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我和那个人聊过天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同性恋者的。这对我来说无所谓。尽管在这以前我几乎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类的问题。我一直认为浪费时间考虑自己的性取向就像《茶花女》中玛格丽特写给情人的信,冗繁且毫无意义。因此他一提出见面我便很痛快的答应了。我总有预感,他能给我的疑问提供一个完美的答案。
其实那天一开始和他聊天,我就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和他见面了。毫无疑问他是个极度自恋的人,因为他把手淫当作最完美的性爱方式。想和他见面多半是处于好奇,因为听说自恋的人往往都是不同凡响的美男子,而且和他们对视会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我想起希腊神话中的那个在爱上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的美少年。我一直很想了解爱上自己的人如何生活。
当我看到那个比我还高大,面孔呆得有些可怕的男人(不知什么原因他的外表比实际老5岁左右,因此我宁愿称他作男人)向我走来的时候,我才真正领悟到道听途说信不得的道理。
那天深夜出奇的冷。北京晚春一贯如此。
出于礼貌,我很客气的对他笑了笑,并主动和他握了握手。他似乎缺乏和人交往的经验。因为握他的手的时候我感觉他的胳膊都在微微的颤抖。或者是因为天气比较冷的缘故,不得而知。
和我事先预想得一样,见了面之后他便一扫在网络上健谈和活跃的形象,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腼腆。于是我只好不断的找话题和他聊天。都是一些很无聊的话题,比如现在北京什么地方的地价贵还有中国计算机教育的现状等等。鬼知道这么冷的天能谈出什么有趣的东西来。
渐渐我也没有话题了。我们之间开始出现漫长的沉默。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他说天太冷了,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喝一点点酒吧。
那一刻我简直有拥抱他的冲动。
于是我把他带到附近的一个通宵营业的酒吧。
深夜还在酒吧里泡着的往往不是痴男怨女就是浪子荡妇,像我们这类专为取暖的似乎并不多见。然而这个社会上终究还是正经的人多,所以酒吧里也实在没什么人。
吧台里调酒的侍应生早就疲倦得睁不开双眼了,可是还得强忍困倦招待我们这些神经质的人。酒吧的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一对男女在忘乎所以的吻着,仿佛想把对方吞噬。他们脸上那副陶醉的表情有趣得很。
我要了两扎啤酒,之后我们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钢琴师早就不知道去处了。只有吧台旁的一个巨大的音箱里放着一首熟悉的钢琴曲。我听得出来,是一个三流钢琴家弹奏的《星空》。高中的时候我曾经在学校艺术节上参加过话剧表演。是曹禺的《雷雨》,我演周萍。有一场是周萍和四凤说情话的缠绵戏,背景音乐就是这个。在这种场合听到这首《星空》我感觉很亲切。h t t p : // hi. ba idu .com /云 深 无 迹
坐下来之后我们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喝着杯子里的酒。我感觉他总是在想着些什么。场面仍然是尴尬的,只是我们不再冷得瑟瑟发抖。酒吧里有些热,我甚至感觉到手心开始因出汗而变得湿湿的。
还是我最先打破僵局。
“这个地方很无聊。”我说。
“其实你是想说我这个人很无聊吧。”他狡猾的笑了一笑。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一个一小时之间还非常健谈的人会突然沉默。”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却没有看我。只是一口一口呷着杯子里的酒。那酒淡得要命,显然兑了好多水,更谈不上美味。难为他呷得那么有味道。
“你不会有自闭症吧,哈哈~”我试图和他开个玩笑。
可是他根本没有笑。
“你说对了。”他点了点头,“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我感觉你就是我,我好像一直在和自己谈话,和自己喝酒。你知道,一个人是不会和自己交流什么的。”
“可是你会。”我打断了他,“你之所以会出来和我见面恰恰是因为你觉得我像你。”
“你觉得我像你吗?”他反问我。
“根本不像,一丁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不光是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和你自己相像的。你之所以认为我像你,只不过是你对另一个世界的幻想罢了。”我说。
“我一直在考虑同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不是应该去寻找另一个自己。其实我对我的现状很满足,可是我感觉另一个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总是在以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我。”他继续呷他杯子里的酒。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似乎已经喝醉了,因为他的头开始没有目的的晃动。我本应该想到他是个根本不会喝酒的人。喝酒是两个人以上的群体活动,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自然没有喝酒的习惯。
