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夜晚热度丝毫未减,相比较热烈干燥的下午,仅仅多了一丝微风。蝉鸣孜孜不倦的鸣叫声,在静谧氛围下显得格外聒噪。即使夜幕早已降临,宽阔马路上的车辆依旧来往频繁,街边餐饮店里时不时传出阵阵爽朗笑声。
任思怡如同往常般,代替胡一明去应酬。
从坐进包间开始,她心底已然开始细细盘算。任思怡打算等到程思年故意给她打电话后,她再佯作有事情提前离席。一想到这里,任思怡炯亮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嘴角不自觉稍稍上扬。
有人把酒杯推向她。
任思怡熟稔抬手,想了个借口推拒掉。
眼前酒杯又被推到另外人眼前,任思怡默默松了口气。
身旁响起一道还算熟悉的声线,任思怡瞭起眼睫懒懒扫去,瞥向她这位合作商泛着醉酒红润的脸颊。
李覃朽长相清俊,可任思怡莫名对他印象不好。
这次,他提出想要任思怡帮他设计工作室。
任思怡没带一瞬犹豫立马拒绝,他又迂回般把合作递交给胡一明。任思怡原以为两人接触到此为止,倒是没有料到饭局上还能遇见。
任思怡不动声色压下眼底躁郁,她不太想搭理李覃朽,想装作没听见他那道低喃声。
戴着戒指的手指圈住水杯,递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任思怡躲过了第一次没躲过第二次,李覃朽再次提声。
“胡一明,没来吗?”
“嗯。”
任思怡垂下眼睫,不情不愿嗯了声,内心不禁升起一丝焦躁。
程思年怎么还没有打电话给她。
李覃朽微醺声线还在继续,任思怡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跳转出一个暧昧备注。
洗脑般的牛叫声在嘈杂包间内响起,诡异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话。
一时间,全部人的注意力全落在她手机上。
任思怡白净脸庞上闪过一缕难堪,她已然忘记了这个整蛊铃声。任思怡很快反应过来,嘴角勉强牵起露出较浅弧度,眼露歉意,起身离开了包间。
忽然呼吸到外面清新空气,任思怡胸腔闷气瞬间消散了许多。
她肩膀懒散一垮,指腹按压在微皱眉心处,止不住抱怨。
“我又遇到那个讨厌鬼了。”
“我恨不得现在就离开。”
程思年细细宽慰她,“安啦。”
“你现在进去按照老规矩说,不就好了?”
“你不是最不喜欢应酬,今天又怎么去看?”
任思怡怅然唉了声,垂下抵在额间的手掌,随意在身侧甩动了几瞬。
“胡一明今天有事,我顶替他过来。”
“不说了,我找个借口准备走了。”
任思怡再次踏入喧闹包间时,李覃朽稳坐在她身旁位置上。
任思怡悄然撇了撇嘴角,刚坐下就听见他关怀般询问。
“朋友?”
任思怡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吐槽字眼盘旋在嘴边,她堪堪收回,最终皮笑肉不笑道。
“男朋友。”
李覃朽暧昧啧了声,悠闲垂下细品杯中红酒。
他那双看不清情愫的桃花眼,若有似无扫视了瞬周围。她们俩坐的位置是个监控死角,周围的人又在各种寒暄觥筹交错。
简而言之,没有人能注意到一些小动作。
任思怡清了清嗓子想出声离开,李覃朽忽然动作掐断了她的字眼。任思怡眉心凛然一收,眼底攀升出冰凉意味,果断收回随意搭在一侧的手掌。
她不着痕迹咬了咬后槽牙,想维持最后一丝该有的体面。
“如果喝多了。”
“麻烦你去洗个冷水脸。”
“我可没办法扶住你。”
李覃朽不仅没有一丝恼意,微微倾身靠近了些许。嘴角弧度加深刻意放轻语调,用着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冲已经濒临发火边缘的任思怡,说了一句彻底激怒她的话。
任思怡洞察眸色环视了圈,陡然明白了李覃朽大胆的原因。
他觉得没有人会知道。
任思怡起初暗示提醒,李覃朽自然是当做耳旁风一吹而过。
她眸色渐渐裹上冷意,轻蔑般哼笑了声。
任思怡这个人反骨一向很强。
李覃朽没想让她安宁,她自然是乐的配合他。
任思怡决定彻底搅乱这趟浑水。
她手掌大力一挥,带动桌面上矿泉水瓶,径直摔向身旁距离较近的李覃朽。
矿泉水瓶推倒了玻璃杯,一时间玻璃脆响,矿泉水瓶的闷响乱做一团。
李覃朽身上沾染上油渍,狼狈不堪,周围发现异样的人侧眸观望。
没有一个人询问气成河豚般的任思怡,但眼眸里对她多了一丝怀疑。
任思怡不喜欢参加应酬,嘴上说她是不会应付。今天突然看见她来,只认为她以往是推口说辞。
谁都没有料到,她会做出这一举动。
任思怡咚然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噙着疏离弧度,一字一顿。
“不好意思。”
“手滑了。”
任思怡端起面前冷水往嘴里灌了一口,没顾及其他人异样眼光直接推门而出。
在桌其他人见她讽刺神色,脑内已然出现帧帧画面,她们半信半疑的视线悠悠望向李覃朽。
似乎是觉他平时形象不错,以至于李覃朽胡诌了几句,这件事情便成了任思怡的怪异举动。
任思怡愤恨加重脚上步调,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不小声响。
她嘴里一个劲儿吐槽李覃朽,任思怡不免庆幸,还好不是跟她合作,不然她得被李覃朽气到折寿。
任思怡盲目步调逐渐慢下来,盛夏晚风拍击着她发热耳垂,吹散任思怡身上浓重躁意。
