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莺莺活不了多久了。
这是她从南音回来的第一年, 满打满算,她最多还有四年的寿命。
这一年冬,初雪来的毫无预兆, 深夜里它们飘飘悠悠落下, 在灯笼的映照下镀了层暖光,落在屋檐星星点点。
长廊曲折望不到边际, 钦容抱着莺莺从浴房出来,随行的侍从上前为他披上厚实的鹤氅,莺莺乖巧窝在他的臂弯昏睡。
“唔……”
雪悄无声息被吹入廊上,晶莹的一小片落在莺莺鼻尖, 冰冰凉凉的温度唤醒沉睡中的人。
缓慢睁开眼睛, 莺莺眼里满是醉后的朦胧, 她轻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廊外的场景,兴奋抓起钦容的一缕头发,口齿不清的喊:“雪, 外面下雪了……好白好白。”
“也好看。”
莺莺明明是想示意人往外看,却无意识收紧了手指, 引得钦容头发被扯痛, 只能顺从低下头看她。
“嗯,下雪了。”
钦容轻轻回应了她,温和的声音缠绵温柔, 眸色泼墨不化只是看着她。
他说:“你也好看。”
莺莺听到他的声音歪了歪头,目光从廊外收回落在了他如玉的下颚, 在望入他沉沉深邃的眸后有些呆怔,紧接着又扯着唇角笑了。
“是三哥哥呀。”莺莺好像才反应过来是谁在抱着她,从鹤氅里伸出手臂去抱人家脖子。
明明眼角的泪还未干透,这会儿她说笑就笑, 像是忘了之前的伤心难过。
她软着声音告白:“三哥哥更好看,莺莺喜欢你哦。”
“莺莺很喜欢很喜欢你。”
“喜欢到舍不得离开……”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已经模糊不清。
折腾了这么久,莺莺已经很困了,睡意遮掩不住,她很快埋到钦容的项窝再次睡去。环抱着她的手臂有力平稳,钦容在原地站了许久都没有动作。
飘雪漫天,盏盏灯笼悬挂在屋檐。
在这安静的环境中,许久后才有人轻喃——
“既然舍不得离开,那为何还要弃我而去。”
“……”
钦容不让莺莺喝酒是对的,因为每次她醉酒都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上一世,她醉后哭闹折腾,受不得半分委屈索性说出了自己身份的秘密,这一世她没见得长记性,再次在钦容面前哭哭啼啼兜了底,把自己该说、不该说的都交代的明明白白。
醉酒醒来,莺莺再次忘记了昨晚的事,只依稀记得深夜下起了大雪,廊外飘雪漫天极为好看,最好看的当属钦容缠眷如画的眉眼。
睁着眼睛正回味着残留记忆,耳边低叹浓浓不散,系统有气无力道:【让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你不会真不记得,自己昨夜说了些什么吧。】
莺莺的确不记得了,但系统不介意模拟她的声音,将那些话重现一遍。
听着听着,莺莺的脸就白了,她从榻上爬起来就往外跑,窗外飘雪未停,外殿窗门大敞,梅花雨落到屋内案几,钦容正坐在窗边赏景喝茶。
“醒了?”
修长如玉的指捏住玉色茶盏,钦容优雅举在手中把玩。
下朝归来,他身上明黄宽大的龙袍未褪,就这么把玩着杯盏望着窗外雪。白色的雪与红梅雨混合,钦容就这么望着也不回头去看莺莺,莺莺在原地顿了片刻上前,轻轻拉住他的衣角。
“三哥哥……”莺莺喉咙发涩。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当一切美好的幻影被戳破后,留下的真相残忍又让人不敢面对。莺莺本想轻松说,昨晚她说的那些醉话都是假的,还想大声嘲笑他竟然信了自己的鬼话,自己根本死不了。
可……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相啊。
如同巨雷砸身,莺莺再也无法故作轻松的说话。这会儿也不知是该安慰自己还是该安慰钦容,于是她抽了抽鼻子缓慢弯腰,索性蹲在了钦容身侧。
“三哥哥。”莺莺又唤了他一声。
趴伏在钦容膝上,莺莺看到龙袍上嚣张精美的绣龙。
既然真相已在砸到二人面门,那么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她不再解释,只是这么安静伏在钦容膝上,依偎着他安静取暖。
嗒——
是茶盏落到桌面的声音。
钦容等了片刻,才将手掌覆在莺莺发上,就如同平常,他悠悠缓缓安排着最近的事情,“你的身体孤很了解,既然无法生育,那就别再折腾,孤有你就够了。”
“若你真想要个孩子,孤可以寻个漂亮的孩子送到你身边,怕的是你养两天就腻了。”
莺莺静静听完,忍不住问了句:“可收养的孩子,到底不是亲生的啊。”
“那群老顽固本就催的紧,我身为皇后迟迟生不出孩子,那你的皇位该由谁来继承?”
