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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拉-诺维紧张得要命。她两眼睁得好大,下嘴层一直微微抖个不停。双手一下扭绞、一下放开,胸口直耸。她的头发已经挽向后打成个髻;整张被太阳晒得黑黑的脸,不时抽搐着。她望着会议桌四周的发言人,眼睛里充满了敬畏。
他们也纷纷以蔑视和不自在的眼光回瞪着她。得拉米则只把她的两眼瞪着她头上方,根本就当她不存在。
甘迪柏小心翼翼的触到她心灵的薄膜,抚慰放松了它。他本来也可以用手去拍她,摸她,照样可以使她松弛,然而在目前的情况下,这种方法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说,“首席发言人,我已经把这名女子的意识弄得麻木,这样她的证词就不会被恐惧所扭曲。你是否愿意观察…其馀在座诸位是否也能与我一起观察一下这位女子的心灵,证实一下我并未修改过她的心灵?”
诺维在听到甘迪柏的声音时,吓了一大跳,甘迪柏也晓得她必然会如此。因为她从未听过“第二基地”高阶层人士之间的交谈。她绝对无法想象,那竟然是一种声音、腔调、表情、思想的迅速组合。可是一当甘迪柏抚慰过她的心灵,恐惧立刻就消失了。
平静显现在她脸上。
“你身后有张椅子,诺维,”甘迪柏说。“请坐下。”
诺维笨拙地屈膝点头表示礼貌之后,才直挺挺硬梆梆的坐进椅子。
她讲话颇为清晰,可是每当她土腔太浓时,甘迪柏就要她重复一遍。
甘迪柏与鲁匪南的冲突情形,被她描述得十分详细。
甘迪柏说,“这些你是否都亲眼看到的,诺维?”
“没有,主人,否则我早就出来阻止了。鲁匪南是个好人,可是脑袋不好。”
“可是你却能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讲出来。既然你没看见前面的经过,你怎么又知道呢?”
“鲁匪南后来告诉我的;我逼问他。他觉得很丢脸。”
“丢脸?他以前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鲁匪南?没有,主人。虽然他块头大,人却很温顺。他不是爱打架的人,而且很怕学究。他常说他们很伟大,很有权力,很有力量。”
“那为什么当他遇到我时,会对我那样子呢?”
“那很奇怪。根本搞不懂。”她摇着头。“他当时根本身不由主。我骂他说,‘你这个大笨瓜。你怎么可以去攻击那位学究?’他说,‘我也不知道怎縻搞的。我当时只觉得那根本就不是我自己,我根本就站在旁边没动,只是眼巴巴的望我自己在瞎搞。’”
陈发言人突然打岔。“首席发言人,要这名女子报告那名男子讲话的内容,究竟有何价值?难道不能找那名男子直接询问吗?”
甘迪柏说,“当然可以。只要等这名女子把证词讲完,如果各位有需要,我可以叫那名最近攻击我的男子…鲁匪南…出席作证。如果你们认为不需要,那就先让这位女子讲完后,再下判断。”
“很好,”首席发言人道。“请继续你的证词。”
甘迪柏说,“那么你呢,诺维?那么你出面干涉这件事,是否也是你本人主动的行为呢?”
诺维一时之间并未回答。她皱眉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我不希望学究们被人伤害。我是被逼的,我当时也不觉我会那样表现。”她停顿了一下下,又说,“如果当时情形真很严重的话,我后来也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甘迪柏就说,“诺维,你现在要睡了。你什么也不想。你会休息,而且一无所梦。”
诺维照他吩咐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头就一偏的靠在椅上睡着了。
甘迪柏又等了一下才说道,“首席发言人,麻烦你跟我一起步入她的心灵。你将发现她的内在非常单纯协调,你所见到的,乃是在别处无法窥及的。这里…还有这里!你看到了吗?…假如其它诸位想进来看看的话…是同时进来比较容易。”
议桌四周没一会儿就嗡嗡响起一片赞叹。
甘迪柏说,“各位有疑问吗?”
