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很快端着一大杯水上了楼,祁嘉禾伸手接过水杯的时候,触到她微热微软的手指,感觉心口像是被蚂蚁小小地咬了一下。
水是温热的,祁嘉禾不怎么喝热水,可这会端着杯子,却也没说出嫌弃的话来。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仰起头的时候,视线落在面前的时音身上。
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大约是担心他回绝自己。
喝完一口水,祁嘉禾把剩下半杯水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这才闲闲地开了口,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朝着时音望过去:“说完了?”
时音有些忐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所以呢?”他看着她,淡淡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他的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怎样,便是这样才更让时音觉得压抑紧张。
“你能不能……帮我拿回笔记本?”时音一咬牙,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房间里灯光温暖,祁嘉禾靠在沙发上,微微眯了眯眸子,紧盯着她的眼睛,好一会才说了句:“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求我帮你解决?白送一百万给继母,你是活佛转世么?”
这话明显是在骂她蠢,时音听懂了,却不能反驳,因为在收到宋蓉短信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蠢。
骨子里就恶的人不会因为她一时忍让就弃恶从良,反而会在她的顺从下明目张胆地变本加厉。
“可以吗?”时音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小心翼翼,“这件事,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
时锦程的所有遗物在法律意义上来说都属于宋蓉,她没资格要求宋蓉把东西直接还给她,可却也不能继续容忍她三番两次地拿这些东西来要挟自己。
这种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那些非必要手段存在的必要性,祁嘉禾现在无疑是离她最近的人,也是唯一能够办成这件事的人。
她只是想要回父亲的笔记本,是宋蓉逼她走上这一步的。
“我已经帮了你很多次了,你不觉得自己也该付出点什么吗?”祁嘉禾这么说着,眸子里闪现过稍纵即逝的狡黠。
他目光沉静地凝视着时音,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副胜券在握般的样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萌生的那点悸动,几乎可以称之为邪念。
听他这么说,时音犹豫了一瞬,但仅仅只是刹那,很快她便点了点头,问:“我确实欠了你挺多,如果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祁嘉禾安静地看着她,略一挑了挑唇角,像是在细细咀嚼她的话,“什么都可以?”
时音顿了顿,迟疑着点了点头,“只要不是让我违法乱纪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祁嘉禾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她的眼睛,表情突然变得幽深莫测,“时音,说出口的话可是要负责的。”
时音看着他,再次坚定地点头,道:“我说的,只要你开口,在不违背法律道德的情况下,让我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辞。”
两人就这么对视上,良久,祁嘉禾没有再说话,整个房间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蓦地,他突然笑了起来,眸光深邃晦暗,涌动着难以察觉的情绪,“不要反悔。”
看着他这副表情,时音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微微蹙了蹙眉,试探般问道:“你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怎样算奇怪?”祁嘉禾反问。
“就是,你……不会让我肉偿之类的吧?”时音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感觉这话说出来有些难为情,所以干脆没敢看他。
虽然知道祁嘉禾不会对自己有兴趣,可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不是?
但即使不看他,时音也知道他一定在注视着自己,因为她能够感受到有一道冷冰冰的视线良久地落在自己身上。
半晌,祁嘉禾才嗤笑了一声,不屑道:“你想得美。”
时音舒了一口气,心里料想着祁嘉禾这种人,应该也没什么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所以,你是答应我了对吗?”她定定地看着他,心里还有些犹疑不定。
“不然我说了半天废话?”祁嘉禾冷漠地回视过去,语气一如既往地恶劣,“你处理问题的方式确实很欠妥当,对待来意不善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该拿平常心对待,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时音,有些人不是你三眼两语就能够感动的,你也别指望自己的退让能让对方自觉羞愧从而妥协,以善养恶,收获的只能是变本加厉的恶。”
时音自觉他说得对,一时也没敢反驳,只是垂着头有些懊恼地应声道:“我记下了。”
这是祁嘉禾头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还是以一种教导的口吻,这点让她有些意外。
想来照他的性子来看的话,他应该是绝对懒得管这种闲事的,更懒得去教她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做。
他现在和从前,到底是不一样了。
只是这改变从何而来,时音无从得知。但她知道,只要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再那么尴尬别扭,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显然祁嘉禾也懒得和她说更多,讲完这一句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话。
时音觉得气氛尴尬,小声咳嗽了两声后小心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比如关于我继母的信息?我看能不能尽量出一份力。”
谁知祁嘉禾并不领情,只淡淡地说道:“不需要,你既然把这事交给我,我自然有办法解决,别的你不用多问,只要等消息就行了。”
他起了身,打开房间门,回眸看着她,俨然一副轰她走的架势。
时音也识趣,老老实实地往门口走过去。
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离开之前她看了一眼祁嘉禾,叮嘱道:“我只想要笔记本,别的都无所谓。”
祁嘉禾站在门口垂眸睨着她,目光淡漠如水,“你把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还以为我会做什么多此一举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