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谢钰这辈子少有的感到为难,轻蹙着眉回到了寝居。

沈椿已经松了头发,换了寝衣,坐在桌前练字,基础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她已然习完,面前正摊开一本诗经认真抄录,谢钰走过去,随意问她:“在抄录哪篇。”

沈椿只能勉强认字,还理解不了意思,便回答道:“齐风.敝笱。”

谢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

沈椿虚心请教:“这篇是什么意思啊?”

谢钰喉结上下滚了滚,一板一眼地直译:“讲鱼儿在鱼篓里游来游去的场景。”

虽然说的是鱼篓和鱼儿,其实通篇都在描述男女合 欢,沈椿专挑这篇来问他,颇为微妙。

沈椿听得一知半解,还得不懂装懂:“啊啊?哦。”

他合上书页闭了闭眼,又扫了她身前一眼——她因是在内室的缘故,身上只着了寝衣,里面没有穿兜衣,柔软饱满磕在桌沿。

那寝衣虽然不透,但总归还是能看到隐约轮廓。

他视线避开,尽量让声音镇定:“你慢慢抄写,我有事先出去了。”

谢钰就这么镇定着往外走,直到出了门,他才加快了步伐。

他非常确定,妻子是在向他暗示什么——不然诗经三百首,她怎么偏偏选了那首《齐风.敝笱》。

还是那样一副打扮...

俩人大婚将近一月尚未同房,妻子因此催促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家主来说,绵延子嗣传承香火亦是重中之重,何况他为人夫,总不好一直冷落妻子,虽然谢钰遇到了一些障碍,但他还是愿意尽力一试。

但他之前冷落了沈椿那么久,如今想要和她同房,总该有个说法儿,谢钰想了想,十分有仪式感地提笔,写了一封致歉加求欢的书信,骈四俪六,洋洋洒洒精彩至极,这文章若是流传在外,必能千古流芳。

谢钰一气呵成地写完才想起来,沈椿目前的文化水平恐怕连上面的字儿都不一定能认全,不过聪明人总有法子,他从窗外折下一只并蒂海棠压在信笺一角,又把并蒂海棠和骈文一并放在了沈椿枕下。

——并蒂海棠是求爱之花,这也是他对她的回应,他相信沈椿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一天都在为同房做准备,身上难免多了丝燥意,等到了晚上,谢钰自认为已经和她心照不宣,便主动提出留宿。

入睡的时候,两人像以往一样分了两床被子,谢钰还十分体贴地吹熄了床边仅剩的两盏烛火,他放轻呼吸,等着她给出暗示。

她之前一直用牛乳沐浴,经常弄的床帐内都是一股甜腻奶香,谢钰对此颇不自在,有一回跟她提了之后,她便改用清水沐浴了。

床幔间多了一股草木清香,应该就是她本身的味道,谢钰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有一次走在乡间杂草丛生的小路上,柔嫩的草尖细细地抓着挠着他的身周,让他渐生出一缕异样,他不再像之前几次同床共枕时那般无所知觉,甚至罕见得有些沉不住气,心里隐隐期盼着她的主动亲近。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刻,身畔忽然传来小猪哼哼一般的声音。

谢钰:“...”

睡着了?

难道不是她暗示他要同房吗?

她没有看到他留下的信笺和并蒂海棠吗?

她就这般敷衍她的夫君?

谢钰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些微不满,在睡下和行动之间踌躇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稍稍侧身,右手探了出去,隔着绢被,轻轻握住了那一把细腰。

睡梦中的沈椿似有所感,本能地动了两下。

掌心传来的触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约莫是在乡间劳作的缘故,她并不是那种很柔软的身段,纤细中又带着一股柔韧,在他指下就像一尾有活力的鱼,弹跳着得鲜活。

但她好像真的睡了。

趁她睡着时胡作非为并非君子做派,谢钰一时踌躇不动,不知该不该继续。

倒是他这么磨磨蹭蹭的,沈椿终于恢复了点意识,朦胧中感觉到腰间搭着一只手臂。

她在乡下有差点被人咸猪手的经历,本能地鲤鱼打挺坐起,意识还没恢复,反手一耳刮子就抽过去了。

幸好谢钰反应及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略有无奈地道:“是我。”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你不打算跟我同房吗?”

