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明乍然听见她夹枪带棒的话语，瞬间抿唇闭上了嘴巴。
他识相意识到，现在的任思怡绝对很生气。胡一明还不至于傻到，这种时候去招惹任思怡。
胡一明赶紧换上狗腿般的态度，笑意盈盈再次启唇。
“是珍华乌木。”
“应该没错。”
听着他故意的笑声，任思怡断裂思绪回笼，悟出自己差劲的态度，她手指按压在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放缓语气嗯了一声，匆匆挂断电话。
胡一明低眉望着手机，戏谑道，“任思怡这狗脾气。”
“你要学什么？”
沉声磁性响彻耳畔，胡一明忙不迭放下手机，作势还用身上围裙擦了擦手掌。
和善眉眼殷切望向程煜，胡一明犹豫了几秒，亮澈眼眸里充斥认真。
“我想雕木雕。”
“很难，我也想学。”
程煜兀自挑高眉峰，眼睛里写满无趣。
手臂一收，顺势坐在休息椅上没再看向他，漫不经心提声，“观音。”
“不是已经雕好了。”
他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用作教胡一明雕刻。
胡一明早料想到程煜不会那么快答应，他不紧不慢侧过身，坐在程煜旁边的位置。
小心翼翼用余光瞥了一眼，正把玩手机的程煜，学着他散漫语调。
“我们。”
“可以商量商量啊。”
“你看，我们勉强算是朋友了，是吧。”
“朋友，不正好互帮互助吗？”
他仰高脑袋，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劲，炯亮黑眸闪过促狭。
胡一明极富耐心等待程煜的回答，他的性格向来如此，对待所有事情云淡风轻，总以佛系性格面对一切。程煜眼眸晃动了一瞬，手机上的字眼变得模糊，直到一个字也看不清楚。
程煜倏地摁灭了手机，胡一明端倪他细微动作，眉心缓慢紧皱。
胡一明希望不大抱着尝试心态，瞥见程煜寡淡神情，他忽然觉得没有可能性了。
正失望间，程煜冰凉嗓音，如一把篝火瞬间点燃了他的意志，“想雕什么？”
巨大惊喜冲昏了脑袋，胡一明口齿不清慢慢吞吞，“学…学…”
程煜拿出自己唯一一丝耐心，端坐在一侧，泛冷眼眸框住他的身形。
见他半晌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程煜搭在一侧的手臂，利落收回，作势起身抬脚要离开。
胡一明诶了两声，迅速抱住他的胳膊，拖着他，不准他离开。
“放开。”
“我想，刻一个人偶。”
胡一明语速加快，他话音刚落，程煜冷淡的眉眼间多了一层戾气跟躁郁，力道不算重，扯出自己的手臂。舌尖抵了抵自己的后槽牙，他掀起褶皱微深的眼皮，深渊似的黑眸凝视着胡一明略尖的脸庞，“然后？”
简单两个字。
透着极强的压迫感。
“我。”
“不会浪费你时间的。”
程煜斜靠在桌边，手掌扶着自己微僵脖劲，没打算出声。
胡一明瞧见他这幅模样，胡乱猜到了，“真的。”
“我很认真。”
程煜眼睑微垂，“想刻什么？”
“随便，刻个木偶呗。”
“嗯。”
这是答应了？
胡一明瞬间欣喜若狂，作势想直接上手揽住程煜的肩膀，碍于对方那双淬着冰渣的眼眸，他抽搐不敢上前而已。伸出的手尴尬卡在半空中，胡一明悻悻收回来，摸了摸鼻尖，“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程煜从一旁挑出一块并不算大的木头，转手递到胡一明面前。他单手举起，看起来轻松无比，宽阔的手掌足以包容木头，胡一明也学着他的姿势，单手去拿，他却没注意细节，挑了块明显大很多的木头。
胡一明笑嘻嘻准备拿起那瞬间，差点连人带木一起摔在地上。
胡一明嘴角弧度僵硬，他这才回过神扫了眼木头。
他又装作漫不经心看了眼不远处的，没由来感觉到了几近抓狂般的窘意。
程煜沉着眼神睨了他一瞬，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胡一明委屈巴巴抬起脑袋，对上他的视线，听见他指令般的口吻。
“起来。”
“哦。”
胡一明收了收自己的表情，双手抱起地上的木头抱，搁置在宽大的桌上，学着程煜的模样拿着一把工艺刀。
程煜先是给他演示了一遍，雕刻大概模样的操作。
随后，他笔直站在胡一明旁边，眼眸看着他笨拙的一点一点雕刻。
雕刻过程中，胡一明大气不敢出，害怕自己分散一点点注意力，手下的东西就会坏掉。
办公室的门突然从外被拉开，程思年粗狂的嗓门登然出现，“哥！你在哪呢。”
程煜清冷视线不悦的扫过，胡一明手臂应激一抖，雕刻刀瞬间划过手背，猩红的血珠冒出，一道红痕出现在白皙的手掌上。
程思年明显呆愣了几秒，瞧见胡一明受伤，三步并作一步小跑上前。她一把捉住胡一明的手，眉毛紧皱担忧出声，“哥，你去拿医药包啊，你没看见他手出血。”
