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回家去洗了个澡,夏穗揉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她习惯洗过澡后就换上睡裙,泡泡袖沾了点水,湿漉漉地贴在上臂。双唇泛红,脸上还染着热水氤氲后的红晕。浑身热腾腾的,冒着白雾,像刚出锅的饺子。
她把头发吹至半干,尔后把头发束成不高不低的马尾。
调皮的碎发轻轻缠在脖颈上,皮肤白净而柔皙。
解决好一切后夏穗拉开椅子坐下,开始写作业。
开学考的成绩已经出来快一个周了,她考得很一般,且偏科现象尤其严重。
理综方面物化两科都是80,但生物却糟糕到只有60出头。
主科也都平平庸庸,班里平均线的成绩,总分加起来却能排到前二十。
反观沈因,他成绩优异,几乎每门课都拿第一。
老师那天发下来的作文范例里还有他的,文采斐然不说,字还写得特别好。
苍劲有力,欧阳询体,方正浑穆,险正相生,还很有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
夏穗盯着这些字,突然想起沈因给自己做的笔记,连忙翻出来对比对比。
咦,好奇怪。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但都能隐隐约约看出沈因的影子。
没想到哥哥不仅写字这么好看,连成绩也这么出众。
哎,要是生物能再提个十分,她的名次至少要提到前十五。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生物这种可怕的东西!
夏穗没继续研究沈因的这两种字体,翻出作业继续抓耳挠腮地写题。
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蒋铭远】:下周一模,你准备好了吗?
蒋铭远所说的一模是南潭市全市组织的一次摸底考试,按照往年的时间,差不多中秋和国庆放假前就要考试了。
恒风已经出了相关的通知,摸底考试结束就放假,学校还会组织一次大型的秋游,学生们自愿参加报名。
【夏穗】:还没,烦死了[流泪]
【蒋铭远】:怎么了?哭什么?
【夏穗】:生物好难,感觉这辈子都学不会生物了。
【蒋铭远】:具体是哪儿不会呢?发题给我看看吧。
蒋铭远相当热心,夏穗把之前不懂的错题发过去后他还发了一大串的语音和视频来讲解。
她听了一会,又自己思考了一会,暂停了视频开始按照他所说的思路重新出发,蒋铭远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步骤太跳跃了,对于她来说还颇有难度。
咚咚咚。
“妹妹,你休息了吗?”
门外响起沈因熟悉的嗓音。
“还没,请进。”
得到夏穗的允许后沈因从门后缓缓现身,冲她笑了下。
他似乎也刚洗完澡,身上只挂了件剪裁宽松的睡衣,锁骨和耳垂泛着淡淡的玫瑰色,像只熟透了的桃子。
夏穗把耳机摘下来,顺道抬手把手机也盖下来。
“怎么了,哥哥?”
沈因从来没来过她的房间,这是第一次。
他站在原地没有完全进来,视线却无可避免地停留在夏穗的手机上。
夏穗也不知道自己在莫名其妙地心虚些什么,总觉得被沈因看到原先的老同学给她讲课怪怪的。尤其她刚刚停下的那道题还是第一个生物大题,简单得要命,老师说班上也就五个人没得分。
……她实在不想在沈因面前暴露自己就是那五分之一。
还好。
还好沈因并没有为难她。
视线很快便收回了,他温柔地扬起唇角,“快出来吃饭吧。”
夏穗点点头,把笔记合上。
刚走到门口,沈因就从背后拿出一盏台灯来。
“也不知道你晚上会不会怕黑,所以我新买了一盏夜灯,光线很柔和,不会打扰睡眠。”
夏穗愣了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和讶异。
“我晚上确实不开灯就睡不着,谢谢哥哥。”
夏穗晚上都要开着灯睡觉,但全屋开灯又太晃眼,她一直想买个台灯来着。
现在好了,沈因替她买了。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每晚都要开着灯睡觉的呢?
夏穗接过台灯插在床头。
趁无人注意,沈因四处环视。
他还是第一次来女孩子的房间。
叶竹君把这间卧室布置得很少女,全屋粉嫩,到处都镶满了蕾丝。
给夏穗准备的床也是,四件套均是紫鸢尾碎花。
她的床很大,足以供两个人翻云.覆雨。
啪,啪。
夏穗摁了两下,夜灯的光线确实如沈因所说,很柔和,适合夜间照明。
夏穗开心地跑到他跟前,语调轻飘飘的,非常柔软。
“谢谢哥哥。”
沈因揉了揉女孩子的发丝,“不客气,这都是哥哥该做的。”
“平时如果学习上有不会的,也可以来问我。”
“毕竟,我才是你哥哥。”
说罢,沈因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夏穗愣了愣。
哥哥这是……生气了吗?