钦容很淡扯起唇角,毫不在意道:“景氏皇族最不缺的就是继承人。”
“别忘了,你的亲侄儿身上也流淌着景氏血液,再者,还有你那朝凤表哥。”
也是奇怪,明明钦容才继任皇位没几年,他们二人竟然讨论起以后皇位该传给谁了。钦容将一切都打理的妥妥当当,让莺莺挑不出一丝毛病。
“那我就不纠结孩子的事情了。”
“生不出来就生不出来吧。”
莺莺的确很喜欢小孩子,但她寿命有限,与孩子相比,莺莺更想将全部的时间留给钦容。
她不再执着于孩子的事情了,也不想让钦容帮她寻什么漂亮孩子。
莺莺用手臂抱紧钦容的腰身,做出最大的退步,“等我无聊的时候,你就多让我那两个小侄儿进宫陪陪我吧,可惜他们都是男孩子,没有香香软软的姑娘可爱。”
这么说着说着,莺莺噗嗤一笑,抬头望着钦容:“你说咱们这样像不像在交代后事?”
钦容眸色一变,放在莺莺腰间的手臂收紧,他低眸望着人语调平缓着,“什么后事?”
莺莺反应过来没再提这个话题,为了遮掩发红的眼眶,她埋首在钦容怀中轻轻蹭着,故作开心道:“没什么,我瞎说的。
那就让他们,再迟些面对现实。
之后的日子过得平静又悠闲,也不知道钦容同那群大臣说了什么,总之再未有什么嚼舌根的人跑到她面前,说一些孩子之类的话。
钦容是真将莺莺的话放到了心上,三天两头就会召那两个孩子入宫。
顾凌霄的儿子名为顾凌,小小年纪相貌可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完美继承自家爹爹,笑起来明艳漂亮带着孩子该有的干净气,因为漂亮的有些娇气,所以莺莺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小白花。
朝凤表哥的孩子名为周敏渡,安静有礼话不多,简直和周子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曼如没见过儿时的周子善,所以看着周敏渡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朝凤,将这孙儿疼入了骨子里。莺莺也喜欢话少沉默的漂亮孩子,随着表哥一起唤他阿言。
几年时间一晃而过,莺莺同自己两个小侄儿有了深厚感情。
刚开始,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两个孩子一见面就打,明明爬都爬不利落话也不说话,都能咿呀咿呀哭闹着打起来,莺莺在两个孩子之间好一番折腾,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让他们二人互相看顺眼。
到了第三年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可以手牵手来找莺莺玩了。
正是夏日,天气酷热难忍。
好在金殿三面环水,温度要比外面低些。莺莺正窝在湖亭摆弄冰鉴,大老远就听到嗒嗒的脚步声,顾凌小白花甩开周敏渡飞跑入湖亭,还跑边喊着:“小姑姑!”
遮阳的帐帘大掀,莺莺不等抬头就被人撞到,顾凌小胳膊小腿功夫了得,直接蹦着扑到了莺莺怀里。
“娘娘小心——”晓黛见莺莺跄踉着没站稳,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去扶。
莺莺稳住身形抱紧怀中的孩子,垫了垫笑着道:“小白花怎么又重了哇,你再沉我可就抱不动你了。”
顾凌咧嘴一笑,眼睛黑亮桃花眼半弯,他撒着娇,“爹爹说我正在长身体,就应该多吃呢。”
这么说完,顾凌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忽然捂住了嘴巴,莺莺正好奇他怎么不说话了,周敏渡掀开帘子慢条斯理进来,贴心同莺莺解释:“阿渡被顾叔罚了。”
“为什么呀?”莺莺咳了两声,抱着怀里的小白花坐下来。
“咱家小白花平日里可乖着呢。”
不等周敏渡解释,倒是顾凌不甘寂寞自己全说了,他委屈望着莺莺道:“还不是因为小姑姑!”