“酒真是个好东西。这是我第一次喝酒,这辈子。原来喝了酒之后是这样的感觉。感觉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他说的话就像玛雅人的咒语,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我决定把在他烂醉如泥之前带到我的住处去。毕竟是我把他带到能喝醉的地方来。即使我们一小时之前刚刚在网络上认识,20分钟之前刚刚在大街上见面。就算我把他扔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妥。但我还是不忍心那样做。这一点上我必须承认我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我的住处离这里不远。我迅速的结了帐,之后把他搀出了酒吧。临走的时候我朝那个角落里瞥了一眼,那对情侣居然已经开始互相抚摩。男人把手伸进了女人的衣服,女人搂着男人的脖子。
我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妈的,这对偷情的狗男女。
我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他搀扶到我的住处。
因为讨厌学校宿舍的嘈杂和不便,我便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屋子。屋子很小,堆满了我自己的东西。我感觉这样才像是自己的空间。
刚刚走进房间关上房门。他竟然猛的抱住我,把我按倒在床上。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嘴里浓浓的酒气。
他开始亲吻我的额头,亲吻我的脸颊,亲吻我的脖颈。这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曾经试图推开他,可是根本就是徒劳,因为他的身体很重。我几乎都能感觉到他在寻找我的嘴唇。
终于他找到了我的嘴唇,我们开始接吻。起初我有些反感,因为从来没有男人吻过我。可是很快我便放弃了挣脱的徒劳。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是正常的。没有人规定接吻不能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何况在整个过程中,我也并没觉得和男人接吻有什么恶心的地方。
他根本不会接吻,因为他的舌头移动得很笨重。不过我们吻得很深,吻了很久。我吻过女人,但是我没有有意识的引导他。因为既然这样的事情注定要发生,就应该顺其自然。
他开始脱我的衣服。
我开始脱他的衣服。
我们彼此抚摩、亲吻对方的身体。
像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正常的做爱一样。一切都那么顺畅,没有任何拖沓及不和谐。
完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我半躺着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子外边天空里的星星。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可预测。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做爱,就在刚才,是和一个我刚刚认识,甚至根本谈不上认识的男人。更让我无法想象的是,我竟然觉得这一切很自然,甚至很美妙。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可笑。我自以为了解自己,却无法预测在今天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上了床。我永远也无法预知究竟还会有些什么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将发生在我身上。
所以我认为我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者,无论是际遇型的还是什么别的狗屁型的。因为即使是在我当初和校花恋爱的时候,我也没想过和她做爱。我甚至连抚摩她的乳房都觉得别扭。
可是今天我却对一个男人产生了欲望。我是个诚实的人,尽管我可以把一切归咎给他酒后乱性或性别暂时倒错等等尚不可知的因素,但我得承认在他吻我的时候我的的确确对他产生了欲望。这种欲望我一直没有过,我知道那就是对性的渴望。这感觉不坏。或者我是天生就要搞同性恋的吧。
他一直在我身旁睡着,他睡觉的表情很有趣,像是哭笑不得的模样。有的时候嘴里还模模糊糊的在嘀咕些不知是什么内容的梦话。我已经开始在考虑明天他醒了以后该和他说些什么。突然我想到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课,感觉爽得很,没多久我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正坐在床沿上发呆。我想他一定是记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了,因为屋子里弥散着淡淡的精液的味道,而且我们都光着身子。
我感觉有些尴尬,所以就那么躺着,什么也没说。
他察觉到我已经醒了,转过头来看我,目光很复杂,我也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懒得说话,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就一直在等他开口。
过了半天,他终于开口说:“饿了吧?”