沈因这番话里透出似有若无的告诫意味,夏穗懵了,怎么还是被哥哥听到了……
沈宅的隔音很好,她没想到刚才听课的动静会被沈因听到。
外放的时间最多也就几分钟,因为听不清蒋铭远在说什么,夏穗还特意插了耳机来听。
肩膀上的力度有增无减,世界渐渐沉寂下来。
安静,疏远。
有风在暗处作祟。
不过即便沈因这么说,夏穗还是固执己见,说了声“好的,哥哥,最终还是没把题拿给沈因看。
刚才蒋铭远讲的已经足够详细了,沈因的时间很宝贵,她没必要浪费对方的时间。
沈因沉默了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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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言之还在学校里,看着人搬书。
他最近过得很不如意。
随便打个架就闹到局子里不说,老爹那个神经病还他妈断了他的零用钱,让他闭门思过。
原先那帮狐朋狗友知道他出了这档子事儿后,全都远离了他,甚至还有几个白眼狼居然去巴结李冲,把他甩得远远的。
他妈的。
李冲就一私生子,这帮傻逼他妈的有没有眼睛啊。
周言之气得踹飞了垃圾桶,一拳打在了石柱上。
指节划破了皮,流出血来。
好好好。
这一切都是夏穗那个死女人造成的。
周言之攥紧拳头,掏出手机拨出号码。
“喂,老王八,老子托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好了好了,已经查到了言哥。”那个外号叫做老王八的男人隔着电话点头哈腰,“那边的视频和通话记录我都找出来了。”
“怎么样?是那个逼样的举报老子。”
“这倒是看不出来,但是言哥,有人在你到咖啡馆前就已经报警了。”
周言之眉毛快挑飞天了,“什么?”
意思是。
他还没开始打人就有人报警了??
周言之僵在原地,手机透出的蓝光映在脸上,他跟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搬书的保镖们从身边擦过,周言之盯着屏幕,面目逐渐狰狞起来。
妈的。
原来是这样。
沈因那家伙,早就布好阵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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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本来是不想回家吃饭的。
可是碍于父母之命要照顾弟弟,所以不得不留在沈宅每天和这俩小屁孩一块吃饭。
在公司的日子堪比坐牢,沈庄国美其名曰让他从基层做起,实际不然,每天苦哈哈地在后厨盯梢学习,一天洗碗洗下来,浑身酸痛,人还跟抹布似的,向外冒着油腥味。
妈的。
本来约了人今天要去酒吧喝酒的。
“小沈总,今天怎么约你都不来啊。”
“狗哥新交了个小女友,还是明星呢,你确定不来看看。”
卧室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全家福,照片里的沈寒才十岁,而沈因不过才五岁。
他们一高一低前后站在,沈寒和沈父沈母待在一排,沈因则单独列在最前。
三个人的手不约而同地搭在沈因的身上,沈父沈母握着他的肩膀,沈寒则轻松地揉着沈因的脑袋。
他们四个人看上去很和睦。
和睦到,连现在的沈寒看到都会嫉妒。
“……”
沈寒扒开透明的烟灰缸,里头歪七竖八地躺满了燃尽的香烟,长短不一,有几支刚点就戳灭了,烟霞处还冒着零星的红光。
“我他妈看个屁,老子今天要照顾俩小孩,你们自己看去。”
对面愣了下,“……屁怎么看得见啊。”
沈寒闭了闭眼,径直把电话挂了。
热。
太热了。
他抓着脖子上的领带往外扯,露出更多呼吸的空间。
喃喃自语道:“妈的,一个病秧子,一个天天惹是生非的小太妹,这家里还他妈有正常……”
砰砰砰。
沈因曲起手指,轻轻扣了下门。
还未得到允许,便推门而入。
开头那两下敲门的动静不像是征求同意,反倒像是通知。
沈因微笑着:“吃饭了,哥。”
沈寒愣了愣,浑身的肌肉霎时绷紧。
沈因和他差不多高,可看他时总是微微扬起下颌,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睥睨他。
每次对视上,沈寒总能被他眼底的凉意怵到。
锋利,寒冷,故作柔和。
披着一层温柔的皮,却藏不住内里明晃晃的刺刀,带有强烈的侵略性,活活捉住他。
沈寒心底升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要命了,沈因怎么神出鬼没的?
他该不会……听到了那句“病秧子”吧。
“……”
沈因平生最恨人家这样称呼他了。
周遭静悄悄的,沈寒抓着桌角支撑着身体,从中汲取微乎其微的力量。冰凉的感觉扎进指腹,恍惚间,他又想起那些血淋淋的往事。
沈因低沉的声音如烟雾般弥散开来,“今晚准备了烤肉,哥最好趁热吃。”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快要离开时忽然转回身,“对了,还准备了牛舌,滋滋滋的,非常新鲜。”
拟声词总是有着无尽的魔力,沈因这么轻巧的一声就足够沈寒后背发凉,顿时有了画面。
接着,沈因探出舌头来,五指在舌心上空切割出一条直线来。
他微笑着向沈寒做出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