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地发出惊呼声的人,是我。
狮子男是想让贝琪小姐发出惨叫声吧。原本也该是如此。贝琪小姐本该要扬声尖叫,瘫坐在地。
然而,情况并非如此。
她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在半空中划出平缓弧形、飞向她右手的利刃刀光。她没有躲开飞来的刀刃,反而迈出步伐让身体往前。朝圆弧伸出的手,令人不敢置信地,竟握住了刀柄。只要早一瞬,指尖就会握到白刃;又只要晚一瞬,手杖剑就会掠过她的身子。
她的身子就像弓箭般向后仰起,手循着刀的流动,先跟着拉扯至肩膀后方。那副模样就象是从后头抽出刺于半空中的刀刃般,证的一声又被推回原位。
如同积雪竹子般柔软下弯的身子,晃动了下后再次回到原位时,她的左手已贴在刀柄上,直立的刀身置于身侧,形成一种看似难以活动、却又像理所当然的自然姿态。
园田边吐出大气边说:
“——是八双架势。”
我自后座上探出身子,将脸凑到园田旁边,问道:
“那个——那个动作,果然很厉害吧?”
“姑且不论竹棒,但刀身是很重的物品。单靠女人的纤细手臂竟能空手握住刀柄——”
“所以她力气很大吗?”
“比起力气,更该说是技巧。”
贝琪小姐轻盈地挺直身躯,其身形就象是只鹤般,全身上下毫无可攻击的破绽。
狮子男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
贝琪小姐定睛看着对方。从我的角度,看不见她的眼神。
当下,除了鹤之外,我又觉得象是看到了有川小姐饲养的猫咪。据说那是只美国猫。当牠看着我的时候,那双圆眼睛给我深不见底的感觉,宛如看着一根用糖饴做成的长长玻璃棒的断面一般。
我想贝琪小姐现在的眼神,也跟那样的画面差不多吧。也许是因为她柔软的肢体动作,带有猫的感觉吧。
猫可以悠然自在地走在围墙上头。以体长的比例来看,那就象是我们人类走在悬崖峭壁上吧。但是,牠们一点迟疑跟恐惧也没有。按理说来,只要残留有足以让脚底板站立的地面,猫咪即便是在崩塌的万丈之谷上也能行走。但是,人类做不到这种事。现在看来,贝琪小姐就像轻轻松松做到了他人办不到的事情。
男子浑身猛烈颤抖了一下,慌忙将随意垂下的刀刃架至面前。然后深呼吸两、三次之后,挤出连枝头上的春鸟也会振翅飞走的咆哮声:
“喝啊!”
我又低叫了声,浑身发抖。但是,贝琪小姐彷彿置身于无声的世界中,动也不动。不仅如此,她还轻快地将刀子举至头顶上,接着,往前跨出一步。仔细看她的脚底,竟不知什么时候——脚上只剩下了布袜子。在我察觉之前,她已脱下草鞋扔往后方。
狮子男喀啦啦地踩着碎石子后退数步,呼吸相当急促。
“怎么了?”
我问园田。
“他想脱了木屐。脱下后,再踢到后面去。”
“什么?”
“交手之际,一开始都要这么做。但是他全然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错失了良机。而他的脚下就是碎石子,很显然处于不利局面。”
“不过是双木屐,现在脱掉不就好了吗?”
“但是,那个男人——很强。”
“咦?”
我听得一头雾水。园田接着说:
“后面的两人,倒是早已冷静地脱掉木屐了吧。但是,别宫小姐正采取上段架势。现在好不容易互相牵制住对方,只要稍稍留意脚边,就会露出破绽。在他把心思放在脚上的那一瞬间,就会被劈成两半。那个男人预见了这个下场。”
我大吃一惊。
“贝琪不,别宫小姐,想杀了他吗?”
“不至于杀了他吧。可是,她杀得了。那个男人明白这一点。”
狮子男的胸口大力起伏数次后,倏地疾速后退,大笑出声。听来象是拙劣演员的豪放笑声。
“武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刚说了,过过招后就会回去。今天就看在妳的面子上,饶了他们。”
收起刀子后,狮子男摇晃着肩膀和乱发,迈开大步离开。另外两名同伴慌忙跟在后头时,贝琪小姐朝他们说:“别忘了这个。”挥了挥右手上的手杖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