我早就猜到他会说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所以也没有笑出来。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他开始默不做声的穿衣服。我也站在床上穿自己的衣服。我故意使自己的动作很夸张,似乎是在迫使他注意我的裸体似的。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很窘,一直低着头。我感觉非常有趣。我一直喜欢让身边的人感觉窘迫。
穿完衣服,我们便出了门,走到了大街上。
北京的周末的下午一贯是如此的,马路上到处都是人,柏油路面镜子般的反射着明晃晃的太阳。我很讨厌人来人往的环境,不知道大街上的那些人是否意识得到,从高一点的地方看他们就像一堆爬虫似的,惹人厌恶。
我们走进了附近的一家比较干净的小饭馆,我随便点了好多菜。我的确是饿了。他似乎也饿了,所以我们一直吃得很专注,没怎么说话。
吃过晚饭,走出了饭馆,我们之间又出现了尴尬。因为我不知道该和他说拜拜还是该和他说再会。
于是我决定随便问点别的:“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我得回家,因为今天我家有亲戚来。”他说。
我多少有些失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急于逃离这种尴尬的一个借口。他认准我是同性恋,所以他很可能会误以为前一天晚上是我趁他醉酒引诱了他。显然我无法推测他现在的想法,所以逃离现场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我点点头,说拜拜。
他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片和一支笔,写下了一串长长的号码给我。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空打电话给我。”说这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可是我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
我接过纸条,朝他笑了笑,说再见。
他也说再见,之后转身走了。我知道这个“再见”和刚才的“拜拜”不同。
我心里想,或许自恋的人都这副德行吧。
[之二]表哥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除了脑袋秀逗,表情冷酷外,他基本上没有什么让人无法容忍的缺点。要知道这类的高官子弟大多是矫情甚至有些任性的,而表哥是一个绝对的例外。所以在这个家庭中我更喜欢和他说话。
舅舅一贯是严肃的,不苟言笑,我知道这类心态不正常的男人需要扳起面孔来维护他在这个家庭中的尊严。而舅妈则过于热情,和她谈话总有一种被审讯的感觉。可怕的是他们都很喜欢和我说话。因为这个家庭的三个成员平时是很少有沟通的。一个外人的到来反而可以缓解尴尬的气氛。
很快我就读的外语学校就开学了。我几乎是怀着一种仇恨走进那所学校的。因为从小到大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自己能生活在一个没有学校的世界里。可是上学是我逃离母亲控制的唯一出路,所以我不得不上。因为相对于学校而言,我的母亲更加可怕一些。
学习任务比起中学来轻松得多,这是我一直在庆幸的。每天只上半天课,下午放假。两天阅读,两天听力,一天口语,一共有三个老师分别授课。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听音乐和给朋友写信。除了每周两天的阅读课。
教阅读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走进教师的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差点喊出声来。那是一个太像我爸爸的男人。无论是眉目身材还是说话的声音。他的声音很雄厚,缺乏穿透力,但是很亲切。顿时我感觉我的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了。在北京的这几个月,父亲的形象几乎已经被我淡忘,而在这一刹那那个熟悉的身影再度占据了我的全部视线。
原来要想忘记一个你眷恋的形象是这样困难。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开始依恋这个身影。每当他出现在教室的讲台上,我便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注视他。尽管对这个人我并不了解。他可能是个很正派的男人,也可能是个欢场老手。他可能腰缠万贯,也可能是个穷光蛋。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是希望这个人能抱住我,爱抚我的头,让我撒娇。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了一个机会接近他。我感觉得到他的窘迫和不安,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冲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所需要的。我只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无法摆脱。
