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今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疑惑的回过头去,就见李今纾抬起头,视线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她竟真的在叫她。
“你以为你是谁,叫我我就要听你的啊?”
话虽如此,但她脚下却像是粘了泥般犹犹豫豫不肯走。
“二小姐,少夫郎安排的这个烤肉好吃极了,您过来尝尝吧?”贺阳看着几人神情,眼睛一转,大胆出声道,便说,还便上前去请。
有了贺阳起头,其他几个小子也纷纷出声招呼。
这是青竹院,李今纾的地盘,李今纾都开口让她留下了,其他人看其脸色也知道该怎么行事。
月朗星疏,静谧的夜空下小院却是难得的和谐,三五不时有人搭话出声,却并不嘈杂,显得宁静又美好。
在初坐下时如坐针毡,到后来肆无忌惮的往嘴里塞吃的,李今朝适应的极快。
实在是这般新鲜的吃法让她惊奇,除了生菜烤肉外,还有菌菇与土豆都被烤的恰到好处,又鲜又美味。
一旁还有野果制成的饮子,凉拌的春笋,如此一顿饭食下去,当真是神仙也不换。
她暂且放下了与李今纾的恩怨,一心扑在吃食上。
周淮翻烤着,不时给两人夹些烤好的肉,而李今朝吃了青竹院的吃食,自认为吃人嘴短,看了眼自始至终不动声色的李今纾。
她是想缓和下气氛的,但话到了她的嘴里却变成了:“李今纾,我给你娶的男人不错吧?”
“......”
院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李今朝吃东西的声音。
李今纾缓缓抬头,眉头不自觉跳了跳,看着她的目光都是难以置信,这话是她该说的?
李今朝后知后觉察容意识到说错了话,张口想要补救,然而目光相触看到她的神情,却不自觉哑了声音。
又是这样,她总是这样看着自己,充满了怀疑与震惊,甚至眼眸深处还有轻蔑与看不上。
那年就是这样,现在还是!
她低下头,却看到身旁男子手腕处一抹熟悉的影子,她伸手便抓住周淮手腕,“怎么在你这儿?”
她的动作粗暴又张扬,拉着他便起身,似是不给她个答案她便要闹起来,周淮手腕作痛,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在看到身旁之人时停住,抿嘴垂眸。
“好啊你,我当你是个好人,可你竟偷东西,我定要告诉母亲把你赶出去!”她说着,便要拉他去正院。
“够了!”
李今纾出声,在众人眼前走过去,从李今朝手中夺过周淮发红的手腕,训斥道:“他是你姐夫,你可知何为尊重?”
“他偷东西,我为何要尊重一个贼!”李今朝气极,看着那戴在周淮腕间刺目的镯子,质疑问向李今纾,“你可知道他偷的是什么?”
那是双星镯,是李今朝逛遍了镇上的首饰铺子才选中的礼物,是贺李今纾过了童生试的礼物,是当年李今纾教他识文断字后,曾说以后同她一起下场科举,好出个一门双星,她这才千挑万选选了此礼相赠。
既是祝贺,也是承诺,她承诺会跟着她好好学文,同她一起走那条康庄大道。
她也曾说,待日后两人高中,定一人一只,羡煞旁人。
可是后来呢?
她收起了镯子从未戴过一次,更是刻意疏远,不再教她识文,那年的承诺也只有她一人当了真。
如今,再次见到这镯子,却是在一个外人手腕间,她千挑万选赋予了特殊意义的镯子,被人偷了,而她却护着他。
李今朝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她哪怕怀疑一个新入门的夫郎做贼都没怀疑过的可能。
是否,这镯子是李今纾......
她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泪水,透着无限的悲伤看过去,只希望能够看到李今纾责备周淮的目光,但她看到的却是李今纾不认同的目光,她护着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责备。
李今朝哑了声音,只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但她却不肯就此离去,而是倔强的看向李今纾,问道:“为什么?”
“出去。”
李今纾眸光稍暗,显然也是想起了什么,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解释,拉着周淮朝屋里去。
李今朝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院中下人均惴惴不敢言,快速收拾着院中残局。
月光洒下,寂静的院中始终有一个身影,李今朝看着书房内灯火明灭,执拗的要等一个答案。
屋内,周淮看着坐下之后便一言不发,神色沉郁的女子,想了想,走过去落笔问道:“镯子,是三妹妹的?”
