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阮慈说法

对阮慈来说,释放真灵原因其实极为简单,那便是她天性不喜拘束,既不愿被旁人拘束,也不愿去拘束旁人,倘若换了一名修士有她这样的神通,只怕此时的琅嬛周天内,已有无数对她死心塌地的拥趸,情念被阮慈设法扭曲,唯她之命是从。独阮慈开启道韵至今,动用这等神通极为慎重,若非逼不得已,从来很少干涉他人情念,只因她常想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论是谢姐姐又或者是青君他们那些道祖,都想要摆布我,而我既然想到这些事便顿感束缚,那么也不该去束缚旁人。因万事万物都是相互的,我束缚了旁人,其实也等于是给自己加了一道绳索,多了一条因果。”

对她来说,见惯了亘古以来的大势起伏,道祖生灭,对生死已是看淡,究竟自身结局是合道还是陨落,也早已不那么在乎。便是道祖,其实也一样有可能陨落,而其所忍受的痛苦或也和权柄相当,无非是随遇而安而已,能否从心所欲,才是阮慈道心所执。因此释放真灵,只是顺乎一心,自然而然,自从成就元婴之后,冥冥中便在等待时机,感应中时机一至,便当即顺势而为。

她心中这般想法十分简单,但对孙、周、吕等修士来说,却又有许多见识是他们所不知的,阮慈难免徐徐分说,又道,“这只是从我本心而言,固然在旁人来看,我这样做损己利人,是为周天大势牺牲了自己的道途,多少有些过分行险,因这些剑种被释放出来,便等如是给那些与我为敌,又或者对我这真灵有些歹意的道祖,一些推波助澜的把柄。但其实在我而言,这些风险可以承受,能够秉持本心,得益更大。在洞天即以上领域,能否秉持自己的道途、意志,有时更甚于些许安危之计。”

此言对孙亦来说,无异于振聋发聩,吕、周、纯、陈几人,却是有会于心,各自点头微笑,陈钧道,“此中变化,存乎一心,倒不限其行。”

孙亦寻思半晌,也是笑道,“弟子明白了,倘若其人本就机变好弄,那么周旋婉转,也是秉持本心。此人若是原本鲁直淳朴,那么鲁直淳朴便是秉持本心,只是如此一来,修士能否成就,其实更看气运。也要看其人本性,和身遭大势是否相合。譬如此时,我等正在大争之世中,那些安贫乐道、随分从时的同侪,便多数难得扶助了。”

周晏清笑对阮慈道,“此子当日我就看好他,果然颖悟非凡。慈师妹应多谢我,为了此子,我还赔了个记名弟子出去。”

阮慈知他说的是林娴恩,林娴恩先拜入周晏清门下,被收为记名弟子,后因周晏清频频闭关,且长耀宝光天差使不多,恐误了林娴恩的前程,又辗转将她介绍给如今的师父,原来是应在比元山一行,将孙亦绍介过来。因点头问道,“周师兄当时便有感应?灵觉如此敏锐,或可修行感应功法呢。”

周晏清摆手不语,陈钧笑道,“他灵觉自幼敏锐,但也因此颇是仰仗,师尊也为他求过门内的《太上感应篇》,他看了几册,直呼繁难,便搁下了,如今天开之后,倒是傻眼了,没有感应法相助,修行天星法术便要慢上许多。”

孙亦此时方知原来周晏清和他还辗转有一番因缘,连忙慎重谢过,又嗟叹了一番林娴恩薄命,阮慈方才续道,“既然是秉持本心,便对我修行也是有益。此中博弈玄之又玄,便如此说罢,这些真灵存身剑中,我可以借助特殊功法,从他们的存在中获取许多好处。昔日在均平府曾拜读过《阴君意还丹歌注》,便是应在此处。”

陈钧微微讶然,旋又颔首道,“真乃因缘,这本功法正是谢姑娘曾经赠送给我的。”他并不敢称呼谢燕还为师姐,却也不愿呼为谢孽,便用了一个折衷的称呼。

阮慈也不吃惊,甚至早有所料,点头道,“如此一来,我自然可以丰富修为,甚至体验到许多不同人生。但这也等如在己身气运之中,留下一点因果破绽。因我体验这些真灵生前经历之时,难辨真我。那么对我的敌人来说,或许其掌控了这些真灵,便是掌控了我。如此破绽,在金丹境界根本不成为破绽,因为无人可以看到,在元婴境界,会有模糊感应,到了洞天境界,便有些修士可以利用此点,但亦不是主流手段。而到了道祖境界的争斗中,这破绽将会极为巨大,倘若没有能力护持自身,那便是不堪一击。这亦是修士讲究了却因果的原因,因果破绽,往往能扭转实数,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因又笑道,“你瞧当日我身旁有四点真灵不肯离去,便是我曾意修过的数人,因和我联系深厚,便是我释放真灵,他们也还不能离去,因此我已分出灵机,陪他们前往生前最后栖息之地,了却夙愿,送他们前往忘川,才算是了结了这一段因果呢。”

众人听她说起上境斗法,即便只是寥寥数语,依然是灵机迸发,怀想不住,要再细问,阮慈却不肯说了,只说知道太多,会有知见障,又或许会惹来心魔。此时琅嬛周天已经开了一条通道,虽然有瞿昙越和血线金虫坐镇,但天魔无孔不入,从此修士们也要更小心几分。

众人对血线金虫也是十分好奇,又问起它和那奇虫的关系,阮慈笑道,“他们在旧日宇宙本为一体,参悟的都是毁灭大道中虫噬地狱一道,可以说是亿万种虫族的始祖。只是因际遇分开,崇雪仙是那虫子的法力灵炁,以及少量精魂所化。那奇虫便是神念道韵所化,因此天然可以支配崇雪仙。不过崇雪仙在本方宇宙已经滋养圆满出全新真灵,和本方宇宙融合,也不愿再和他重归一体,便借助瞿昙公子,和他气运紧密相连,维持自身独立。也因受了它的襄助,瞿昙公子成就洞天,乃是中法。”

孙亦等人的疑惑,至此方才逐渐解开,陈钧又笑向阮慈道,“慈师妹方入元婴,修为便不是我等先进所能比拟。你要化身了却真灵因果,又要陪朱羽子去寻太一宫,还有一个化身去寻我那不听话的鲛人,还要在这里和我们谈玄说法,真是花开一朵,不知该表哪一枝了,神念可还支应得来呢?”

阮慈抿嘴一笑,道,“你还漏算了几个呢,不过暂且倒还无妨。说来陈师兄倒是提醒我了,滑郎来寻姐姐,你为何不见,琳姬又是怎样到了你麾下来的?”

陈钧摇头道,“非我不愿见他,而是滑郎先来寻你。琳姬下落,我也十分挂怀,但她离去之后,气机便消弥不见,仿佛被大能隐匿,我也去求过师父,师父却说她那因果晦暗难明,难以推算,或许是时机未至。至于琳姬来历,其实很是简单,她是我在寒雨泽历练时所遇,见到她时,便已是离了巢穴,自言要追寻大道,发愿成人。”

孙亦奇道,“为何要发愿成人?”

陈钧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吟,似在考量孙亦身份,是否值得他折节下交,片刻后方才叹道,“孙师弟,你出身寒微些,所见妖兽,均为神念简单之辈,便是见到一些洞天眷属,也似乎很是威风,自然是有所不知,身在本方宇宙,倘若不是人族,又对大道有所向往,是多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