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到燕京的第三天就开始进棚拍魏夫人家的新品了,她家按照每周上新的模式运营,这周上新完还会预告下期的,裙子风格虽然固定,但也有着细节的不同,对应的妆造也不一样,纪欢差不多拍完一套就得重新化妆做头发。
菜菜一直夸赞纪欢的皮肤好,gay文和纪欢合作的也很默契,不用指点她刻意的凹造型,随便的抓拍就自然好看。
菜菜也顺道拍了一点视频素材,回传了公司的群,让他们去剪日更的视频。
纪欢从早上八点多进来拍,一口气拍到了下午五点多才有了空闲,她看见手机多了一条短信,自然是赵世宁发来的,问她有空晚上一起吃饭,一看陌生的号码也就知道是谁了。
纪欢却没急着回,三人忙活了一天,昨天也没机会一起聚餐,这次纪欢订了个家常菜馆一起去吃,菜菜和gay文欣然同意,一会魏安然公司的人说公司下午茶订了蛋糕和奶茶,纪欢摆摆手不吃这些,很让菜菜和gay文去了。
纪欢就坐在室内摄影棚的沙发上喝着咖啡自己卸妆,毕竟天也渐渐热起来了,纪欢不想带妆去挤着吃饭。
赵世宁是沉得住气,就三点多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往后没再发。
纪欢打开界面存了他的号码,犹豫片刻还是没回,专心卸妆去了。
也就是这会,影棚里进来一个人,脚步声小的几乎听不到,纪欢还是先看到了一双细白的手,还有一杯冰拿铁。
魏安然在她面前的白沙发上坐下,客套地问她今天累不累,语气柔软好听。
纪欢摇摇头,用卸妆巾擦了脸上的粉底,“不累。”
魏安然喝了一口咖啡,笑笑没说话。
纪欢从镜子里看着她,魏安然确实漂亮,头发挽着,温婉动人,一点都看不出是当妈的人。
她就直觉,魏安然当然不会是只来给她送咖啡的。
果不其然,在纪欢卸完妆之后,魏安然又开口了,“你可以过一年成立你自己的工作室,没有必要一直做女装模特,进了星冉传媒,没有成为头部网红,你的青春没有必要放在这蹉跎,模特也不过是个青春饭,况且你也知道国内平面竞争力有多大。”
纪欢问她,“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这一年里夏芒会尽量捧你,攒好了口碑,明年你就应该为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做准备了,进娱乐圈也好,像我一样换个赛道也好,你也知道你的自身条件吃不到你现在吃的这碗饭,放不下身段去讨好男人,也拉不下面子去当小丑,我知道你还不清楚自己的方向,也不清楚自己能利用他做什么,我只是多嘴一句,”魏安然说,“你也刚好有机会,不是吗?”
说到这个份上,纪欢终于明白魏安然想要表达什么了。
“为什么跟我讲这些?”纪欢又问了一句,“你也知道我和你……”
可能不是一路人。
话还没说出来,魏安然就站起来了,“确实我们这个圈子里很难有知心的朋友,都是利益往来,你是个很好地女孩,说不定以后来燕京发展,还能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这些,也说不定我们以后会做朋友。”
说完,魏安然端着咖啡说自己先去忙,对她笑的温和,像是认识许久的知心姐姐。
“你为什么知道夏芒姐会在这一年里尽量捧我?”在魏安然走到门口的时候,纪欢忽然又开口问她。
“你觉得夏芒真的会甘心一辈子做个经纪人吗,”魏安然说,“她只不过在等一个机会,然后等到了你。”
魏安然说完,正好碰上了门口的助理,说话声淡了去,她垂着视线,去了旁边的洗手间洗了把脸涂了面霜。
她之前就有一种奇怪的微妙的错觉,夏芒不会是那种追求安稳的人,她很明确自己要什么,反观自己……
纪欢心情有点复杂和矛盾。
当天纪欢带着菜菜和gay文去了小时候她经常去的一家饭馆,当初还藏在胡同里的小馆子也有了店面,是典型的夫妻档,手艺很好,后来有了自己的店面,也是越来越好了。
进去点了菜,老板娘还认得纪欢,店里很忙,老板娘还是送了纪欢两道小吃,纪欢想起那条还没回复的短信,她吃的很少,菜菜特心疼她,说你们为了上镜也太辛苦了,吃点儿饭还得控制着。
纪欢就笑,说都是工作嘛。
饭后菜菜和gay文还打算去逛逛,俩人以前都是在国外读的时尚艺术,关系本就不错,纪欢就没跟着去,帮他俩打了车,纪欢又折了回来。
她又点了两菜一汤,简单不过的家常菜,怕拿去不保温,等菜的功夫,纪欢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保温饭盒。
“谈男朋友啦?”老板娘帮她装保温盒里,这会饭点过了,店里人少了。
“没有,朋友啦。”纪欢不好意思笑笑,“麻烦阿姨了。”
“没事,从你上大学都少见你了,前阵子还听你妈念叨来着……现在交通方便啊,你有空多回来看看。”老板娘也是看她长大的,末了感慨一句,“纪欢是越来越好看了,以后得谈个最好的。”
纪欢打了个车,然而去云绞本就远,打车还得等半个来小时,纪欢拎着保温盒等了又等,瞧见马路对面一家老字号的糕点房,她想到上回听说的,赵世宁妈妈是扬州人,似乎爱吃甜食,纪欢也不知道他口味,还是进去买了几样,绿豆糕,核桃排,椒盐酥。
纪欢两手拎着东西,直接去了云绞。
这回纪欢学聪明了,特意问了云绞的管家他人在不在,管家核实了一番,说赵先生一天都没出门,纪欢还挺奇怪,这人不是工作忙么?
