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周天相撞,必然不会一开始便是实体洲陆之间你死我活的较量,洲陆相撞,便是最终有一个周天能生存下来,那也必然是惨胜,更大的可能,便是洲陆无法融合,最终彼此都极为残破,勉强分开,各自往偏离后的轨道飞行而去。之前数千年,琅嬛周天中云集了各方来客,这些洞天不乏见识广博之辈,如今琅嬛修士眼界已开,许多都从这些异域洞天口中听说了大天相撞的规律。
大天相撞,能走到实体洲陆相撞这一步的,便说明大天之间彼此是势均力敌,谁都奈何不了彼此,倘若有一方占据了明显优势,那么当双方的距离足够接近,气运已开始彼此扰动时,占优的大天修士,便会设法抽取弱势大天的因果气运,将彼方大天的本源削弱,汲取到自身之中,不断壮大自身大天,就像是两团水墨在不断旋转,其中一团在不断抽取另一团的墨汁,己身所占的空间也就不断扩大,最终将另一团水墨完全包裹,这在实数之中,便呈现为弱势大天失去了自己的地位,成为了强势大天的一处洞天小世界,从此迎来新的主人。而弱势大天的修士,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在最终的赢家中找到栖身之地,仍为这洞天小世界之主而已。
大天强弱对比明显的,是这般结局,而实力若是相当的,倘若彼此都有足够强力的修士,斟酌局势之后,或许会一道商请祈求道祖出手,将大天轨迹分开,代价或许便是大天从此便要并入道域之中,成为道祖治下的一方天地——在道域之中,若非道祖意志,几乎不会发生大天相撞的事故,这等事故还是在宇宙荒野星域之中较为常见。而若是请不来道祖,洞天相商的结果,多数是主导大天融合,这也是要求大天之中要有不少实力过人的洞天,能够在某一程度上影响大天本源,方才能有此尝试,倘若真是双方连本源都无法引导,又彼此势均力敌,那么洲陆相撞,方才会是最终呈现的结果。
只要是稍微了解大天相撞的种种知识,便可发觉,能影响大天本源的一方,在腾挪中天然便从容许多,若说执掌,那倒是过了,能完全执掌周天本源的,唯有道祖之尊。若是供奉有道祖,这大天也就不会有相撞的危机了。也是因此,阮慈成就洞天之后,天下洞天纷纷都让出一头地来,并未有丝毫争锋之举,除却她未来道祖的身份以外,便是因为这等时刻,她可以激发本源,和大玉周天相抗,在第一阶段至少不会落于下风。
自从大玉周天向琅嬛周天横飞而来,数千年间,两大周天对彼此的情况都已陌生,琅嬛周天开辟了甬道,邀请许多洞天高修入内,各大道祖纷纷落子,已有极大变局,而大玉周天却是浑然一体,所有神念都无法渗入,直到如今双方灵炁相交,彼此都是微微一震,诸多洞天在自身洞府之中,都是闭目感应周天变化,一道又一道思绪往金殿上空落去,颜色较以往不知要丰富了多少,眼看将乱做一团,无法收拾,阮慈一声轻吟,发出一缕太初道韵,局中调和诱导,这才将诸色逐渐澄清,自身也落入一缕神念入内,刹那间各方动向全都涌入心头。瞿昙越神念说的是域外洞天的变化,“多数洞天已告辞离去,收回了天内化身,还有少许依旧驻留在外,言道自有脱身之法,那黄衣修士也还未走。”
也有修士说起自身感应周天的结果,“彼我竟势均力敌,彼方全为一体,能感应到微弱吸力,或是我方本源还未激发之故。”
这其实是在委婉催促阮慈和王真人,在座众真,只有他们二人曾进入本源空间,得到本源眷顾青眼,而阮慈更是琅嬛本源的半个主人,按理来说,她是未来道祖,又得本源认可,在她运使之下,琅嬛周天应当相对大玉周天略占优势,如今势均力敌,便是不祥的信号。
阮慈也能感应到天外对抗之势,发出思绪,道,“已然激发本源,仍是无法取得上风,彼方周天中也有不可测的变化,使其实力无限接近道祖,能够掌握本源权柄,甚至比我更多。”