得拉米说道,“我怀疑它可能”她突然住口了。
甘迪柏替她说出了那句讲不出口的话。“你认为我故意在事先有塑造过这个心灵,为了想作伪证?你因此认为像如此单纯协调的心灵,乃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你想过没有,既然你无法去把心灵改变到如此纯净的话,我又怎么能够办到呢?而假如我能力强大到可以去完全净化一个人的心灵,那我又何必还怕你们呢?我又何必要把我自己臣服在你们之下,接受你们的审判呢?我何必这么麻烦,想尽一切的要你们相信我呢?我大可趁你们还未准备好之前,让你们改变心意啊!…事实在于,你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左右这名女子的心灵,因为,她从未被任何人所左右过。我也不能。可是这种情形却的确已经发生过了。而且在事后毫未留下一点痕迹。”
他打住口,环顾了所有的人之后,才把眼光落到得拉米脸上,慢慢说道,“现在,如果你们还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传唤那名‘汗密虚农夫’…鲁匪南…进来作证。这个人的心灵在当时也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左右过。”
“不必了,”首席发言人带着震撼的表情说道。“我们刚才所看到的,实在是让我们心神震荡不已的事实。”
“既然如此,”甘迪柏说,“是否我能唤醒这名农妇,叫她退庭,我已经安排好,叫外面的人帮她恢复了。”
当诺维被他扶送出去之后,他就说,“让我很快的综合一下。心灵能够而且曾经…被远超过我们能力的力量所改变过。由这一点,我们也就可以推断出,‘图书馆’中的那些有关于‘地球’方面的资料,必然也被人动过手脚;那些真正的资料管理员中,一定也有人在暗中受人支配着…在我们无法预知,甚至连他们都不自觉的情况下…去清理过电脑记忆库。现在,我们也亲眼看到了我当时是如何被他们阻挠,不能准时参加会议的真相了。如此一来,必然的结果即是,我因此就会被你们认为蔑视‘发言人会议’,而遭到弹劾解职。这中间的因果关系,乃在于你们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种强大的势力所左右和玩弄了。”
得拉米上身向前倾俯。她显然在发抖。“如果你所说的这个组织如此聪明,那你又是如何发现出来的呢?”
甘迪柏微笑道,“并不是我能,”他说。“我在经验和能力方面,绝不比任何一位发言人要强;当然更不能与‘首席发言人’相提并论。可是很必然的,这群所谓‘反谬尔人士’,也并非绝对聪明到对任何事情都能未卜先知。或许他们选中这老农妇的主要原因,乃是因为她心灵最为单纯的缘故吧。她本身的个性,就倾向于同情她所称之为‘学究’的人,对他们崇敬向往。”
“而且,一当这件事平息之后,与我认识的梦想就引发了,她也想当…想成为一名‘学者’。于是在第二天早上,她心里就怀抱着这个愿望跑来找我。我对她这种特殊的野心感到奇怪,就对她心灵加以研究,然后才发现其中的转变和这种情形的涵义是什么。如果那群‘反谬尔人士’挑选的,乃是个比较不倾向‘学者’的其它任何农妇之一,那么他们在她心灵上所进行的调整,势将更大,而留下的痕迹也将更为明显。这一次,‘反谬尔人士’估计错了…或者说,他们没有预测到突变情况。他们之能如此控制人类心灵的强大力量,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得拉米说,“首席发言人和你,称这群人叫‘反谬尔’…‘反谬尔组织’,我想,大概是他们似乎并不像谬尔去干扰‘银河帝国’重新建立的‘谢顿计划’,而且千方百计的让该‘计划’顺利推展。如果‘反谬尔’真是这么做的话,为什么他们对我们又是危险的呢?”
“那么我要反问你一句…为什么他们要如此努力呢?假如他们不是为了某种特殊意图,他们何必如此?我们不知道这个意图是什么。一名讽刺家会说,他们也许打算在将来某个时刻,会把‘计划’扭转到另一个方向;届时那个被扭转的方向,或许对他们比较适合,而比较不容易讨好我们。的确,这种看法也正是我的感觉,即使我本人对‘讽刺主义’并不精通。是否得拉米发言人,只是基于她对‘第二基地’,以及‘银河系’整个未来之爱的缘故和立场我们也了解她的确具有如此崇高的情操…才如此斤斤计较,而不冀望任何报酬呢?”
会议上顿时响起一片克制不住的哄笑,甘迪柏晓得,他已经赢了。而得拉米也在显然的明白她已经彻底败北的那一刻之间,脸上闪过一道有如雷电交加般的怒火。
甘迪柏说道,“当我最初碰到那名农夫狙击我时,我马上…而且只想到…就认为是有位发言人在暗中搞鬼。可是等我研判这名农妇的心灵后,我才晓得,我对阴谋的情节是猜对了,而对发动这个阴谋的人,却猜错了。对当初我的误解,谨在此向各位告罪。”
首席发言人说,“我相信这个道歉应该是妥当的…”
得拉米打岔了。她现在又再次恢复了平静…脸上充满友善,声音中一片祥和。“恕我打一个岔,首席发言人,如果我能够打岔的话…让我们就此终止这项弹劾案。此刻,我将不再投票赞成这项指控,而且我想在座诸位也都不如此了。我甚至进一步的建议,立即把这次针对发言人不良纪录的指控,予以撤销。甘迪柏发言人完全表现优良而且适当。我还要恭贺他…为我们发现了一项绝大的秘密和危机,成果非凡。我对我早先的敌意,谨在此向甘迪柏发言人诚挚的道歉。”
她一脸真诚的对甘迪柏绽露微笑时,甘迪柏甚至对她如此轻易就可一改前态的能力,感到有点羡慕。她能见机收篷转舵,正可以尽量减少自己的损失。他同时也感觉出,她是以退为进的在准备新的攻击前奏。
他很肯定,第二波攻击将是相当不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