于是我勾引了他。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勾引一个男人,只是尽力的模仿电视剧里那些勾引男人的女人的举止,做出种种让我自己感觉非常可笑的姿态。
我感觉自己非常愚蠢,但终于他把我带到了一家旅馆,和我做爱。那是我的第一次,很疼,流了很多血。可是被他抱着的感觉很好。我仿佛回到了童年,经常可以靠在爸爸的怀里睡觉,即使把口水流到睡衣上也不会被责怪。
我不喜欢做爱,尤其是同一个会在高潮时叫喊其它女人名字的男人做爱,但是我确实迷恋他的形象。他的面孔和身材在我心中是一个象征物。尽管和真正的象征物内涵不同,但同样不可侵犯和诋毁。
这段日子过得的确是混乱得很。先是我和一个大我20岁的男人上了床,后来我又发现了表哥的秘密。我这才明白这个世界并不只有我一个人不正常。其实或许每个人都不正常,不过绝大多数人可以把自己的那些不可告人的欲望藏起来,带进棺材,用来换取一个好名声。另一些人却恣意的放纵了自己,使他们的人生更加的快乐一些。这两类人都是正确的,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原则。遗憾的是这两个阵营里的人总是在互相指责。
我是在一个天气阴沉沉的下午发现表哥和另一个男孩在房间里做爱的。尽管我很惊讶,尽管我一直认为无论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在表哥身上都不希奇,可是我没有想到意料之外的希奇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那天下午舅舅和舅妈都不在家。因为天气不好,我取消了出行计划,决定呆在房间里听音乐。表哥的房门一直是关着的。
耳机里响着的是齐豫翻唱的《文森特》,一首让人昏昏欲睡的古老旋律。
在我几乎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我听见表哥的房间里传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像是痛苦的呻吟,也像是愉悦的慨叹。我心里一惊——这个声音来自另一个人。我意识到表哥的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我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于是便蹑手蹑脚的蹭到表哥的房门外。那声音更加清晰,是一个陌生的男孩子。尽管我看不到他们的样子,但是我清楚得很只有在做爱的时候才发得出这种声音。当时我的全部心志都被这种奇异而有趣的事情吸引。
我没敢多做停留,很快就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这种时候被发现毫无疑问都是非常尴尬的。尽管表哥平日对我还算友好,可毕竟没有人会原谅有意偷窥到自己的秘密的人。
表哥有一个男孩情人。
我突然意识到我寄宿在一个多么奇妙的家庭里。那个时候我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能亲眼看看这个陌生的男孩的样子。这也许也是我全部窥视欲的一部分。
打那以后,每次见到表哥我都觉得面颊发烫。他也许并没有发觉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他一直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每次看到他的这个样子我都觉得很好笑。我无法想象如果我把那天下午我发现的情况告诉他的话他会做何反应。一定有趣得很。
没过多久,我就见到了那个神秘的男孩。有一天晚饭时表哥从外边回来。身后站着一个身材清瘦面容很清秀的少年。表哥面无表情的对舅舅和舅妈说,这是他的朋友。那个男孩便很有礼貌的向舅舅、舅妈问候。我当时猛然有种惊异的感觉,因为从他的声音中我判断出他就是那天下午的那个男孩。于是我便留意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他的年纪肯定比表哥小,因为他的面容还带着一些稚气,我甚至怀疑他比我年纪都小。不过和表哥不同,他一直是微笑着的,那张微笑着的稚气未脱俊秀的脸看上去十分可爱。于是我很快认定这个人不错。至少不会很讨厌。
表哥接着指了指我,对那个男孩说我是他的表妹。我便非常淑女的朝他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舅妈和舅舅非常高兴,因为表哥从来就没有什么朋友——他似乎更喜欢一个人完成一切生活和娱乐。热情的舅妈很快就为他添了一副碗筷,为他盛饭挟菜,并不住的询问他家里的情况。
那个男孩一直带着慵懒的笑容不厌其烦的解答着舅妈的那些我都觉得无聊的问题。这是成年人表示关心的方式,虽然无聊,但没有恶意。
“看这孩子长得多漂亮啊!”舅妈发出这样的感叹的时候我差点把嘴里饭菜都喷出来。
我在想如果舅妈知道表哥和这个“漂亮的男孩”之间的事又会发出什么感慨。也许是“我的上帝呀!”