“爹爹说男孩子顶天立地不可以撒娇,可我都是跟小姑姑学的呀。”
莺莺一愣,马上想起自己上次偷带着两个孩子出宫,被钦容抓到怕被罚就好一阵黏糊,没想到尽数让顾凌看到学回家了。
“你爹爹打的好!”莺莺决定以后注意些,决不在孩子面前同钦容腻歪了。
顾凌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他鼓着腮帮子像只小蛤蟆,被莺莺一捏就漏了气。
他们二人也是来的巧,莺莺正琢磨着做些夏日凉食,两个孩子一来刚好给了莺莺尝试的机会,她让晓黛从冰鉴里取了几块碎冰,捣碎后浇上果泥汁水,推到两个孩子面前让他们试吃。
“怎么样?”莺莺满怀期待的问。
周敏渡尝了一小口,委婉道:“有点甜。”
其实是太甜太甜了。
顾凌则是吃了一大口,他吃的那碗放的水果花样最多,只一口就皱成包子脸,口齿不清说着:“好酸啊。”
“小姑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莺莺再接再厉,又选着花样做了几碗,两个孩子涨了记性每碗只尝一点点,忽然顾凌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莺莺紧张问着,就连周敏渡也放下手中的小瓷碗,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顾凌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冰,笑眼弯弯道:“这一碗好好吃呀。”
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所以顾凌舀起一勺塞入了周敏渡口中,周敏渡尝过后也跟着点头,夸了句:“好吃。”
“我来尝尝!”见他们都说好吃,莺莺握住顾凌的小短手吃了一口。
……成功了!
莺莺看了眼碗中的配料,吩咐着晓黛:“再去拿些玫瑰花酱,各种水果也再端来些。”
这天热的太过毒辣,莺莺闲着无事是特意为钦容研究的消暑吃食,等晓黛回来她也给她弄了一碗,晓黛吃过后也直夸好吃。
“你们吃完这碗就不可以再吃了哦。”
两个孩子太小,莺莺不敢让他们多食。
顾凌本来吃的狼吞虎咽,一听这话顿时变斯文了,他还趁周敏渡不备舀了人家碗里的一勺子冰,周敏渡轻哼一声懒得同他计较,高冷的可以。
“小姑姑怎么不吃?”
湖亭偶尔有凉风吹入,亭内一共四个人,三个都在捧着瓷碗吃冰,就只有莺莺拖着下巴眼睛眨啊眨的,明明羡慕的不行,却就是一口不碰。
此话一出,三个人同时望向了莺莺,晓黛抿唇担忧望了莺莺一眼,莺莺对着两个孩子弯唇一笑,故意装成委屈可怜的模样,“小姑姑是脆弱的小仙女呢,吃了凉东西会生病的。”
周敏渡看着她没有说话,就只有顾凌吐了吐舌头拆莺莺的台,“定是皇姑父不准你吃!”
“小姑姑你是不是又惹皇姑父生气了。”
“才没有。”
莺莺用手掩唇挡住几声轻咳,叹息着:“果然还是养个姑娘好,男孩子就知道调皮捣蛋,都不懂关心姑姑。”
歪了歪头,莺莺读懂周敏渡眸中的关心,见这孩子当真了,就放轻语气温柔道:“还是阿言好。”
顾凌不服气扯了扯周敏渡的袖子,“小姑姑说你像女孩子呢。”
周敏渡扫了眼他精致到雌雄莫辩的面容,慢吞吞回击:“也不知是谁,被错认成了姑娘。”
“……”
有孩子的地方就是热闹,莺莺趁着他们没走多做了些冰食,让他们尽快带回去给家里尝尝。
莺莺也让晓黛给姑母带去了一份,最后一份,莺莺做的极为细致认真,知道钦容不喜甜食,所以她少浇了些玫瑰酱,将它们摆盘放入食盒中,顶着大太阳去了御书房。
“陛下,南音之事我们要不要插手?”
