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时闻野站在这儿显得人高腿长,面无表情盯着他们扫视了一圈,喋喋不休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热闹一哄而散。
林悄悄低着脑袋,在他靠近自己的瞬间,心脏还是会跳的很快。
她弯腰将他桌子上那瓶掉在地上的水捡了起来。
时间静止了几秒钟,林悄悄没有抬头去看他的表情,掌心里的重量骤然一松,矿泉水被他抽走,随意放了回去。
他的手干净漂亮,压着桌角,腕上稍微用了点力气,轻而易举帮她摆正了课桌。
林悄悄一怔,还是没有看他,低声和他说了句谢谢。
时闻野往前靠近了一步,泛着若有似无的清冽淡香。
他抿了下嘴角,低声说:“抱歉。”
周围安安静静,下意识屏息凝神。
目光不由自主放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阳光朦胧罩着两人的身影,在橘黄色的光影里,像是盛满浓郁绿色的夏天,又像是高贵清冷的秋天。站在一起,暧昧登对。
林悄悄大概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不过这件事说到底也不能责怪他,林悄悄咽了咽喉咙,说话很轻声:“没关系的。”
时闻野眼神冷淡,盯着她看了良久,沉默不语。
好像从她口中听到的永远都是那几个固定的词组。
“没关系。”
“谢谢你。”
“不用。”
“我没事。”
铃声骤响,所有人都静悄悄回到自己的座位。
好奇心的驱使下余光依然忍不住朝林悄悄那边看,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看书写作业,似乎没有被课间的风波影响。
时闻野踢了一脚椅子,响动的声音在静谧的教室十分明显。他神色自若坐了回去。
陆北看得出来时闻野从刚才心情就挺不好的,不过刚才发作的这一脚也不知道是踢给谁看。
林悄悄手中的笔顿住,黑色墨汁在白纸上留下了一个显眼的墨团。她埋着脸,慢慢蹙起了眉头,她实在不知道时闻野为什么生气了。
好像她总是惹他生气。
林悄悄叹息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怔怔看着窗外。
教室的玻璃窗开了半扇,遮光的窗帘随着风摇摇摆摆。睡在云层上的千纸鹤变得很小,贴着玻璃的缝隙飞到她面前。
“他生气啦。”
林悄悄戳了下千纸鹤的翅膀,低声喃喃:“我知道。”
趴在桌上准备偷偷睡一觉的王皖豫听见她的声音,忽然间就睁开了眼睛。王皖豫这回听得倒是清楚:“悄悄,你知道什么呀?”
林悄悄偏过脸,脸有点红,“没什么。”
王皖豫虽然好奇也不想强迫她倒出自己的难言之隐,数学老师在讲台上重重敲了两次黑板,王皖豫收敛了睡觉的心思,装模作样拿出纸笔,做出认真听课的样子。
等到数学老师去上厕所的间隙,王皖豫又开始和林悄悄讲小话。
“学生会的人凭什么想不来上课就不用来。”
一班有几名参加了学生会的同学,这节课上座位是空的。
林悄悄看她义愤填膺,想了想后问她:“你能申请吗?”
王皖豫含恨戳了两下笔尖,嘟着嘴不高兴的说:“能啊,报名单直接扔进碎纸机里看都不会看,更不会有连面试机会。南华这届学生会的会长好像是高三的学长,和时闻野关系很好。”
贵族学校就是有阶级上的歧视。
并不会有童话故事里的情节发生。
林悄悄轻声安慰她:“既然处处都有不公平,我们只能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比如好好学习。”
王皖豫有些羞愧,她就是典型成绩不好还不思进取的那种人。只想着高中毕业后花点钱去国外念大学。
“考到年级前三还有奖学金,加油。”
王皖豫不得不保持沉默,她进南华也是属于家里有点钱,而不是成绩有多好。年纪前三对她来说就是个遥远的梦。
她开始好奇:“悄悄,你是第几名进的南华?”
过了会儿,林悄悄说:“应该是第一。”
王皖豫:“……”
没想到学霸就在她身边。
市里中考的第一名,难怪南华会放下贵族学校的身段给她减免学费。
王皖豫由衷夸奖她:“你好厉害啊。”
林悄悄又害羞的笑了笑,不仅脸红红的,耳根也泛起了薄红。王皖豫看着她嘴角甜甜的酒窝,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好漂亮啊悄悄。”
林悄悄埋着头,更不好意思了。
教室里吵闹的声音几乎快要传到走廊尽头,数学老师从洗手间里出来就听见了声音。
他怒气冲冲回到教室,这帮不安分的学生立刻偃旗息鼓。
数学老师被气的后脑勺都快冒烟了,“整个走廊只有你们一班在吵,我离开五分钟,你们都坐不住。”
贺秦不服气,笑哈哈的和老师抬杠:“老师,您可冤枉我们了,我们是在讨论您留下来的题目。”
数学老师才不信他们的鬼话,对他们那几个坐在一起的人都不太顺眼,随手指了个在玩手机的男生上来做题。
时闻野摁灭了手机屏幕的光,懒洋洋站起来,捡起半只粉笔,看了眼题目,立刻就在黑板上解出了答案。
数学老师看了眼答案,表情精彩,有欣慰有恼怒:“有些人不要仗着自己脑子聪明,就觉得可以不听课,要知道勤能补拙。”
王皖豫很吃惊,转过头来就对林悄悄说:“时闻野居然不是混子!”
