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从云绞出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SUV,夏芒亲自来接她,让她有点儿意外,已经凌晨两点钟,确实是个有点暧昧的时间。
夏芒问她怎么到了这个时间。
纪欢扣好安全带,没答这个随意的问题,她总觉得自己有点问题想要问,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想问我什么?”夏芒启动了车子,似乎不太喜欢这样安静的气氛,她随手点了蓝牙。
“你也没有提前告诉我应该做什么说什么,”纪欢坦诚地回答,“你应该知道我嘴巴也不甜,你不怕我说错话吗?”
夏芒没意外她问出这个问题,甚至也期待着纪欢这样问她。
夏芒扶着方向盘说,“我不打算教你在他面前该说什么话、该是什么样,这太模板化了,像个假人,做你自己就好,我能做的也无非是浮于表面的东西,你嘴再笨,也不至于在他面前当个哑巴。”
纪欢对这番言论竟然有些无言——确实也有一些道理。
“但你不确定的时候,你可以来征询我的意见,”夏芒说,“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就知道了。”
纪欢闷闷应了一声,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凌晨的时候,小区里安静的不像话,纪欢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她悄悄开门,于希文给她留了一盏壁灯,让她不至于摸黑。
纪欢简单地洗漱回了房间,脱了外套扔在椅子上,却蓦地,一张卡片从口袋里掉落出来。
纪欢微微愣滞,才俨然发现——准确来说,是两张卡片。
一张黑色的银行卡,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名字不是赵世宁,是一个叫江煜的名字,后面跟着职称:特助。
纪欢不知道这张银行卡是赵世宁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走的时候,赵世宁将外套递给她,眼神淡然,又好像别有深意。
纪欢没多想,只跟他道了谢,也婉拒了他送她的请求。
纪欢捏着银行卡,想到吃饭的时候,赵世宁问她是否愿意,肯定是没那么单纯的,她不知如何作答,也幸亏赵世宁的电话响起,给她预留了几分钟的缓冲。
赵世宁挂了电话,视线落在她脸上,如同只是在欣赏,又或者是在等待刚才被打断的问题。
纪欢觉得是要给一个答复。
她的答案却又模棱两可,也像往前迈了一步。
“就算你情我愿,那我也是有底线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都险些宕机,反观赵世宁却比她淡然的多,他至少还有兴致问她,底线是什么呢?
纪欢抬眸,赵世宁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清淡到捕捉不到一丝的喜怒,却又无形中让她感觉到危险,她当然自觉他是高阶段位,而她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
像是猫在逗弄他快要到手的猎物——纪欢头皮发麻。
“底线哪能三言两语说清楚,”她硬着头皮装作自若,又像是绝望地摆烂不再挣扎,“我的底线很多,我不是一个随意的人。”
赵世宁勾唇笑笑,说难怪你从大学至今都没恋爱。
纪欢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赵世宁仍然是那副玩味的模样,“你都没有主动告诉我你叫什么,纪小姐,我难道不能打听打听吗?”
纪欢也不知道他能了解到什么地步,吸了口气,没做辩驳,也没解释。
赵世宁像故意诈她,“怎么,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纪欢觉得他的问题都离奇而角度刁钻,干脆坦然地说,“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不高兴了?”赵世宁哼笑,“瞧你这反应,炸毛?”
“没有,考编入伍还得政审呢,我家祖上三代都没犯罪记录,你要想知道,我高考考多少分你也能知道,我能理解。”
“理解什么?”
“你……”纪欢到底是嘴上快了一拍,脑海中也没搜索到其他的字眼,“敏感多疑……”
赵世宁没跟她生气,反倒挑眉不置可否。
于是纪欢那点“气儿”瘪下去,试图给自己找补,“毕竟你身份不一样,觉得别人图钱也正常。”
赵世宁乐了,反问她:你图钱?
