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思怡话音刚落,程煜没好气轻哼了声。
他抬起手掌接过雨伞,语调像谈论天气般自然,字眼清晰又稍显刻意。
“我的。”
“?”
“伞。”
“…”
任思怡没料想到,一把伞居然都能跟程煜牵扯上关系。她眸底讶然一晃而过,任思怡敷衍般点了点脑袋,“哦,那正好物归原主。”
“谢谢你的伞。”
任思怡突然接到一个工作电话,她快速走到一侧角落接电话。任思怡跟电话那边的客户协商好细节,她刚挂电话,眼前一道若隐若现的白光乍现。
任思怡暗道不好,是闪电,又要下暴雨了?
夏季暴雨总是突然降临,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任思怡即便是想赶紧离开,可暴雨的速度终究比她快上一些。任思怡再次被困在唱片店内,她几近无语呆坐在木椅上。
手指发泄似得掰扯着衣角。
程煜同她状态完全相反,他悠闲把玩着架子鼓鼓槌,时不时瞭起眼睫扫任思怡一眼。见她若坐针毡的模样,程煜莫名觉得好笑。
任思怡今天恰巧没开车,她沮丧垂下眼眸,凝望着排长队的滴滴界面。
现在哪怕是她再向程煜借伞,也不能立马打到车回家。
任思怡眉眼间烦闷增剧,戳手机的手指变得用力,仿若想把手机戳个洞出来。
偌大唱片店内仅剩他们两人,程煜早把音乐关了,换成唱片机播放。
他选了一首The Weeknd的《The Hills》
窗外雨滴声啪嗒不断,甚至是有盖过音乐声的架势。
任思怡决定摆烂,她半侧过身,手肘抵在桌边脑袋依靠在上。
她想闭眼假寐一会儿,木质大门从外拉开,任思怡听见响声,恍然睁开眼睑,入眼的是外卖小哥提着东西的身影。
任思怡失望再次闭上眼睛。
“任思怡。”
“干嘛…”
她极其不耐烦,字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暴躁。
任思怡不悦眸色瞪了眼居高临下的程煜,程煜清冷着眉眼,骤然收回准备递给任思怡的冰淇淋。他背着灯光站立着,脸庞在灯光笼罩下,本就晦暗不清。更别提此时,他脸色黑沉。
感情。
程煜是想给她冰淇淋。
任思怡难得对程煜多了丝愧疚,不自觉深陷入窘迫境地。任思怡假装嗓子发痒,故意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偏偏程煜不理睬,他散漫往对面一坐,骨节分明的手指揭开保温袋。
任思怡看着沉默寡言的程煜,尽量放轻语气,“程煜。”
“你宰相肚里能撑船。”
“别跟我一般计较呗。”
任思怡讨好似得弯了弯唇角,锋利五官随着笑意变得柔和。程煜勉强分出些精力,抬眸睨着古灵精怪的任思怡。程煜悠悠瞥了她一眼,再次耷拉下眼睫,继续拆包装袋。
真当任思怡气馁,打算放弃和解。
“化了。”
“啊?”
程煜直接把冰淇淋盒放在她手边,眼神示意了瞬任思怡。
任思怡领略到他所表达的意思,紧绷思绪顿然松弛。她大大咧咧勾过冰淇淋盒,眼眸在两盒冰淇淋间打转。任思怡不禁好奇,怎么感觉程煜很熟悉她的习惯。
她眼眸下瞥,专心吃着冰淇淋。
任思怡觉得纯属巧合而已。
她难得一次偶然机会,能跟程煜以安静氛围相对而坐。任思怡心情逐渐平缓后,难免分神想起其他事情,她散漫戳着冰淇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任思怡嘴上是商量,实则是她话语没间断过。
“你为什么想找我当你的设计师?”
