男生也是心大,说话非常直接。
“嗯,之前的兄弟去世了。”陆令点了点头,今天又听到了武玉强的消息,他难免有些感触。这样的名字,外人听了没啥感觉,但是陆令真的非常在乎,他非常想现在就飞到东南,把武玉强的遗体带回来。
“节哀啊哥,过来坐啊,一起吃。”男生说道,“什么事都会过去。”
渝州和东北有些文化是比较相似的,都比较豪爽,陆令也没拒绝,拿着自己的两个杯子和餐具、烤串,就坐了过来。
同桌的三位女生看到陆令,很开心。
陆令谈不上特别帅,但是那股气质很吸引人,淡淡的从容中有一丝儒雅。
“来,哥,见面就是缘分。您有兄弟走了,谁都知道这很难受,但是,咱们先敬他一杯!”说着,开头那个很外向的男生主动拿起了杯子。
“感谢。”陆令举起了杯,一饮而尽,笑着聊起了天,“你们还是学生吧?”
几位看到陆令并没有一直低沉,很开心地和陆令聊了起来。
这五位都是00后,这是开学之后第一次聚会,心情都很好,认识了陆令,他们也很想了解陆令,陆令只能说自己是个心理咨询师,聊了一些有趣的故事,聊起天来,大家都像是一群老友,一点都不拘束。
一顿饭吃到很晚,陆令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想去结账却发现帐已经被结了,于是和大家互留了微信号,一个人回了酒店。
烟火气,就是那些琐碎的生活气息,是社会的一点一滴,他包含了诸多情感,是最朴素的人生哲学,任谁也不能脱离它。
...
第二天,陆令坐高铁回到了C市。
回去之后,他到了支队这里,第一时间和大家沟通了这些东西。
“焦护国提供的坐标可信吗?”燕雨问道。
“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可信的。不过,我们必须要明白这是很危险的事情,甚至九死一生。”陆令道。
“这个事,找魏局汇报吧。”燕雨想了想,说道。
“魏局在哪呢?”
“就在楼上,走,咱俩去见他。”燕雨看了看屋里的人,现在整个1组都在,他指了指刘俪文,“刚刚陆令说的话,你们给青山解释清楚。”
“燕队,我懂。”青山站了起来。
“你那样子像是懂吗?”燕雨哼了一声,带着陆令转身就走。
陆令和燕雨这会儿绝对是魏局眼前的红人,魏局本来还在和别人说话,都立刻让别人先走,单独见了陆令和燕雨。
陆令也不废话,把东南地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魏局说清楚了。
“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一些,”魏局道,“不过,那个焦护国是骗你了,那边的园区,早就成体系了,很多都不是独立的,想几十人冲进去救人难度有点大。一个园区,几十平方公里。”
“几十平方公里?”陆令眼神一凝,“全部集中在一起吗?”
“也不是都集中,但是有很多非常集中。”魏局道,“而且现在都开始分工了,比如说有专门的负责训练的。之前我们救回来几个人,跟我说那边杀人就像是杀鸡,各种二战之前的训练方式,那边都在用,跟奥斯维辛区别不大。”
“这...我们警察很无力啊...”陆令咬了咬牙,这不是努力可以改变的。
“我们这些年一直在努力,你刚刚提到的那个观点,我也认同,所以有时候救回来,也不会大肆宣传。不过,有些事,比你想的要麻烦,不是我们部门能决定的。”
“嗯,我听您的。”陆令点了点头。
“听我的也没用,我们天天和外交那边交涉,能做的依然不多,”魏局看向燕雨,“你跟白松挺熟悉的吧?他几年前去救过人,但几年过去,那边是一天一个样。只要有足够的钱,那叫一个日新月异啊。”
“嗯。”燕雨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他们前阵子,还想做出点动作来,领导那边没批准。据说,有些富人的孩子丢在那边,都是找那边的雇佣军帮忙,那动辄就是上百万甚至更多。当然,更多的,还是想办法联系当地有地位的人,花钱把人搞出来。只不过,这个就很考验找的人是不是靠谱了。”
“这应该不只是钱的问题吧?”燕雨问道。
“确实不只是钱的问题。能回来这些人,他们被抓之后,抓他们的人都知道这些人家里很有钱,所以采取的方式还相对柔和。这些人回国也没啥大影响,真正遭受非人待遇的,反倒是回不来。”
“嗯,”燕雨问道,“对了,魏局,我能不能问一下,这边工厂的调查到哪一步了,发现什么资金问题了吗?”
“没有,提供的证据也没啥后续,基本上都被封死了。不过,这次还是钓到了不少大鱼,这次可是大动作,你们居功至伟,”魏局道,“对了,这算不算你们之前办的案子的后续,要是加分,是不是你们就第一了?”
“这不能算的。”燕雨显然不那么纠结名次。
“挺好。”魏局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不要过分纠结名词这种东西,我都不在意这些。”
“是。”燕雨点了点头。
“这样,只要是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你们想做什么,尽管跟我说,经费、人员,我尽可能协调。关于东南的案子,你们多和桂省沟通。至于这边的案子,你们先抓紧办案。李梦和你们遇到的两起命案,现在还不算彻底结案。”魏局道。
“那不都只是收尾工作了?”燕雨有些不解,“凶手不早就确定了吗?”