她去了宅院,寻摸一圈,反倒是书房里有些人活动的迹象,一架巨大的施坦威三角钢琴,旁边的圆几上摆着没喝完的威士忌杯。
纪欢看见钢琴,想到那只养尊处优又异常修长的手也不奇怪。
她正准备继续找人,就听见开门声、脚步声。
纪欢扭头一看。
男人身上穿着墨蓝色的睡袍,袖子稍挽,正系着腰带,显然有点儿不太愉快,像是被人吵醒,头发有点儿乱的拂过眉眼,瞧见她的时候脸上的阴云散了点,他双手抱臂,依靠在书房门口,“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号人呢。”
纪欢忽略他这语气,拎着餐盒走过去,有点自然地拉住了他手腕,拉着他往外走,“拍了一天东西,刚忙完,看见你消息,我这不是过来了吗。”
“没吃饭?”赵世宁问她。
纪欢当然吃过了,她只吃了几口垫垫,要是专程只来给赵世宁送饭,他肯定觉得她糊弄,所以她嗯了一声,说从早上八点拍到这会,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果然,赵世宁忘了被她晾一天这茬,纪欢走在前面,还挺自然地拽着他的手,赵世宁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有种挺奇妙的感觉。
好像她忙完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找他,起码没忘了他。
保温饭盒拎了一路,没想到饭菜还热着,都是典型的家常菜,焦溜丸子,宫保鸡丁,还有一道鲫鱼汤。
纪欢去厨房翻了翻,碗筷居然都是成套的礼盒装,包装盒都没拆就塞在柜子里,她打开冰箱看了看,也如她所料,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和几瓶酒什么都没有。
“你不也燕京人吗,怎么老住酒店,还这么没有人气。”纪欢抱着碗筷回来放他面前。
“就一睡觉的地儿,哪都一样。”赵世宁淡淡地看着她,纪欢特别自来熟,把他厨房翻了一圈,最终还拆了个热水壶烧了两瓶矿泉水。
“我不喝热水。”
“我喝,”纪欢说,“我生理期快到了,喝冰水要肚子疼。”
“这你都告诉我,”赵世宁哼笑一声,让她先去吃饭。
桌上的菜刚才都点过一遍了,纪欢那会是真饿,然而饭桌上就想好了等会过来跟他吃一顿,所以硬忍着就吃了两口拌菜垫垫。
焦溜丸子特别开胃,有家常的醋口,这菜挺考验师傅技术,外面要焦脆,里面要软嫩,肉馅得有劲儿,调的芡汁也得酸甜得当。
比起上回在上海,赵世宁显然更适应燕京菜。
他难得多说一句,“家里人做饭都贴着我妈.的口味做,我爸我奶奶都是燕京人,但我们见得少。家里的阿姨也就会做扬州菜。”
“我不来你就不吃了?”纪欢问他,“我来之前你在睡觉?”
“实不相瞒,瞧你这一天一条消息都不发,”赵世宁好像才是个顺杆而上、得了便宜卖乖的主,“我就心想,到晚上八点你不发消息,我直接拉黑你得了。”
“我不是七点五十来的吗。”
纪欢收拾了桌子,把厨余垃圾清理了一下,刚好水也烧开了,她拿着玻璃杯去了厨房倒水。
赵世宁懒懒散散跟上来,他站在门口,看着纪欢倒水的背影。
她真的特别不一样,而赵世宁说不好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好像如约而至,可这约定本来也就没有讲出口过。
总之,她还是来了。
赵世宁送她回丽思卡曼,临分别前,赵世宁问她,以后来燕京还天天住酒店?
车窗落着,酒店的大楼显得华丽,门前的喷泉高低错落,门童正引着一辆辆豪车去泊车。
这话不再像暧昧的试探,反而像一点郑重地开场白。
赵世宁停好车,前视镜上还挂着那串格格不入的羊羊挂链。
“我确实一整天都在想见到你,”赵世宁没有避讳,“我也明知我可以随时见到你。”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插手她的工作随来随去。
“怎么突然这么讲?”纪欢的手正欲开门道别,又转回了身子看向他。
喷泉周围有些景观灯,随着水流的起伏不定而明明灭灭,他确实有一张好看的脸,很典型的东方骨相,眉毛浓,眼睛深邃,他总是没什么表情,一副淡然的模样,所以也总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情和喜怒。
他的眼睛像一湾深深的水,覆着一层薄冰的冷漠,不动声色却又藏着许多诱惑。
“那我可以直接点,”赵世宁收起了唇边那点儿笑,如同跟她商议一件公事,“我在尝试追求你。”
纪欢弯弯唇,“追我的人有很多,你可以想点儿深意。”
“……”
“我好像有给你机会。”纪欢打开了车门,“不对,是我在给你机会。”
“纪欢。”平心而论,赵世宁不喜欢她这样的态度,或者是不喜欢自己的反应,她若近若远,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令他总有可以捕捉的错觉,然而真的看看,她好像从未靠近。
本就想好,要是一天不见不联系,这根本也没什么必要继续等下去,可她偏偏在最后的时间来了,还是一副很在意他的模样,特意赶来和他吃饭……
赵世宁真有点无措。
赵世宁头一回叫了她的名字,他神色不辨的平淡,像是陈述一个事实,“我也耐心有限的。”
“可我也不是随便的人,”纪欢也不动声色地回他,像是无意里远离了他的圈套,这让赵世宁有种危险的直觉,好像主动权从来都是在她手上,“要是我像所有人一样讨好你,你真的不会厌烦吗?”
纪欢是心里清楚——她要赵世宁把她当成什么,选择权在她。
至少她不会想要当一只挥之即来挥之则去的消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