才到御书房门口,莺莺就听到钦容和右扬的对话,右扬欲言又止,“那封写给娘娘的信……”
话说到一半,两人微微偏头都看向了屏风,莺莺知道自己这是被发现了,干笑一声走到两人面前,将食盒放到了御案上,“我给你们准备了些吃食。”
“很好吃哦,快趁凉尝尝。”
剔透的琉璃盏中细沙晶莹,莺莺将那碗点缀最为漂亮的冰沙端给了钦容。
她给右扬和左竹也准备了一碗,右扬看了眼自家主子一眼才惶恐接过,很有眼色的退出房间。
莺莺满怀期待的看着钦容吃下一小口,眼睛亮晶晶问着:“好吃吗?”
入口浓浓的玫瑰花香,甜而不腻清亮爽口,钦容轻嗯应了声,搅着琉璃盏问:“你做的?”
“自然。”莺莺被夸后极为骄傲,丝毫不愧疚自己拿两个小侄儿试了十几次。
“好吃三哥哥就多吃些。”
莺莺托着钦容的手又让他吃了一口,等钦容连续吃了好几口,她才装作不在意问:“南音怎么了呀?”
“莺莺刚刚听右扬说有我的信,是不是燕姬华写给我的?”
有北域强大的后盾,这几年燕姬华稳坐女帝位置,还顺利生下了她和董王爷的孩子,董思颜。
两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互通信件,先前钦容都会将信给她,这次她察觉到不对,揪着钦容的衣袖道:“快把南音送来的信拿给我看看。”
钦容没给,他只是忽然问了句:“莺莺做了这么多碗冰食,自己就没尝尝。”
“就、就吃了一口。”莺莺被岔开了话题,结结巴巴解释着有些发慌。
几年过来,她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如今被钦容精心养着被禁食了凉物。为了能活的更久一些,莺莺再想吃就忍着没碰,她说着说着有些心酸:“小白花一直夸我做的可好吃了。”
“我尝的那一口是为了试味道,如今都快忆不起什么味道了,也不知你们口中的好吃到底有多好吃。”
“那你想尝尝吗?”钦容问道。
莺莺不知平日雷厉风行、不准她碰半分凉物的钦容怎么了,怀疑他是在试探自己。
“想……”
“还是不想呢?”她又将问题抛给了钦容。
钦容低悦一笑,低眸含住裹了玫瑰花酱的冰沙。
莺莺愣愣看着不知他要做什么,正要说话,钦容忽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冰凉凉的唇瓣贴近,染了温热的冰沙被尽数渡来,莺莺口齿间充满了玫瑰花香。
“好吃吗?”钦容伏在她耳边轻问。
莺莺不知自己何时被钦容揽入了怀中,有晶亮的水液顺着唇角滑落,被钦容温柔抹去。
“那还要吃吗?”
莺莺下意识说了想,于是一碗冰沙以难以形容的方式被两人分食,就算如此夜间莺莺还是被伤到了胃,她没忍住吐了口血,恹恹窝在钦容怀里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掰着指头算算,第三年都过去大半了。
钦容不准她胡说,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却在莺莺入睡后复杂说了句:“对不起。”
莺莺比他想象中又虚弱了些,他不该为了掩盖某些会让她伤心的事情,却以另一种方式害她生了病。
远在南音的燕姬华,因思念亡夫成疾,如今缠绵于病榻已经时日无多。
她在位几年无心朝政,被恨意充斥着公报私仇,杀尽了燕宁一派以及同董王爷作对的大臣。多年来民间与朝堂对她积怨颇多,见她重病想要取而代之,全靠莺莺还予的风影军支撑。
只是,她终是要支撑不住了啊。
自知时日无多,于是她给莺莺写了封信说明情况,命风影军护送董思颜来了北域。
当那封信落到钦容御案上时,燕姬华已经故去。钦容担忧莺莺得知此事伤怀伤身,所以暂时瞒下此事,命左竹带着暗卫去接已经踏上北域边境的风影军。
南音追杀不停,一路危险重重。
钦容曾阴暗想着,若是董思颜一行人死在路上就好了,这样他就能伪造南音一切皆好的假象,让莺莺安稳度过余下时光。
莺莺这一病就是多日,前几天还愉悦研究冰食的姑娘,如今虚弱躺在榻上痛苦不堪。