“收尾工作你们不打算参加吗?”魏局问道。这可是捡功劳的时候。
“不参加了,我们打算早点飞桂省。”
“你们这办事方式...”魏局想了想,“也好,去吧,注意安全,有事及时跟我说。”
...
从魏局这里离开,二人的心情又沉重了一些。
那条看似没有多少阻隔的国境线,居然阻挡了这么多邪恶。
回到办公室,青山正在一旁坐着,也不说话。
看到陆令回来,青山站了起来,低着头,似乎还是有些不愿意。
“怎么了?吵起来了?”陆令问道。
“吵什么,他这个傻子!”刘俪文有些生气,“我说话他一句都不听。”
“我刚刚从魏局那里,又听说了一些事。”陆令没有理刘俪文,讲了一下情况。
“这还怎么去营救?再说了,救出来100个人,有八九十个和我们心不齐,这有什么意义?”刘俪文语速很快。
“可是,还有10个人值得救,不是吗?”青山问道。
“你会死的!!!”刘俪文声音很大,这几乎是她声音的极限。
“谁都会死的!”青山道。
“长本事了。”陆令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青山,指了指办公室中间的柱子,“青山,把这个柱子折断。”
办公室比较大,中间的立柱是方的,边长超过40厘米,整体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
“陆哥,你开什么玩笑,这个怎么折断?”青山看着陆令,一脸不可置信。
“要是这里面,有个人埋在里面,还有1分钟,就要窒息死亡,你怎么办?”陆令问道。
“莪...”青山看了看左右,指了指一把椅子,“我把墙皮砸开!”
“一分钟,你能把这个柱子砸烂吗?”陆令问道。
“不可能...”
“所以,你怎么办?”陆令再次问道。
“我...”青山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我...我不知道...陆哥,我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没办法。”陆令道,“喊消防过来呗,人死了又能有啥办法?徒手打断承重柱?你以为你是神啊!”
“陆哥...”青山知道了陆令的意思,“我不会...”
“唉...”陆令一瞬间变得很头疼。
这个事告诉了青山,青山打算去。青山告诉了乔启,乔启也打算去。
陆令还和李梦聊过,李梦也想去。李梦回头去见了夏子望,搞不好夏子望也想去。
有这么一群人,为了救国人,他们真的未曾畏惧生死啊!
“我要是不去的话,”陆令道,“你们救出来1000人,也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你们没人能分辨这些人是否值得救。”
“陆哥,你也要去吗?”青山一喜。
“去是肯定要去,但是绝对不是直接莽...”陆令看了一眼寇羽扬,“羽扬,这段时间,这些事情,你在网上听说过多少?”
“倒不是很多,最近没怎么关注过。”
“最近多关注一下。”
“好。”寇羽扬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陆哥,”叶文兴说道,“如果,我们真的要去,需要准备什么?”
“准备人、钱。有了钱,过去买装备很简单。”
“需要多少人?”燕雨问道。
“我估计,需要一个整体协调指挥的队长,需要我这样的人来筛选被救人员具体情况,需要医生,需要网络专家,需要战斗人员,格斗、枪法都要好...”陆令说着,突然骂了句脏话,“趴皮!这不就是咱们队伍吗?”
“你觉得具体需要多少人?”燕雨再次问道。
“你、我、刘俪文这样的,有一个人就够了。网络专家需要至少五人,寇羽扬一个人肯定不够,战斗人员起码三四十人吧,除此之外还需要后勤人员、身份核实人员等。”陆令看着燕雨,“你觉得可能吗?咱们的身份,要是这样过去,那是什么行为?那是外交问题,那开玩笑呢...”
“我知道,我只是单纯地分析问题。”燕雨道。
“疯了,你们都疯了!”陆令看着屋里的几人,最终发现只有寇羽扬和刘俪文相对正常,“燕雨,你别开这种玩笑。”
“唉...”燕雨摇了摇头,陆令说的话,她比谁都清楚,除非全员辞职,否则不可能以警察身份过去常年打仗去。
“这是无解的。”寇羽扬道,“除非打网络战,但这个东西,即便把二组全喊上,也是杯水车薪。”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燕雨看着陆令,“我们档案封存,变成夏子望那样的身份就好了。即便我们死了,也不能作为烈士光明正大地进行宣传,从档案上,我们脱离警察队伍。”
“你能做到这一点?”陆令感觉燕雨也有些不理智,指了指大家,“你们都在这等着,我带着燕雨出去说。”
说着,陆令拉着燕雨的手,到了走廊里。
“你过去,你家里人能同意?”陆令问道。
“我们家,路都是自己选的。”燕雨很平静。
“所以你就可以不理智?”陆令问道。
“我很难受,看到一些国人受苦,我确实想尽我所能...”燕雨看着陆令,“虽然我知道你是对的。”
“我不是对的!”陆令道,“我和绝大部分人一样!我脑子里都是趋利避害!甚至,我会想、我会觉得是你们愚蠢!是你们傻!你们是对的,但是,大家都会觉得你们是错的!”
燕雨看着陆令,没有说什么。她当然知道陆令是对的。
“这是我想要的队伍!”陆令一挥拳,“去他妈的理智,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