李今纾扭过头看了一眼院中身影,回过头去并未回答周淮,而是拉过他的胳膊,白皙的胳膊上红了一片,她伸手去触,就听周淮嘶了一声。
男子声音低沉婉转,她眸光一暗,伸手落在他脸颊一侧轻抚,周淮克制着本能反应双眼震颤。
忽得,李今纾起身,两人间的距离无限拉近,周淮退无可退,倚靠着书桌与之紧密相贴。
屋外,李今朝眉头紧锁,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映照在窗户上,非礼勿视,还是她曾教她的。
她移开目光,哭着跑开了。
周淮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心跳声震耳欲聋,握在腰间的手沉稳有力,箍得他动弹不得,发丝吹落,耳颈交缠,女子微热的呼吸吐在颈边,痒痒的又带着酥酥麻麻的感觉。
这一瞬间,他的眼中只剩下李今纾,如此距离对于不熟悉的人已是过分,他却渴望她能够更过分一些。
外面的身影消失,李今纾松了手,淡声道:“好了……”
她的视线落在男主红透的耳廓,看着他因为自己退开而缓和的呼吸,忽然顿了下,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她道:“抱歉。”
她并非有意撩拨,但确实利用了他,而他到底是长成了的男子,有反应再正常不过。
周淮摇了摇头,他并不觉得过分,也用不着道歉。
李今纾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桌子上那册子安安静静的躺在两人之间。
她取过一张干净的纸铺平,一边提笔一边道:“我有事需与你做。”
白纸黑字落下契子,只见上面写着,约法三章。
其一:安守本分,不可越雷池一步。
李今纾的手在册子上轻点,神色不太自然的警示道:“我知你年少情难自抑,但我李家诗书传家,切不可行事不端。”
周淮:“……”
其二:与我一心,院中之事不可与外人道。
“你我妻夫无有情分,不过是阴差阳错,但你既为我之夫郎,我不管你是受谁的恩嫁与我,你当明白,我才是你的妻主。”
其三:夫郎予我以饭食,我予夫郎以金银。
“日后,吃食方面劳烦夫郎费心,我会给夫郎满意的酬劳。”
自从丢了书文,她便觉得人生空乏无味,唯独周淮所做饭食,尚能让她侧目,她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性子,但也不会亏待自己人。
周淮的目光却是不自觉落在书桌上放了几日的册子上。
看着她落笔后望过来征询他的目光,周淮从她手中接过笔,却并未如她所愿落下名字,反而在另外一处空白处落笔问道:“妻主可曾看过这册子?”
落笔问出这话时他很是紧张了一下,停笔之后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李今纾。
这话让李今纾猛地抬头,震惊他到底如何能想到这处,提出这种让人费解的问题,但周淮显然很是坦然,并未因为她的惊诧而感到羞愤。
半晌,还是李今纾憋红了半张脸扭过头去,斥责道:“恬不知耻。”
周淮:“……”
他是新嫁人的夫郎,她一直拖着不圆房,他便一日算不得正经李家人。
原先两人并不熟悉,她的状态也不好,如今却不同,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也一同回了门,认了亲,她已没了那沉郁之像。
甚至她所谓约法三章字字句句都把他看成她的夫郎。
他也不在乎一两句的斥责,视线在桌上那让人难以忽视的册子上扫过,落笔又道:“妻主读书求学,解千古难题,可这人伦大事妻主可懂?”
把那等污秽之物与人伦大事混为一谈,李今纾有一瞬间的茫然。
“若不懂,又如何说此乃污秽?”
李今纾神色一顿,有污圣贤之事尽皆污秽,她自幼苦读,老师也是严格教导于她,从不让她接触这些。
而她身在书院,自然也是知道这样的东西书院之内屡禁不止,过去她从来不明白,污秽之物有何可看,如今若与人伦之礼联系到一起,她却犹豫了。
读书求知,正是为了解不知之事,学不通之礼,而周公之礼为人繁衍之大事,若从这方面来说,她却是不知、不明。
她想不通,并为此纠结了很久,终于,她伸出手落在那质朴的书册上。
两人目光对上,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跃跃欲试。
既不知,便求知,如此浅显的道理,李今纾想通的很快。
只是如今周淮也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甚至去一旁捧了烛台过来以照明。
李今纾:“......”
最终她还是没有呵退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里准备后她以对待圣贤书一般把它安放在桌子上,正了身姿小心轻柔地翻开了书页。
书中的画面便这么深刻又刺目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周淮:以后就是一起看过小yellow书的情分了!
李今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