那个男孩在家里吃过晚饭,又在表哥的房间里盘亘了一会,便回去了。舅妈非常热情的对他发出“常来玩”的要求。自始至终表哥的表情都很暧昧,似笑非笑。我想他和我一样也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有趣吧。
那个男孩真的经常来玩。经常是在下午的时候他和表哥结伴回来,两个人一直呆在房间里。也许是在看电影,经常能够听见他们的争论,有的时候简直就和吵架差不多。可是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又是谈笑风生。
表哥活泼了不少。舅妈对此非常开心。因此他也就格外的喜欢那个男孩。每次他来,舅妈总是要精心烧几个菜。那个男孩从来不在家里过夜。有的时候表哥也不在家里住,后来我得知那个男孩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住处。
渐渐的我也和那个男孩熟悉起来。表哥对此似乎并不介意。表哥一直叫他做“彬彬”,我想也许这是他的名字,于是我也就随着一道叫他“彬彬”。他对此表示无所谓。
彬彬知道的事情很多。他居然可以整段整段的背出波德莱尔的诗和茨威格的散文。不过不同于其它一切喜欢文学的傻瓜们,他是一个很有灵气的人。在一定程度上,表哥性格的转变似乎受到了他的不少影响。于是我们三个经常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有的时候一起去看午夜场电影,散场后便找一家有情调的咖啡屋听听音乐。我竟开始觉得北京的生活愈发的有趣了。
尽管如此我心里仍然有一个无法打开的结,那就是表哥和彬彬的关系。虽然我完全可以确信那天下午表哥和彬彬在房间里做爱,但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完全看不出一点暧昧的迹象。有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好奇心是个太糟糕的东西。尽管它能给我带来很多乐趣,却也增添了很多烦恼。而以我的性格,我是不会放弃对未知的事情的关注的。我真的担心有一天我会一不小心把我的疑问说出口。如果他们已经知道我了解他们之间的秘密,或许我会失去生活中的很多乐趣。而没有趣味的生活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有的时候我想,或许我们三个之所以能够在情感上达成某种默契而不干涉彼此的生活,是因为我们三个都有一定程度的不正常,无论是在哪一点上。因为我会注意到我们几乎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就连表哥和彬彬之间也是如此。或许我们的本性都是喜欢寂寞的,喜欢寂寞的人只有和其它喜欢寂寞的人才能成为同伴。一旦某一天我们在时间或空间上不再有任何联系,我们便仍然会回到自己以前的寂寞中,继续享受没有同伴的生活。
这个想法有趣得很。
[之四]和那个女孩子做爱几乎成了我生活中唯一的乐趣。我总是乐而不疲的往返于那所外语学校和我任职的大学之间。每一次见到那张可爱的尚未成熟的脸我都会莫名的激动。
于是长久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先是上课,下课后我带她出去吃点东西,之后我们便找地方做爱。开始是在宾馆开房间,后来做爱的地点不断翻新,卫生间里,电影院的包间里、甚至人迹罕至的街口巷子都可以成为风流大作的场所。我在她的面前彻底放纵了压抑二十年的性欲。
她的确是个很疯狂的女孩。尽管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非常文静。所以最初的印象往往是错误的。幸而我有了些年纪,想得通这些。幸运的是,她的天性的袒露并没有让我失望,而是仿佛一头狮子对着一篇神秘广阔的热带灌木丛林一般兴奋。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对我说起她是寄宿在北京的亲戚家,远离父母,我才似乎懂得了她越来越疯狂的原因。父母不在身边,女孩子往往都是要学坏的。我这样说她的时候,她往往表现出不屑的神情,仿佛我所持有的是世界上最最愚蠢的观点。之后她便会巧妙的换个话题。我们在一起往往是很快活的,因为我觉得和一个年龄相差20岁的女孩子沟通要比和同我年龄相仿的妻子沟通容易得多。尽管如此,有两个话题是我们绝对避讳的,那就是我们的家庭。其实这样也好,向一个刚满20岁的女孩子解释婚姻生活的确是一件很无趣的事。尽管我们很小心的保护着我们的性关系,但是太多的时候我的感觉和《洛丽塔》里的继父差不多——怜爱多过冲动。
世界太小。
一天傍晚,我带着妻子和儿子去看电影——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尽管我对此极其厌倦,但是这个家庭总需要维系。
我记得那天放的片子是好莱坞的一部科幻片,画面弄得很绚丽,使得整部电影更像是一部蹩脚的卡通。儿子坐在我和妻子中间全神贯注的盯着银幕,而他的父母则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影院里空得很。人们变地聪明起来,不再乐于花钱看一切蹩脚的好莱坞电影。
突然我前排的某几个人爆发出一阵很响的笑声。其间夹杂着一个我很熟悉的声音。我心里一惊。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以上厕所为借口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我注意朝前排看了看。