林悄悄捏紧手里的笔,他当然不是混子。暑假的时候,他还给她补过立体几何。
时闻野的拇指沾了粉笔灰,他有洁癖。
于是半分钟后,少年伸直的长腿,轻而易举碰到前桌同学的椅子腿,时闻野不紧不慢在她的椅子腿上轻踢了两下。
林悄悄绷着背脊,耳后划破一声散漫的低笑:“林同学,借张纸。”
林悄悄刚准备撕一张干净的草稿纸给他,时闻野抬了下眉:“餐巾纸,我手沾了灰,有点脏。”
陆北插了句嘴:“我这儿有湿巾。”
时闻野冷眼瞥向了他:“你没有。”
陆北的反应还没有那么快,“我这儿真有,你找我要啊,不用问别人借。”
他从抽屉里找出湿纸巾,手还没伸出去,就被时闻野用力摁了回去,他有点不耐烦:“你没有,没听见?”
陆北渐渐明白了什么,是他不懂事了,他点点头:“我记错了。”
过了几秒钟,时闻野又轻轻踢了两下前桌的椅子腿。
林悄悄沉默片刻,慢吞吞从书包里摸出没有用过的纸巾,从书桌底下给他递了过去。
时闻野用水打湿了纸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拇指,剩下的大半包餐巾纸好像也没打算还给她,直接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据为己有。
就是吃准了林悄悄脸皮薄不好意思问他要。
她给的餐纸巾,好像和她一样,有股淡淡的清香。
时闻野既无聊,刚才的气也没消,他故意在数学老师讲课的时候骚扰她:“为什么你的纸都香香的?”
林悄悄涨红了脸,不肯理他。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什么都看的清楚,朝他们那个方向瞪了个冷眼。
时闻野好像也不太在意被老师瞧见他在课堂上为非作歹,他盯着少女红透了的耳朵,“这么不礼貌?”
林悄悄憋了半晌,笔尖在纸上匆匆写了几笔。
她偷偷给他传了纸条。
——【不香的。】
——【上课不要找我说话,好不好?】
时闻野瞧着飞到他桌面上的纸条,唇角微勾,将纸条正正方方叠好收了起来,下半节课也没再找她闲聊。
下了课小组长要来收作业,时闻野将自己的卷子摁在她的桌面上,好像习以为常,“帮我交下作业。”
他撂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
小组长现在也见怪不怪,收完作业后忍不住嘟囔了句:“你和时闻野关系还挺好的。”
林悄悄这几天在一班的存在感确实不低。
周书颜在补作业的时候听见,她的同桌夸林悄悄漂亮、如果时闻野想追她也不奇怪之类的话。
周书颜火冒三丈,语气很冲:“时闻野眼高于顶,就你想得多。”
刘歆歆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么冲的语气,“你管我怎么想。”
周书颜作业也补不下去,干脆就不交了。
反正也没人敢记她的名字交给老师。
刘歆歆把自己的镜子借给了周书颜:“你是不是嫉妒她?”
周书颜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有说她不漂亮。”
她只是觉得时闻野不是在追林悄悄,他就是无聊把人当成乐子来玩。
玩完这个轮到下一个。
女孩子的脾气来得快,散的也快。
何况刘歆歆本来就是随口一提,谁知道周书颜像吃了炸药点了就炸。
刘歆歆周末去理发店做了个挑染,她抓着周书颜问她新染的头发好不好看。
周书颜敷衍她:“还行吧。”
除了上午课间发生的那点小插曲,这天对林悄悄依然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的一天。
林悄悄一直觉得她放学后必经的那条小巷,很安静,相应的也很安全。
墙壁铺满了嫩绿色的常青藤,院墙里熟透了的石榴香,一丝一缕钻入鼻尖。
忽然间。
一阵粗重痛苦的低吟声好像就在她的耳边,她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南华校服的男生被几个人堵在巷尾的角落里,光影偏暗,视线不太清楚。
刮过一阵温凉的晚风,快要吞没天光的夜色渐渐压低了光线。
站在角落里的男生身后像是浸润着沉默的、浓稠的墨色,清冽的气息融于傍晚冰冷的夜色里。
他穿着白T恤,清瘦的骨架并不妨碍他身形的优越,个高腿长,压迫感十足,面无表情抽走了地上那个人的手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几秒种后扔在地上踩得稀巴烂。
张子津本来就不想惹他,连忙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随意诋毁别人。
时闻野压着眉,表情有种凌厉的不耐。
不知谁忽然说了句:“野哥,那里好像有人。”
时闻野抬起下巴,朝林悄悄的方向看了过去,他的眼神很淡,没什么情绪,晚风刮过他的侧脸,冷峻的眉眼好像松弛了几分。
时闻野收回目光,他用劲踢了张子津一脚,“正好,过去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两个小时
春天可真是得寸进尺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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