进食对她来说已经成了痛苦,可为了不让钦容担心,她每每喝药时还在强颜欢笑。一等钦容离开,她就会拿帕子捂唇吐出一大口血,独自一人喃喃喊着系统的名字,诉说着自己的害怕不安。
“系统,我真的好怕。”
“你帮我想想办法,还有没有其它延长寿命的任务,我真的、真的……不想离开三哥哥。”
“我舍不得留他一个人。”
殿内哭声虚弱,殿外钦容隐在暗处,目光紧紧定在莺莺身上。
脸色苍白,钦容听着莺莺的哭声闭上了眼睛,右扬匆匆走到他的身边,面色复杂道:“陛下,他们到了。”
……风影军护着董思颜活着来了北域。
眼睫轻颤,钦容缓慢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坠坠沉沉诡异的平静,他转身离了寝宫,轻握住自己的手指意味不明,“不能让他们出现在莺莺面前。”
以莺莺现在的情况,得知南音一事还不知会出什么意外。
右扬一愣,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的侧脸。
他很清楚,钦容口中的不能出现,指的是要他们一个不留。
主子果然还是之前那个主子,他并没有因为莺莺而变的手段柔和,反而为了把人留住,变得更为不择手段残忍冷漠。
这夜下了极大的雨。
电闪雷鸣雨珠砸人,右扬召了数百名宫中好手,悄无声息包围了董思颜暂住的宅院。
皇宫中,莺莺喝过药沉沉睡着,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为娇小。
宫外,右扬等待着最佳时间出手,正准备出手时周围忽然有人出现,那人撑着一把伞浑身包裹在黑衣下,只冰凉说了两个字——
“等等。”
来的人是钦容,在过来的路上他不止一次想,若是右扬已经出手,那边如此罢。可大概是那孩子命不该绝,两次都从危险中脱身。
踏着大雨,钦容推开了院门。
屋内董思颜已经睡下,听到开门声她害怕的惊醒,蜷缩在榻角怯怯看着走近的黑影。
雨珠滴滴答答顺着黑衣落在地面,董思颜看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黑衣中伸出。兜帽掉落,黑衣中露出一张俊美清绝的面容,男人眉目如画唇若染朱,湿漉漉的几缕碎发黏在了侧颜。
“你、你是谁?”董思颜抽了抽鼻子,带着奶奶的哭腔出声。
她其实是怕的,多日来的赶路让她目睹太多可怕画面,已经许久没睡过安稳觉。但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人,见双漂亮黝黑的眸子直直落在她身上,明明看似温润柔和,却让她无端感到害怕。
钦容静静望着蜷缩在榻上的小女孩儿,思绪渐渐飘远,他似乎又听到莺莺在他耳边念着,“小白花和阿言再好也是男孩子呀,要是哥哥再能给我生个香软的女孩子就好了。”
就是因为莺莺这番话,让钦容第一次改变下达的下令,在这样的暴雨夜丢下莺莺来到了这里。
他想,若是莺莺身边如愿有了小姑娘,之后无论生病还是健康,都会更快乐一些罢。
脚步轻抬,钦容朝着榻边走去,小小一团的女孩想躲又不敢躲,她水汪汪的眼睛中被泪水覆盖,要掉不掉的看着来人喊:“别,别杀我,思儿会乖。”
钦容倾身靠近女孩,无视女孩儿的可怜问:“你母后,有没有同你提过顾莺莺这个名字?”
“是、是莺莺姨娘吗?”
董思颜很乖回答了,她用肉乎乎的小手从怀中掏出一支簪子,伸到钦容面前道:“母后常对思儿提起姨娘,这是思儿为她选的礼物。”
钦容低眸望着那支雕刻成飞鸟形状的簪子,目光放柔,他伸臂将小女孩抱起,“那你想不想将簪子亲自送给莺莺姨母?”
小女孩眼睛一亮,怯弱又充满期待道:“想!”
“哥哥认识莺莺姨母吗?”
钦容听到女孩儿的称呼又是轻笑,他知若是莺莺此刻在场,定要不高兴扑入他怀中咬他的下巴。
故意没纠正董思颜的称呼,他温柔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乖,哥哥这就带你去见莺莺姨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