一切既出乎我的意料又显得合情合理:确实是她。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因为在她的身边还坐着两个男孩,可能是她的朋友。我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不过却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正在兴致勃勃的聊着什么。聊到有趣的地方,自然的爆发出笑声。她的腿上放着一大桶爆米花,两个男孩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开怀大笑。
我当时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想逃。因为一旦散场的时候她认出了我,场面将会非常尴尬。她将不得不看到我的妻子和儿子,这无疑是任何人都不喜欢的局面。可是我又实在找不出什么借口。我的手机一直没响,自然我也找不出什么借口。于是只好继续坐在那里。
电影很快就结束了。影院的灯光再次亮了起来。我很不自在的站了起来。于是在闪眼的灯光下,她看到了我。
我注意到她的表情在几秒种之内发生了非常戏剧性的变化。先是惊讶的注视着我,然后是疑惑的看着我的妻子,之后她的目光落在我儿子的脸上,最后她恢复了微笑。
我无所适从的朝她点了点头。她笑得更灿烂了。
妻子疑惑的看着我。
我对妻子说这是我的一个学生。
她很热情的对妻子说了句你好。之后转过身对我说,老师你的妻子真漂亮。
然后她摸了摸儿子的头,说老师你的儿子真可爱。
之后他拉着那两个男孩有说有笑的走了。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
多有礼貌的孩子。妻子对我说。
是啊。我点点头。
再次看到女孩的时候当然是若干日以后在教室里。她仍然用我熟悉的目光注视我。下课后我们和以前一样做爱。她仍然很疯狂,目光迷离的用指甲抓着我的肩膀。我们一直没有谈及那天晚上的事。
完事之后,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躺在我的怀里,而是靠在床头上,很认真的想着什么。
“想什么呢?”我问他。
她淡淡的笑了笑。没有理会我。
长时间的沉默
她突然坐了起来,抓住我的肩膀,注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要你对我负责。”
她要我对她负责。
我疑惑的看着她。我还清楚的记得不久以前,她断然拒绝了我要对她负责的要求。她的突然转变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她似乎在我的目光中看到了什么,于是她很不屑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是要你离婚。”
“那你要什么?”我松了口气,问她。
“我要你给我个家。”她的语气变得冷漠。
我更加疑惑。
“弄间房子,我们住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她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之后开始穿衣服。走了。
我发现竟然读不懂一个比我小20岁的女孩。我想或许是和我的妻子的那次谋面刺激了她。她终究是个正常的女人,会向那些和她上床的男人索取。我躺在那里一个人想了很长时间,终究还是认为她是对的。我不应该就这样占有她的身体。尽管我一直以为在某种程度上给她一些物质上的赠予会使我的良心好受点。可是她从来不接受我的礼物,无论是衣服还是别的什么的。
“你的品位有问题。这些东西太难看。”她经常这样说。
于是我再也不敢给她买什么。我不知道我的品位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她并不喜欢我买礼物给她。
很快我在学校附近租到了一间房子。面积不大,不过家用电器都齐全,装修得也不错。价格有些高,但对于我来说不是问题。我不想让她再用不屑的语气评价我的品位。毕竟我已经40岁,我终究还是不习惯被20岁的人指责的。
把她带进这间房子后,她只是很随意的整体打量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说了句:“不错。”
我听了竟十分高兴。这表明至少我做对了一件事。
之后我们开始做爱。这次和以往不同。她始终保持着沉默,并且没有了以往的主动,而只是默默的配合着我。因此自始至终我都感觉特别别扭。
可能是环境太生疏。熟悉了就好。我这样对自己说。
她很快就带着自己的行李搬了进来。我注意到她的日用品很少,却有几百张CD和一只看上去非常高档的MD随身听。我这才发现自己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从那天起,我的婚外同居生活正式开始了。我开始以各种借口夜不归宿。外出讲学、开会等出差的理由被我频繁使用。好在以前我出差的时候也很多,所以妻子并没有起什么疑心。而实际上,我几乎推掉了所有讲学和开会的差使,只是为了能和她在一起。频繁的往返于两个家庭之间让我非常疲惫,而且躺在任何一个女人身边我都会对另一个产生愧疚。尽管如此,我明白我没有退路。妻子的家庭可以给我安详的舒适感,而情人的家庭则可以让我找回逝去多年的青春。
我终于明白额外的责任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我和女孩的恋情是在我几乎没有意识的时候开始的,而且客观的看,初始的责任并不在我。可是我始终无法做到问心无愧。违反道德规范的事情一贯是我的禁区,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像是吸食了鸦片,欲罢不能。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普天下那么多男人都迷恋于同时拥有两个家庭,这实在是一种太刺激的经历,尤其是对于那些妻子性冷淡的男人而言。