胡一明先道了声没事，默默推开了程思年的手，用旁边的纸巾掩盖着伤口，想要止住溢出的血珠。
“没有什么大碍。”
程煜顺手推过一侧医药箱，垮下脸色语气算不上严厉。
“我说过很多次，敲门。”
“那不是…我有点激动嘛。”
程煜高深莫测打量了她一眼，没继续跟她交谈。
他侧头看向胡一明，“医药箱里面有酒精，先消毒再去医院。”
工艺刀上有残留的木屑，容易沾染在伤口上。
又是夏天，处理不当容易引发感染。
“我没事。”
“有事，也说不出话。”
程煜单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围裙，随手扔在一旁，勾过自己的车钥匙。他在胡一明错愕的目光下，径直往外走。程思年当然知道程煜什么意思，赶紧用胳膊撞着胡一明，“走啊走啊，我哥陪你去医院。”
“啊？”
胡一明平和的目光，锁定着程煜修长的身形，他突然觉得对程煜的认知改变了不少。
—
任思怡中午只吃了小半盒盒饭，下午那块蛋糕根本无法充饥。时间刚过五点，她饥肠辘辘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手边是堆积起山的稿子，办公室门前响起一些稀碎杂音，她故作淡定的直起身，连忙拿过一旁的画稿作势忙碌着。
声音消失，她又颓然趴在桌上，生无可恋叹着气。
姜新月电话打来，吓得她一激灵，“喂？”
“准时下班，我们在门口等你，一起吃饭。”
“好。”
听见吃饭两个字，她的思绪再次飘远。疲惫的眼神开始不断瞄向时钟，紧盯着时针滑到数字六，她立即起身，拿起自己的包飞速跑到办公室门口。
拉开门之前，她整理了一下凌乱发梢，有模有样从办公室走出，端着清冷架子，扫了一眼正埋头工作的同事，“下班时间到了，下班吧。”
“任老师，再见。”
“嗯。”
殊不知，任思怡脚下跟踩着风火轮似得。脚步一走出公司大门，就开始小跑，跑到姜潮年那辆黑色路虎前用力停下脚步，“我要饿死了，赶紧吃饭。”
才跑了几步路，她后背被涔涔汗水打湿，极尽贪婪享受着车内冷气。
姜新月从副驾驶转过头，来看任思怡的囧样，她不断用手当扇子给自己扇着风，姜新月忍俊不禁，“要不要温度开低一点？”
“不用，你现在让你弟，赶紧，立马开车去吃饭。”
姜潮年嗤笑了一声摇着头，启动车辆朝商场的方向驶去，开车的同时，还不忘提一嘴胡一明，“胡一明呢？你怎么不叫他一起？”
“他今天没在公司，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你们这两位老板可真有意思，一个在另外一个就不在，你们还是轮班制是吗？”
“那叫，合理分配工作。”
“行。”
“我还是给胡一明发个消息问问。”
“最近我偷懒时间多，我不太好意思。”
任思怡扒拉着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给胡一明，眼看着手机电量飘红。任思怡接过姜新月手中的充电宝，插上电那刻，她感觉安全感又回来了不少。
胡一明的伤口不长，但很深，足足缝了三针。
他一时间没有办法伸手摸出手机，程思年见状伸手想替他拿。
程煜闲散站在一旁，侧眼一瞧眉梢微挑，快她一步帮胡一明从包里摸出了手机。
胡一明的左手还被医生拉着，右手去勾手机，犹豫了片刻，多了一句嘴，“程老师，要不，你帮我看看什么消息，我再说回不回。”
“回的话，你帮我顺便回了。”
没给程煜拒绝的机会，胡一明凑近自己的脸，把面容解锁打开，又缩回去坐在椅子上，规矩坐在那等着程煜帮他看消息。
他猜测这个时间段，不出意外是任思怡发的。
果不其然。
程煜眼露无奈，帮他查看消息，看见的第一个备注就是—
混世魔王。
那张头像，他还算是熟悉。
“她问你在哪，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没提及名字，看他脸色，胡一明能准确知晓她是谁。
“哦~你帮我给她说算了，我不过去了，每天一起吃饭，审美疲劳了。”
胡一明笑的单纯无害眉眼弯弯，程煜冷冷收回视线，长指拨动发出消息，摁灭了手机扔在桌面上。
“谁啊？”
程思年扬了扬下巴，看了看程煜又看向胡一明。
“哦，当然是任思怡，我的饭搭子。”
“…”
天天跟任思怡一起吃饭，不是她跟姜新月吗？
什么时候，变成胡一明了？
“包扎好了就走。”
程煜凉薄视线掠过胡一明的手臂，率先抬脚朝外走出，根本没有停留下来等待她们两个人的意味，胡一明饶有兴趣啧了一声，磨砺着手臂纱布莫名说着。
“原来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
“没什么，单纯感慨一下。”
“你会说人话吗？”
程思年全然听不懂他的画外音，无语剜了他一眼，胡一明现在说话是越来越古怪了。他淡然一笑收起八卦意味，“走吧，我们也该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