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玩

6.

第二天一块去上学,夏穗的心情变得轻松了很多。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夏穗踏在石板路上身体轻盈得快要飞起来。

她拉上车门,转头朝沈因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哥哥。”

沈因好整以暇地坐直,“早上好。”

夏穗从包里翻出一本书,递到沈因面前,“哥哥,迟来的生日礼物。”

“凌晨一直没机会说,祝你生日快乐!”

虽然有点晚了,但夏穗觉得哥哥这么宽宏大量应该不会和她计较这些。

才认识没多久,夏穗也不清楚他的喜好。昨天晚上算是勉强知道了一样他喜欢的东西吧——他喜欢吃草莓——可是沈因已经收到了草莓相关的礼物,她再送一个一模一样得显得极其不用心。

想着哥哥成绩好爱读书,昨晚特意偷跑出去买了本《荒原狼》。

她很喜欢这个黑塞,读过他不少的现代诗,小说倒是第一次买。

夏穗望着他,不确定这份礼物他是否喜欢。

以及,在他眼里太过廉价。

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关节处渗出淡粉的光晕。

夏穗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礼物好,逛书店的时候看到本还不错的书,所以就买了下来。”

她缓缓吐出口气来:“希望你会喜欢。”

沈因点点头,“谢谢。”

“我非常喜欢这个作家。”

“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礼物,估计今天就能看完。”

夏穗惊喜道:“真的吗?”

沈因笑了笑,“真的。”

听到他再度的肯定,夏穗的心情变得更加轻盈了。

尤其是他那句“最棒的礼物”,将她那点小小的认同感被放到最大。以前她花上好几个月精心准备给好友的礼物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评价,如今却在这个陌生的哥哥身上获得了。

沈因果然是很善良的人。

晨间的风拂起满地落花,九月的南潭说冷不冷,说热不热,新鲜的紫槐卷上天空,因为地心引力又打着旋坠落。

细小的花瓣擦过脸颊驻在鼻尖,带着泥土的热气,她稍稍呼了口气,花瓣又向外飞舞。

夏穗的视线顺着它一块偏移,沈寒的车就在隔壁,他歪着脑袋,眉头皱得很紧。和那天在房间外对峙的眼神如出一辙。

不过又多了几分诡妙的情愫。

他似乎在,来回打量他们。

上次被他放蝴蝶捉弄的事儿夏穗还记得。

要不是沈因安慰她,当时肯定就被吓坏了。

对于以上种种和沈寒的恶意,夏穗都可以忽略。在这个家需要保持一定的钝感力,隐藏在假面下的厌恶数不过来,沈寒这种面目张胆的欺凌反而被衬托得高尚起来。

她不想追究,真要算起帐来最后受伤的可能还是她。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像拧紧的水瓶,只要没有触犯她的底线,便滴水不漏地维持关系就好。

车窗缓缓上升,沈因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女孩的面孔,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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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迈进教室,乔一棠就急急忙忙地把她拽到课桌底下去。

“穗穗,你,你没事吧?”乔一棠紧张兮兮地看着她,说话都有些不稳了。

夏穗不解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啊你还不知道吗?”乔一棠说,“听说周言之昨天被你拒绝后就气炸了,正在到处找你呢!”

“你从停车场上来的时候没遇到他吗?”

夏穗没说话。

她当然没遇到,为了避嫌,她和沈因都是前后脚下车的,她理所当然的是那个前脚。

车开到距离学校还有一个交通灯的地儿就先下了,她是从正门进来的。

乔一棠咽了咽,“好吧,那你要不今天请个假,不然……”

乔一棠话还没说完,紧接着一个男人猛地踹开后门。

门框被砸得哐哐响,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吓得尖叫。

周言之不耐烦地骂了句草,抓着同学的领子提起来,“夏穗呢?看到没?”

乔一棠带着夏穗已经悄悄地摸到了前门,两个人直起腰的瞬间被周言之捉住,他一把将同学甩开,追了出去。

“草,夏穗你这婊子给我过来!”

听到周言之这声惊呼,乔一棠更是躲闪不及,抓着夏穗加快脚步向前跑。

过道里学生众多,大家面对这种场面默契地向后躲让出一条路来。

乔一棠还是跑不过他,头皮一阵紧绷,突然被周言之拽停下来。

“你他妈跑什么跑!老子找你有事!”

眼见拦住了夏穗,周言之和他的小弟们齐刷刷地将她们往角落里赶,这边是实验教室,一般第一节课不会有人出没。

浓重的消毒水味儿从门缝里挤出,周言之松开她的头发,窄小而阴鸷的眼箍在眼眶里。

他不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歪七竖八地躺着,尤其是那双眼睛,很容易让夏穗联想起阴沟里的老鼠。

她被胁迫着挤到墙角,金属栏杆像冰锥似的,隔着衣服一下一下往骨头里钉。

“还有你!”周言之扯着乔一棠的脸皮把她丢到墙上,乔一棠疼得呜呜直哭,周言之用力地扇了她一巴掌。

“哭哭哭,臭娘们哭什么哭!”周言之怒吼,“老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喜欢告状的人!”