这些人曾一度为我所憎恶和鄙视,可是今天我却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我花了很长时间终于说服了自己——或许这并不是一个道德问题。因为很多事情一旦上升到伦理的角度都会有让人厌恶的一面。我和女孩做爱本身或许是不道德的,可是在这之前我们的确为彼此所吸引,并且认为我们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换言之,发生恋情和性关系是人的天性所致,而且我们确实享受了这个美妙的过程,这无可指责。而这一切导致的结果——婚外恋却是不道德的。然而这些我无法预知,自然也算不得做错。
我就是在这样反复的自我安慰中度过了一个个充满刺激和忧虑的日子。
[之三]表妹的性情在看过那场电影后改变了很多。显然那个“老师”的突然出现是表妹性情转变的原因。我也刻意打量了那个男人:中年人,儒雅,衣着光鲜。我看不出他的身份或职业,这表明他并不特别,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那天散场后,表妹不想回家。其实我和彬彬都不想回去。于是我们三个人便来到家附近的“蓝鲸酒吧”。
那间酒吧的灯光很暗,而且音乐也不吵。最棒的是那里有一架老式的放映机,经常会放一些很老的片子。于是我们便经常泡在那里,聊点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
那天晚上表妹一直很沉默。尽管她的脸上的表情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她一贯是我们中最多话的。
她喝了很多酒。彬彬一直盯着放映机的屏幕——那上面一直在放映《卡萨布兰卡》,一部又老又烂的片子,除了英格丽褒曼的高耸的白色的颧骨,我什么图像都看不清楚。我无事可做,便看着表妹喝酒。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呆到酒吧打烊。
没多久,表妹就搬出了我的家,说是要住到学校的宿舍里。那个学校是有宿舍的,这我知道,不过我心里清楚得很,她绝对不会住到宿舍里去。对于这样一个思维诡异又有些神经质的女孩子,集体宿舍绝对不是她离开家庭的理由。我猜想她离开是因为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人。表妹已经二十岁了,二十岁的女孩子不谈恋爱是不正常的。虽然我一直认为她有些不正常,但是听说那多半是她口中那个“变态”的妈妈造成的。我想家长因素绝不至于让她厌恶恋爱。她不告诉我们她住到哪里去,我们也懒得问。彼此不打听对方的事情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习惯。尽管一直以来,我都很想把我和彬彬的关系告诉她。但是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和彬彬是什么关系。总不能对她说:我们一直保持着稳定的性关系吧?况且我没有和别人讲心事的习惯,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有资格知道我们的事情,我想就是表妹。
彬彬是一个非常率性的人,这也许是一切中文系男生的共同特点。每一次和他做爱以后,我都喜欢静静的看着他靠在我肩膀上熟睡的样子。他的睫毛很长,有的时候会流口水,非常可爱。他的睡相能给我静谧的感觉。
我可以感觉得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者;我也感觉得到,我不是。我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异性恋,我是一个只爱自己的人。但是我喜欢和彬彬在一起。或许因为这是从小到大我唯一投入了热情的一段关系。在他出现以前,我几乎以为我不会和任何人来往,但是他改变了一切。他的存在证明即使是像我这样喜欢孤独的人,也可以在这个城市里找到朋友。
表妹搬走一个月后,我工作了,在一家IT企业做技术人员。尽管工资很高,但我不喜欢工作,因为公司里人多是非多。但某个地方有三个以上的人扎堆,就一定没有好事。但我必须工作,因为我不想一辈子花父母的钱。他们的钱和他们的人一样让我畏惧和惴惴不安。我担心如果一直花他们的钱,会让我终有一天重新回到他们的控制之下。
我工作的公司很有名气,工作却很简单,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维护维护系统,使那些上网的人不至于拍着桌子骂娘。无事可做的时候,我就趴在桌子上胡思乱想。我总是有很多可以想的事情,即使有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一天中午,阳光明媚,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我正打算去吃工作餐,我的电话响了。是表妹。自从她搬出去以后,我们很少联系。她似乎一直在忙一些什么。她在电话里说她有一些事情想对我和彬彬讲,约我们晚上八点到“蓝鲸”见面。表妹的语气非常严肃,我隐隐感觉她要对我们说的事情非同寻常。
下班后我到彬彬的学校接他,之后我们一起如约到了蓝鲸酒吧。时间还早得很,所以我们随便点了点东西吃。他要了一大筐爆米花,我要了一扎啤酒。我不喜欢一下班就吃东西,因为我需要时间清除仍停留在我头脑中的我的那些乏味的工作内容。
八点未到,表妹来了。她穿着十分素雅的连衣裙,我注意到她化妆了,因为注视她的嘴唇的时候,我有一定程度的眩晕。