这是个极其不妙的消息,但诸洞天都无有一丝情感波动,而是保持绝对的冷静,接二连三地往金殿上空汇入思绪,片刻后思绪彼此融合澄清,便有几条线索集合出来,绝对是采众家所见,集众人所长,第一条是怀疑这和大玉周天万众一心的局面有关,“能执掌周天之力,威能便等如是到达道祖层面,或者也是合道的一种方法。但何谓周天?无非便是周天内的生灵集合!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周天的一面,大玉周天将交通之道发挥到了极点,将所有生灵的意识神念全都合为一体,那便是完全执掌了周天的这一面,倘若如此,其或可无限接近道祖。”
“不过,这般神通,也只能无限接近道祖,却永远都无法合道,因生灵集合,只是周天的一种呈现,尚有实数洲陆、虚数无数维度的集合,尤其是虚数之中,过往今来无穷可能,并非执掌了生灵集合便是执掌了周天的全部,距离道祖差的少许,便是天堑。这神通只能应付大劫,却不能做合道之用。”
“即便如此,也足够棘手,倘若我方没有未来道祖坐镇,第一个照面便要落了下风,此后便难有胜机了。”
洲陆相撞时,倘若一开始便被掠夺因果气运,则强者越强,弱者越弱,积重难返,的确难以翻盘。虽然琅嬛周天并未一个照面就取得大胜,但势均力敌,便也还有继续博弈的机会。阮慈一心多用,一面沉吟大玉的变化,一面还在观照第二条线索中诸方域外化身、道祖传承的动向,周天大劫已经开始,对道祖来说,成果将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浮现,各方必然会有所异动!
在中洲处,洞阳道祖和时之道祖的道韵依然死死顶着头顶那草木丰润的恒泽灵山,太一宫已被湮没在灵山重压之下,只有一丝气韵传来,阮慈意识观照而去时,只见朱羽子和僧秀都在殿中盘腿诵经,祝祷祖师。或是感应到她的神念,僧秀忽而抬头望了她一眼,含笑点头示意,而朱羽子虽然双目紧闭,但秀唇边亦是现出笑意,飞出一缕淡薄思绪。阮慈神念一触,眉尾便是一挑,不由叹道,“朱羽子道友,你果然光明磊落,是个信人。”
朱羽子似是听见了她的夸赞,秀丽面容一片宁洽,微微点了点头,便又重新闭目诵经,阮慈视界亦逐渐被白雾遮蔽,白雾中若有若无,传来一丝无奈之意,却是太一君主的情绪。
阮慈对此,不过付诸一笑而已,思绪收回,略加思忖,便又发出一道神念,“比元山中藏有不少上古异兽,都是从旧日宇宙来此,修持虫噬地狱大道,朱羽子昔日允我,会助其中一头,穿梭时空,重回开辟宇宙之时,彻底融入本方宇宙,恢复旧日威能。虽说如今双方已非友朋,但她有诺必践,那异兽正在山中深藏,此兽或可啃噬大玉屏障,令其现出真容。”
因大玉周天已无限靠近道祖之故,寻常的攻伐手段,不过徒惹人笑耳,只有这样在旧日宇宙也无比珍奇,远超寻常的异虫,才可能对局势有一丝影响,充作先遣军,众真听闻,并无异议,瞿昙越处传来一丝波动,随后便有不少功法传入阮慈识海之中,阮慈颔首道,“我自分出一具化身来学。”玄魄门自有不少驭虫心得,阮慈便是未来道祖,也不曾自高自大,她要驾驭旧日宇宙的异虫,自然需要瞿昙越相助。
洞天真人,一时间能处理的事务成千上万,在座所有洞天,都是分心多用,一身在此商议大计,一身在宗门理事,还有一身在洞府修持,阮慈也是一样,她化身正在金殿中议事之时,心中也是微动,却又是王真人处传来一幅画面,只见紫虚天中,秦凤羽闭关之处,突然间门扉洞开,秦凤羽从中走了出来,冷艳面容仿佛一如寻常,但二人却都看得出,她眼神比以往要少了几分灵动。
按说修士元婴之后,本体便永远都在洞府中修持,非有大战,都以化身在外行走,但秦凤羽这次却是本尊出面,未有丝毫犹豫,也不曾和师长沟通,直勾勾地飞出紫虚天,掠过上清门护山大阵,遁光在空中根本没有逗留,便往宝云海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