“我很好奇。”
“你既然联系胡一明,自然是更喜欢他的设计。”
任思怡轻声低喃,混合在熟悉音乐调中。
程煜漫不经心挑了挑眉梢,他眸色认真脸色依旧冷静。任思怡见他这幅神情,还以为他是要给出一个很冠冕堂皇的答案。
结果下一秒。
程煜忽然笑了声,极轻,不容易捕捉。
“乐意。”
“…”
任思怡顿时哑口无言,她就不应该对程煜抱有期待。
她不再跟程煜搭话,单手划动着手机,在胡一明聊天框上是姜新月发来的消息。任思怡粗扫了几眼,发觉是姜新月询问她在哪。
程思年前几天已经告诉她们,今天要去她新开的漫画店帮忙。程思年嘴里念叨着亲力亲为,这样更有参与感。姜新月便同她商量,说今天傍晚碰头一起过去。
姜新月许是去了工作室,发现她不在才发的消息。
任思怡忘记发消息这茬了。
她懊恼皱了皱眉心,指腹按压在语音条上,语调轻快。
【我把地址发给你】
【等你哦】
任思怡发完消息,瞭起眼睫轻瞥了瞬程煜。
她想借机再观察一下程煜的纹身,可对方完全没给她机会。任思怡消息一发出,程煜顺势起身朝二楼走,任思怡狐疑瞅了瞅他的背影。
见他手掌中似乎握着烟盒,眼底晃过了然。
没出半个小时。
姜新月把车停靠在了附近,任思怡接到电话匆匆起身,本欲跟程煜打声招呼。看了几眼没找到他的影子,任思怡只好作罢径直离开。
姜新月循着导航拐进那条街道,任思怡窝在副驾驶座位上,眸光流连在窗外倒放街景。她忍不住一直复盘程煜手臂上的纹身,时境过迁,任思怡总担心她记忆会出现问题。
导致认错人。
任思怡又想,她现在的问题,似乎是怎么再找机会看一眼。
程煜手臂纹身在内侧,不怎么容易观察。
有些棘手。
任思怡感到头昏脑涨,她用手指轻揉着太阳穴。
脑袋偏向左边,半阖着眼睑的明亮眼眸,全然黏在专注开车的姜新月身上。
“程思年怎么会想开漫画店?”
“还,这么突然。”
姜新月对此一知半解,“把爱好贯穿到底吧。”
任思怡手肘抵在窗边,懒散弯了弯唇角,“倒像是。”
从认识程思年开始,她就格外喜欢各种漫画故事。
想开个漫画店,也不足为奇。
任思怡跟姜新月,是第一次来程思年漫画店来。她们把车停在附近停车场后,姿态亲昵挽着胳膊,循着导航直视找到了漫画店。
任思怡站在漫画店门口,刻意回眸环视了圈周围环境。
“不错啊。”
“这个位置看起来很舒服。”
姜新月则是专心致志研究着门口。
程思年选择了24小时营业,门口灯光自然是不间断。书店招牌底色是她喜欢的白色,往下看是两盏月亮般的灯盏。程思年用着玩趣字体,书写了一个小黑板,随意摆放在门口侧面,
任思怡率先推门而入,她一眼看见了站在小板凳上的程思年。她左手臂弯处夹着几本书,右手捏着一本往书架上放。听见书店门上的风铃响动,程思年缓缓侧眸。
“赶紧来帮我。”
“好多书没放呢。”
任思怡敷衍点了点头,她没付出行动。而是翻开了自己的托特包,找出一本泛旧的漫画书。她显摆般举起手臂,脸颊上洋溢着嘚瑟笑容。
“看,你让我找的漫画。”
“找到了。”
程思年迅速从板凳下下来,小跑到任思怡面前,一把接过了她手中的漫画。程思年激动到哇了声,手指小心翼翼翻动着书页,“我还担心找不到呢。”
“你在哪找到的?”
“家里书柜最下层。”
姜新月听她们讨论的欢快,好奇探头望了眼。
她对漫画不感兴趣,索性去帮程思年摆放书籍。程思年手掌轻拍了瞬合上的漫画,眼露期待,
“静待有缘人喽。”
她们选择分工合作,姜新月跟程思年负责整理书籍,任思怡选择呆坐在收银台,帮程思年布置桌面,顺带帮她打扫附近桌面卫生。
这一番折腾下来,再次得到空闲时间,窗外天色早已黑沉。
姜新月饿到两眼昏花,瘫坐在一个小沙发上。
她脑袋压在发麻手臂上不肯动弹,有气无力的冲程思年说着,“点外卖了吗?我好饿…上了一天班,又来这里加班。”
“命是真苦。”
任思怡稍稍用力,把捏在手中的一次毛巾扔掉。她不紧不慢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被污水打湿的手指。任思怡半垂着脑袋,“我点了。”
“二十分钟以前。”
“快到了吧。”
任思怡计算着时间差不了多少,姜新月眼眸间瞬间燃起希望,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直身体。她勾过桌面上的饮料准备充充饥,门口传来动静,姜新月骤然扭头,过度殷切的视线灼热又直白。
胡一明不免哑然失笑,“是看见宝藏了?”
“这么惊讶?”
姜新月没理会他的话,满腹心思放在他提着的袋子上。
她三步并做一步走到胡一明面前,直勾勾睨着袋里的东西,“你这是提的?”
“不要告诉我说是书。”
“我会气出高血压。”
“零食。”
姜新月激动到险些蹦跳一下,她赶紧接过胡一明递来的东西。姜新月窸窣从内翻出一个三明治,动作急躁拆开包装袋,含糊不清嘟囔着。
“我真的饿了。”
“我中午没怎么吃饭,下午就喝了杯咖啡。”
“不要小看那堆书,很重很累人的。”
程思年露出狗腿般笑容,利落拧开一瓶饮料递给姜新月。
“辛苦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把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
“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海子《亚洲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