“说!是不是你通风报信的!”

刚才被周言之逮到是她带着夏穗离开,乔一棠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周言之也不会信。

她抽泣着承认:“是……”

啪。

再一个响亮的巴掌响起,乔一棠被打得眼冒金星。

夏穗心里窜起一阵火,她甩开小弟们的束缚冲到乔一棠面前护住她,“你干什么!”

“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无关的人!”

周言之挑了下眉,短暂地女孩子生气的模样吓到,不过晃神只持续了一秒,男女体格悬殊这么大,他当然不会怕她这两句威胁。

周言之走近,“瞪!你他妈瞪个几把啊你瞪!”

随后又轻佻地笑起来,“怎么,想通了?”

“你要是现在答应……”

话还没说完,走廊不远处传来一阵男声:“你们在干什么?”

夏穗看到沈因的脸,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立刻拉着乔一棠跑了过去。

站在沈因身后,夏穗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年身上强大的磁场,攒集了安全感和若有似无的脆弱,他的背影明明如此单薄,气息间吐露的错杂复杂的情愫还是牢牢地,凶猛地吸引着她。

“哥哥。”她嗫嚅着嗓子,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嗓音唤他。

沈因没有回头,而是看着周言之,平静地问:“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周言之咬着牙,没说话。

实际攥紧的拳头都在打哆嗦。

“嗯?”沈因微笑着,“怎么不说话?”

沈因和周言之的关系其实很一般,不过是两方家长认识,周言之的父母了解到沈因优异的成绩便委托老师让他们坐在一块,实际两个人交际很浅,出了学校基本没再有交集。

周言之脸涨得通红,“阿因,这件事和你无关,你最好别管。”

“这都是她应得的。”

沈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追女孩子不该是这么追的。”

作业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周言之愣了愣,完全不敢相信沈因居然还会管别人的事。

“阿因,你还是我兄弟吗?”

冷风从脚边穿过,纸张一角打起了卷。

沈因捞起作业,温和地朝他笑了笑,“抱歉,我只跟听话的人做朋友。”

周言之噤声,脸色由红转白,眼球都快瞪出来了。

他当然不敢对沈因发火,于是将怒气转移到夏穗身上,脖颈上的青筋暴戾浮现,手一抬,示意身后的兄弟们走了。

几个男人不知道周言之怎么突然怂了,沈因看起来病殃殃的,哪是他们的对手。

一个兄弟忍不住啐了口唾沫,“言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是啊,沈因不是你兄弟吗?怎么还帮着外人啊。”

周言之脸上挂不住,但还是一个劲地否认:“他本来就是我兄弟,沈因平时对我很好的,今天他妈的不知道是吃了春药还是搞毛线,这么硬,老子会跟他说清楚的。”

“赶紧走了,别逼逼了。”

说完他强行拽着他们离开,经过沈因时特意绕到角落去,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

等彻底看不到他们,夏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她没想到沈因的威力居然这么大。

本来刚刚是病急乱投医,想到沈因这薄弱的身体,拜托他也只是拉他下水,她还惴惴不安万分后悔。

结果沈因只是说了这么三两句,周言之就跟老鼠看见猫似的,灰溜溜地跑了。

夏穗架起昏迷的乔一棠,扯了扯沈因的衣摆,“哥哥,谢谢你。”

沈因微笑:“不客气。”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定格在乔一棠身上。

夏穗拽紧她,“那我先送乔一棠去医务室,你先回教室吧。”

“如果老师问起来,你帮我请个假可以吗?”

沈因点点头,说了句好。

医务室就在对面的行政楼里,沈因替她指了个路,便回到教室。

林凡凡对刚刚发生的事儿看得清清楚楚,她磨了磨牙,正巧沈因进来了。

他放下书,起身又往外走。

林凡凡警惕道:“阿因,你要去照顾那个新同学吗?”

沈因不急不慢地收拾好桌面,似笑非笑地说:“你想问什么。”

他的语气似乎夹杂了笑意,不卑不亢地对上林凡凡的视线,逼得她冒出一身冷汗。

林凡凡心虚地说:“你包里的那本书是谁的?是新同学送你的吗?”

以前和沈因一起去图书馆时,林凡凡为了表现出自己很有文化,特意选了本生涩难懂的德国文学。

也是黑塞的书,但沈因说过,他对黑塞不怎么感兴趣。

那他书包里今天才出现的书又是谁的呢?

是那个叫夏穗的转学生送他的吗?

沈因拉开拉链,从包里翻出那本《荒原狼》。

书还很新,干干净净的,连塑封都还没拆开。

沈因随意地把书丢给她,“你要是喜欢,送你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