纪欢想了想说,图钱,但不图不干不净的钱。
赵世宁说,得,难怪你长着这张脸在星冉传媒还没混成一姐。
他点评——
笨蛋美人。
纪欢也没恼火。
纪欢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细想,自己说的话在某些方面也没错,她标明了自己的立场,直接拒绝了最边缘的可能。
她真有点惆怅的——也难怪章彤这么多年对她态度冷淡,想必也是出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吧,那会章彤常给她安排饭局,有一些品牌的高层,意思让她去说几句好话讨好一下人家,起先纪欢以为就是单纯吃饭,直到某个已婚的领导把手搁在了她大腿上,纪欢愣了一下,直截了当说了一句:我不给你当小三。
再往后,纪欢干脆什么饭局都不去了,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拍自己的视频,章彤安排了别的饭局,哪怕真就是单纯吃个饭,人家品牌方看看她本人,纪欢也就闷头吃饭,人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实在无趣至极,看起来就很不会讨人欢心。
就这么的,章彤说她不争气。
同期进来的柳琇毓倒成了典范,特别甜的一张脸,虽然不比纪欢有特点,但人家小姑娘特别热情会来事,哪怕遇见了骚.扰也能顺势而就哄人开心,纪欢没这个本事。
章彤之前说,没指望你真被潜.规.则了,有的是会哄人开心然后赚的盆满钵满的女孩,你随便哄哄哪个呢,把钱赚了再说。
纪欢就坦然地说,她做不来。
章彤只是看着她问,你做不来,还是你看不上?有野心是好事,但你这样的,就算机会真来了,你也没那个能力让人家给你砸钱,别高不成低不就的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纪欢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她也没那么上赶着。
总而言之,看命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于是现在,她碰上了赵世宁,她知道赵世宁对她感兴趣,她也不愿意像别人一样低声下气没个底线的哄着他开心去倒贴,这一点都不特别,顶多几天他就腻了。
可得怎么才能特别点呢?
纪欢觉得没戏了,但外套里被赵世宁塞的银行卡却给了她截然不同的答案,可她也觉得,如他一样多疑,这卡也未必就是答案。
如果只是这餐饭的“报酬”,大可不必放上这张名片。
如果是下次见的机会呢?
纪欢问了问夏芒,是否知道赵世宁在上海呆几天。
夏芒显然也没睡,过了半小时,在纪欢准备睡觉的时候回了她两条微信。
一条告诉她,赵世宁明天一早的飞机回燕京。
一条问她,有个服装品牌在燕京取景,要不要给她安排?
一切好像都随着这些意外的开始,有了水到渠成的发展。
赵世宁是早上七点退房去的机场,周琨来接他,赵世宁讶异,“你还专程送我?”
“回趟家呗,”周琨开车,“老头让我回家吃饭,鸿门宴。”
赵世宁知道这鸿门宴的意思,“定下来和我说,给你包个红包。”
“我没那意思,谁想英年早婚呢,”周琨挑笑,“不过你是不是确实应该给我包个红包,我昨天给你查的够详细够兄弟吧,就差给你调人学籍资料了。”
赵世宁哼一声,说够细。
周琨昨天也翻看了,啧了一句,也说不清是不是惋惜,“挺好一姑娘啊,学习也上进,上大的,但我总觉得吧这种不太行。”
“哪儿不行。”赵世宁坐在副驾上合着眼休息,俨然把周琨当成了司机。
“你信她不图钱吗,”周琨说,“哪有人和钱过不去,女人嘴里说不图钱,要么图大钱,要么图感情。”
“烦。”赵世宁说,“闭嘴,到机场叫我。”
周琨自觉闭嘴。
赵世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就这么又起了波澜,浮躁的不行,他确实不知道纪欢在想什么,看履历干干净净,得亏是在周琨公司,连工作档案都给调出来了。
学生时代干干净净,正儿八经考了上大,说明人不笨。
家庭条件一般,不至于是没人管的家庭太缺爱。
工作一般,年度考核的评价中规中矩,就差把嘴笨和不上进明写了。
看看合作的女装品牌,没有大牌和一线,按理说这脸这身材不可能接不到好的,或者价格也不会低,模特按小时计费,她这脸,赵世宁起先猜的起码得是五千一小时,结果一看比抹个零还少,就这么着还兢兢业业拍了一年多没调动。
说明要么得罪人,要么是真情商低,然而这两回你来我往,赵世宁心里的天平俨然要倒了,他不愿意往深处想,不愿意觉得是她高不成低不就地放长线钓大鱼,倒更愿意相信,是她真没太大的追求。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世宁鬼使神差地塞了那张卡,像用最世俗的方式去考验。
那是他的副卡,插进去查询余额他都能收到提示。
会忐忑吗,当然会。
怕她真收了这钱,好像也就没了见面的必要和机会。
好像真期待着她能下次出现在面前。
或者最坏的打算,她确实在伪装,那赵世宁也挺期待看看她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赵世宁觉得这姑娘确实有点意思。
他那时想,真放长线钓大鱼他也不是玩不起,她要大钱,他也有的是钱,就等她上钩了。
作者有话要说:纪欢:钓.鱼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