她烦闷叹了口气,下意识抬起手腕,眼眸下瞥落在表盘上。
本该走动过几个数字的时针,却久久停留于傍晚间隙。
任思怡眉心微颦,忍不住嘀咕。
“真的是遇到了倒霉鬼。”
任思怡颓然垂下手臂正想往前走,身旁散发刺眼灯光的橱窗,恍然吸引了任思怡的注意力。
她随意侧眸打望了瞬橱窗内摆放的物件。
是一个用木头做的时钟。
时针是固定的,似乎不会走动。
任思怡没忍住好奇,微微压下背脊,作势想仔细看看。
手机忽然弹出消息,打断了她的动作。
任思怡不紧不慢站直身形,她抬腕举起手机,是一条推送消息。
这条消息唤回了她的记忆,她约好了时间要去唱片店取东西。
现在不过晚上九点,离唱片店打烊还有段时间。
任思怡庆幸般挑了挑眉梢,她立马改变脚步方向,朝反方向离去。
她刚踏上唱片店外的台阶时,耳朵已然能窥探到丁点架子鼓的声音。
任思怡手臂用力伸直,推开了沉重红色木门。
遮挡音乐的木门一推开,音乐声更加抓人耳膜。
任思怡迈开碎步朝内走动,身形穿梭过一个个唱片架。
最终停留到一个唱片架旁,她脑袋稍偏直白睨着不远处那道身影。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瞥见对方的侧脸。
舒缓又激昂的旋律萦绕在耳畔边,任思怡静心揣摩了瞬,悟出了这首歌的名字。
是最近胡一明不断在她耳边放的一首歌。
《关键词》
任思怡大脑有片刻失神,音乐声戛然而止,她渐渐回神。
她没意识到自己还没收回的目光,此时依旧砸落在对方身上,像是牛皮糖般粘黏。他坐的地方头顶灯光闪耀刺眼,当对方起身那瞬间,借亮堂灯光,任思怡看清楚了他的五官。
他眉峰微高,眼眸深邃倾露出沉寂压迫感。
与对方视线倏地对视那瞬间,任思怡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尴尬。
她倏地偏过脑袋,眉毛因懊恼而皱在一起,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断收紧,任思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赶紧抬脚朝紧密唱片架背后走,试图躲一会儿清净,掩饰彷徨。
装修偏复古风的唱片店内,虽然没有了架子鼓声,可音乐仍在循环那首关键词。
等到跳转成下一首歌时,任思怡呼吸缓缓稳定下来,神情恢复自然。
她险些忘记她来这,是还有事情需要做。
早几天任思怡在老板那定了张唱片,下午收到消息说今天能拿到。
任思怡计划里本来有这么一件事情,饭局上被李覃朽一打搅,她大脑便一直如同浆糊般。前一秒,她甚至是再次忘记了她的目的。
任思怡好奇眸色,四处张望着熟悉脸庞。
登然发现唱片店老板时,他手掌轻搭在刚才那个男人肩膀处,正同他嬉笑谈话。只见对方低垂着眼睫,嘴角牵起微不可察的弧度,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
任思怡不免踌躇,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断一下。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任思怡打起精神朝他们方向走了几步。
唱片店老板的话语声变得清晰,“程煜,你说你要是天天在这。”
“多好。”
“等你来跟等牛郎织女见面似得。”
“一年能不能等到一次,貌似都成问题。”
崔钨余光恍惚间注意到走近身影,他大大咧咧扬起脑袋朝任思怡笑了笑。
他正想出声询问需要什么时,崔钨又恍然大悟般拍了拍额间,“你等我一下。”
“我去给你拿唱片。”
“麻烦了。”
任思怡轻声喃了声,看崔钨身形离开原地又消失在拐角处,任思怡这才略显木讷般扭回了注意力。
眼睛装作若无其事时,耳朵自然会聪敏些许。
任思怡听见鼓槌搁置的声音,脚步离开的声音,确定对方走远了,她僵硬神色缓缓松弛下来。
她背对着崔钨他们,仰头注视一张海报。
清瘦背影伫立在头顶灯光下,随意披散的长发落在背脊上。任
思怡饶有趣味端倪眼前泛旧海报,不由在想这张海报到底是几年前的。
“无条件…”
手机铃声响起,任思怡喃喃声戛然而止。
她散漫垂眸,接起了电话。
“喂?”
“你出来了?需要我再伪装一下?”
程思年玩趣语调逗笑了任思怡,她几近嫌恶,“是出来了。”
“但,不是因为电话。”
“?”
“没忍住脾气。”
程思年没往深处想,全当她是直接走人。
任思怡脾气算不上差算不上好,顶多是疏懒于应付每每会不耐烦。
程思年了然哦了声,不甚在意。
“回家了?”
“还没,到家再给你打电话。”
任思怡匆然挂断电话,崔钨声调响起,她顺势回身。
“唱片。”
“还有这个。”
任思怡迷惑眼眸往下滑落,瞥见崔钨轻捏着的几张创口贴。
她不禁感到纳闷,干嘛要给她创口贴。
崔钨含笑眼眸望了望她手掌处的红痕,任思怡跟随他视线,发现了被她忽略掉的伤口。
应该是玻璃杯砸碎后,她伸手拿东西无意间划伤的。
任思怡抿了抿唇角,“谢谢。”
“不用谢我。”
“不是我给你的。”
“他。”
任思怡明亮眉眼间迷惑加深,她点点掀起眼帘朝楼上扫去。
崔钨嘴里的那个他以背影面对他们,二楼灯光不明,宛若月光笼罩下的深夜,徒有指尖点燃香烟燃着蛊惑的橙红光点。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所有地点除了泰山以外都是架空 所有人物没有原型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