“我正在和一个比我大二十岁的男人同居。”她对我们说,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之后她抢过彬彬手中的爆米花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我和彬彬都十分惊讶。尽管她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但是我们猜测和她同居的可能是班上的一个相貌英俊的纨绔子弟,或某个尚未结婚的纯情上班族。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呷了口啤酒。自从和彬彬认识之后我特别喜欢喝酒。不光是因为第一次喝酒使我拥有了生平第一次成功的两个人的性爱,而是因为在很多不适宜多说话的场合呷一口啤酒会让场面不是那么尴尬。
“他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彬彬饶有兴致的问。
“就是上次在电影院遇到的那个男的,他是我的老师。”表妹拿过我的杯子,喝了一大口,“今天的爆米花怎么弄得这么硬。”
我已隐隐猜到就是那个人。但我没有说话。
“他对你好吗?”彬彬对表妹的回答并不满意。
“还成。”表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你们和他见见。他不错,挺有钱。和他吃饭什么的不用自己买单。”
我和彬彬都没有说话。
“这里的空气真是闷,我们出去走走吧。”表妹打破寂静。
彬彬表示赞同,于是我们结帐,离开了。
夜晚的北京是非常迷人的。那些白天里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建筑在夜幕里都显得委琐和灰暗,而若干酒吧和KTY的霓虹灯则显得格外耀眼。坦胸露背的红男绿女在夜色中肆无忌惮的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场景有一种妙不可言的诡异之美。
我们三个一直走到一座过街天桥上,停了下来。我认得这就是我和彬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天桥。我看了彬彬一眼,发现他也在看我。
表妹靠在栏杆上,努力往远处看着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们吗?”表妹突然转过头来问我们。
我和彬彬都没有说话。
“因为在这个城市里我只有你们。我一直以为没有你们我也会生活得很好,尤其是当我和一个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但事实不是如此。”
“事实是什么?”我问。
“事实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三个是一样的人。你是我的表哥,在我告诉你我和一个大我二十的男人同居并且他有老婆的时候,我甚至希望你狠狠的打我一巴掌,但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这就是我告诉你的原因。我不希望你们分享我的快乐,也不需要你们分担我的痛苦,但是我要让你们知道我在做什么。在我没有告诉你们一切的时候,我们便不能在一起,因为我不希望我们彼此隐瞒。”表妹没有表情,“现在我已经告诉了你们了,所以我没有歉疚。我希望你们能够接受他,如果不能的话,我会退出我们三个人的世界。”
“如果你想离开我们,尽可以永远不告诉我们。”彬彬说。
“但是我不能离开你们。我说过,这个城市里我只有你们——你,和表哥。”表妹对彬彬说。
“既然如此,或许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我对表妹说。
“是你和彬彬的事吗?”表妹问。
“你怎么知道?”这回我是真的惊讶了。
表妹看着我的眼睛,淡淡的笑了笑,说:“你以为你们做得很聪明吗?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不觉得厌恶,或者恶心吗?”我问。
表妹不屑的摇了摇头,说:“这个问题实在不符合你的风格。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爱他吗?”
我看了看彬彬,发现他也一直在看着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说:“爱,我爱他。”
表妹坏坏的笑了笑:“这就足够了。其它的问题没有必要思考。”
那一刹那我对面前这个20岁的女孩肃然起敬。我甚至伸出手臂,用力的抱了抱她。
表妹笑着用力推开了我,说:“别这么肉麻。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明天给你们打电话。”之后她蹦蹦跳跳的走了,天桥上只剩下我和彬彬。
我转过身看彬彬,他望着天桥下的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沉默不语。
我慢慢的走了过去,抱住他。我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起风了,天桥上非常冷,于是我抱得又紧了一些。我可以嗅到他头发上柠檬洗发水的香气。
他猛的抬起头,抱着我的头,开始专注的吻我。他的嘴唇温柔却有力。
“我也爱你。”他对我说。
我心里有一阵隐隐的抽搐,但没有说话。我抬起头,看见远处天空中有一只黑色的鸟,努力的扇动着翅膀,向着耀眼的月亮没死没活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