沈椿声音十分困倦,有些迟钝地回答:“啊?什么同房?”

谢钰:“...”

他忍不住道:“我在你床边放了一只并蒂海棠,你没有看到吗?”

“跟那张纸放一块的?”沈椿搞不懂一朵花儿和同房有啥关系,嗓音含糊地回答:“那花儿放在床上多招蚊子啊,我搁一边儿了。”

谢钰:“...”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他以为两人的心照不宣,其实只是他自作多情?亏他一天都在思索这事儿,甚至反复温习房中秘术,原来都成了白费功夫。

他现在起了反应,她却懵然不知?

他抬手揉了揉眉棱,低声道:“还记得你白天问我的那篇齐风.敝笱?”

沈椿哈欠连天,脑袋连他想讲什么都分辨不出,只想快点睡觉:“鱼儿和鱼篓的那个?”

“那是直译,”谢钰嗓音很轻,声音却似一把拉满了的弓弦,宛如箭在弦上:“鱼儿指的是男子性 器,鱼篓意指女子阴 户,敝笱通篇讲的是男女合欢。”

温热的气流擦在耳畔,犹如实质,沈椿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脸上热的能烫熟鸡蛋。

这谁写的破诗啊,既不正经又不要脸!

“既然你知道这篇是什么意思了,”谢钰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衣带,感受到她的清醒,他居然极轻地笑了声:“可以吗?”

他的嗓音越来越低,带着点不可言说的引诱,让她头脑空白了一霎。

即便在床笫之间,他眉眼依然分毫不乱,照旧是容色清绝,高不可攀。

食色性也。

沈椿点了点头。

谢钰行事迅速,沈椿很快感受到了刀斧凿身的痛楚,幸好没有持续太久,匆匆就结束了。

结束之后,谢钰毫不犹豫地抽身而出,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好像在掩饰什么。

他很快整理好衣带,甚至没有看她,调开视线:“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我先去书房了。”

这会儿的嗓音倒似射出的弓弦,多了点喑哑和不明的意味。

他停了停,加重声音,有些刻意地解释:“周公之礼已全,你早些睡。”

在沈椿错愕的目光下,他翻身下床,大步离去。

男君半夜离去绝非小事儿,又过了会儿,春嬷嬷捧着烛台走进来,忙问道:“娘子,出什么事儿了?”

之前沈府派来陪嫁的下人都被谢钰料理了,只有春嬷嬷和两个侍女还算得用,沈椿暂时由她们三个伺候。

沈椿抱膝坐在床上,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春嬷嬷温声劝道:“您还是再想想吧,是不是哪里惹到小公爷了?若有什么问题,尽早解决了才好。”

随着她的话,沈椿这才勉强思索起来。

大婚前有专人教导过她怎么圆房,但是谢钰行事却和嬷嬷教导的完全不同,他动作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甚至没有碰到其他地方,以至于结束之后,俩人的衣服都近乎完好。

就像他说的,他只是在走流程,尽礼数。

所以他做完之后,就像往常一样回到了书房,冷漠清醒又克制地离去了。

......

书房。

谢钰正在灯下看书,面色如无波的古井。

但只要细看,就会发现他这一页许久没有翻动。

时间已经过去一会儿了,他心跳得依然厉害。

他发现沈椿对自己的影响有些超乎意料。

她的纯真之中透着几分野性,蜜色的肌肤,黑润眼眸,就连略带乡音的清澈嗓音,无一不契合了他的喜好。

他并不是没见过其他女子,但却无一人能让他这般被吸引,这种吸引是身体上的,仿佛源自本能的,难以克制,

极乐来临之时,他甚至抛却了理智,忘掉了朝堂局势,府衙公差,伦理纲常乃至圣贤大道,满脑子都是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的念头。

但很快,这种危险的思想就被常年养成的清醒自律压抑住了,他想要离开身下这个勾起自己无数邪念的少女,克制的念头刚起,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便结束了。

谢钰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