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联手,神念驳杂,诸般精微神通历来是难以施展,只有法力会因联手而变得格外浩荡,天外众真意料之中,还以为这法力会向掩于一片白雾中的太一宫山门而去,但却见那驳杂神念先往北方飞去,途中不断有神念离去,却还和大势保持紧密联系,法力呼应运转,将那因洲陆挪移而紊乱动荡的地气耐心梳理平整,而其上原本还有些惶然的仙凡情念,也因地气落稳而逐渐平息下来。众真方知阮慈这是在引领琅嬛洞天梳理灵机,不免也是各有嗟叹,黄衣真人道,“看来此女是真有心将琅嬛周天作为根基了,如此呵护,不像是随时会在大劫之中毁坏的味道。”
他这一说,众人也都是点头,阮慈不急于应对时祖,反而展示出自身底气,即管是本源之力运化,琅嬛大变没有那样伤筋动骨,但到底是洲陆挪移,地气、人心皆是浮躁,无法安稳,这一番梳理过后,方才是重新扎下深根,和洲陆连成一片,便连高阶修士也会因此受益。不过这等动作,功在千年而不在眼前,地气不稳,短期内也没有太多妨碍,因此众人以缓急而论,却是都未想到这里。
既知其意,再观其行便处处都在情理之中,各洲陆本就有洞天真人驻跸,此时到得一处,便飞出主体,以自身为凭借中转,将本地气运炼入主体之中,如此各方渐得安稳,但亦是有人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既然各安其位,归于自身洲陆,若要再行合体,威力便差了一筹,再来应对太一宫,效果便不会那样好了。”
黄衣修士道,“既然第一招未落往太一宫,看来是要施展怀柔手段,不会当真和时祖闹起来了,这倒也不算错,只看阮真人会如何与时祖婉转周旋,又要让渡出什么利益罢。”
众真也各自会意,知晓这阮真人乃是举世难寻那长袖善舞之人,能在各方博弈之中走到如今,晋升速度如此之快,而且和各方都还不算翻脸,手腕定有过人之处,只是时祖如今恐怕越发惊惧不安,深觉她已脱轨太多,此次想要挪走太一宫山门,只怕没有那样简单了。
此时琅嬛周天正在梳理地气,这是攸关周天将来的大事,因此这些天外大能,都令自身化身暂且蛰伏,勿要引入杂气,惹得主人不悦。倒是无有人出面扰乱,众人耐心等候之中,不觉便是数日过去,那庞大神念已是将洲陆都扫过一通,唯独北幽洲处暂无行去,这幽冥二洲,在后生的周天之中,只有给凡人预备的幽洲,其实并无冥土。北冥洲有燕山一脉,而且本已和中央洲陆接壤,由魔主亲身安抚,已是无事,但这幽洲却是在各大周天中都令人头疼的所在,其为周天洲陆,却又不完全和周天相合,便是许多应用周天的神通,也很难在其间生效。
众真都在等候是由谁出面炼化北幽洲时,便见到那庞然神念之中,飞出一朵含苞待放的婉转莲花,便知道乃是阮慈亲自发出一道神通,这莲花乃是她法相中的虚影投现,可视作她的化身。只是炼化一洲,便连积年洞天,也要真身上阵,便知道她真身要在主体中主持大局,此举仍觉托大,正是微微诧异之时,便见到那莲花次第开放,莲蓬之中,端坐一名少年僧侣,神色天真中略带好奇,左顾右盼之时,已是没入北幽洲上方,化为灵光点点,投入北幽洲中不知什么所在。
片刻之后,便见到北幽洲之上,无数寺庙全都亮起光芒,梵唱之声,由一间小庙而起,往外不断点染,未几北幽洲已是佛光点点,梵唱声声,将那蒸腾地气一律炼化,佛光又化为一朵虚幻金莲,在空中常亮不歇,逐渐再化为一朵莲花苞,往回飞去,没入神念灵云之中,那黄衣修士看得双眼发直,低呼道,“此子怎么有一化身,佛缘如此深厚?她和佛祖有此因缘,洞阳道君可知否?”
佛祖、风祖与洞阳道君乃是同盟,这一点洞天之中所知者甚多,但道祖同盟,翻覆也只是转眼的事,这变化着实出人意料,众人都是一阵骚动,忽又有几人不言不语,转身飞远,看来是被这佛门化身吓走。黄衣修士忖道,“此处不愧是大争之世,超脱之机,诸般道祖看来都有落子,如今也要一一显露。我主派我来此,必有因由,我要尽量待得久些。”
原来他来此处,背后一样有道祖分派,因此才不愿离去,更是极力笼络其余修士,令他们多留几个,方才好掩护自己。不过饶是如此,忽见这佛门化身,黄衣修士心中亦是好一阵战栗,许久方才平复下来,便见到洲陆已被炼成团圆一块,而那灵云的声势也较之前小了不少,这是不断有洞天修士离开,前往各处坐镇的缘故。
这灵云已告功成,却是还未散去,总算涌向道基幻影所在,众人都知戏肉已到,只见那太一宫上方的白云深雾,也缓缓淡去不少,其中现出两个身影,一为众人都颇为眼熟的女冠朱羽子,另一个小和尚则是修为尚浅,站在朱羽子身后如侍童一般,二人一道望着灵云,面上都有苦笑,那小和尚更是百般为难,众人自也能观照得出,他应当是来自本土,只怕和阮真人还有些渊源,后被太一宫收入门下,如今双方对垒,他便实在是为难了起来。
见他两人现身,灵云也略微分开,只见云中祥光翻涌,最高处有一少女趺坐,只是四周瑞气千条,已看不清面容,此时略微下探,冲二人微微点头,似是还笑了一笑,灵云这才合拢,黄衣修士暗道,“气氛如此友好,倒不像是要打起来。”
正思忖着,忽听得天边几声雷响,定睛看去,却是有三头巨龟,从天边划云呼雾,悠游而来,那雷鸣般的声响,便是巨龟吼叫之声,在三头巨龟身后,拖曳着三条云气锁链,锁链尽头,则是一座巍峨高山,此山灵炁隐隐,气势非凡,乍一现身,便惊得黄衣修士站起身来。
“这巨龟是琅嬛周天所谓天舟!”他身旁亦是不乏洞天震动轻呼,“据说其本就是空间异兽,每一龟腹中都炼化了一座小洞天,巨力可想而知!三头巨龟才能拖动的灵山,难道,难道……”
“看啊!”又有人指着中央洲陆一处空地叫道,“宝云海,宝云海翻滚起来了!那处乃是涅盘道祖最后一点根基跌落所在,难道,难道此山便是……”
“难道琅嬛周天竟将涅盘道祖的道基残余,还保留到了此时!”
但见天中,灵云不知何时已散了开来,各方洞天法相在天中分列昭穆,仅有位于最上首的少女,犹自站在当中,盈盈立起,从怀中掏出一枚净瓶,此时天内天外,不知多少修士都喊叫了起来。
“恒泽玉露!”
“是恒泽玉露!”
“世上竟还残留有此物!”
叫声方起,众人便觉不对,仿似自己话声要比平日里传递得更加缓慢,就连思绪也跟着放缓,骇然中顿时想到另一可能,又垂头往下方望去,只见太一宫中,亦是放出毫光,朱羽子再度现身,面带无奈笑意,身旁挟带无数玄妙道韵,望着上方一指点来。
时祖终于按捺不住,出手搅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