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祁嘉禾幽深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
片刻后,他才开口说:“我是让你从车上下去。”
而不是让她滚出他的房子。
或许是他开口的时候没有想太多,所以才让她误会了什么。
他虽然不喜欢时音,但也没有苛刻到要逼着她无家可归的地步,现在她这样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反倒让祁嘉禾觉得自己有了罪过。
见他居然会开口向自己解释,时音有些意外,但仍旧提着箱子站在楼梯口犹豫着没有动作。
她不确定以祁嘉禾的性子,这种回答是不是在劝自己留下来。
也许是她犹豫的时间有些久,祁嘉禾很快又皱起眉来,“是去是留随你便,我说过不会留你,但你别转头又说是我不待见你,我没有替人背锅的习惯。”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留不留下来都随她,但她不能事后挑祁嘉禾的毛病,因为是她自己决定要走的。
时音抿了抿唇。
她现在没地方可去,倒也不是真的特别想搬出去。只是今天早上祁嘉禾说了那番话之后,她总觉得自己遭人嫌弃了,与其继续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还不如自己识趣早些离开。
但现在听祁嘉禾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我不会跟人说你坏话的。”时音垂着头小声嗫嚅着,“就算真搬出去,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怨你干嘛?”
祁嘉禾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他印象里一直觉得时音是个很有心眼又要面子的人,这会说的却不像是假话,看起来反倒有些楚楚可怜。
再一联想到之前她当着老爷子的面帮自己说话的事情,祁嘉禾突然心生几分犹疑来,他之前对时音的认知是不是有所偏差了?
或许她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让人讨厌。
他板着脸,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那只小号行李箱上,寻思她的行李也未免太过简陋了。
“房子不是被你继母卖了吗?走了你又能去哪住着?真想走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大半夜的不嫌扰民么?”
他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时音心里惊了一下,小心地抬头去看他的表情,问:“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宋蓉把房子卖了的事情?她明明从来没说过。
他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无数种途径,祁嘉禾才懒得跟她解释这么多,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回了房,不忘留下一句:“赶紧回去歇着,明早不是还得起来做早饭?”
咔哒一声,房门在眼前被合上。
时音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行李箱,最终还是回了房间。
短短十几分钟她就感受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和祁嘉禾一起生活还真是够惊险的。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用再找新房子了,怎么说也是剩下了一大笔租房的费用。
现在她可是负债百万的人,当然是能省一笔是一笔。
想到那笔钱,时音又想起自己花了大价钱换来的那些遗物。
虽然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她心心念念的笔记本却不在里面。
她敢肯定那东西大概率是被宋蓉藏了起来,她大概也知道里面记载的东西的重要性,所以准备捏在手里当杀手锏,以便什么时候再要挟时音一笔。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时音就气得牙根痒痒。
早知道不能相信那个女人的话,她一分钱也不该给她,她就是慌中出错,脑子糊涂了。
念及此,她立刻翻出宋蓉的电话,也不管这会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直接就按下了通话键。
铃声响了好一会才有人接,那边传来翻身的声音,随后是宋蓉带着困怒交加的嗓门:“谁啊,大半夜打电话,有没有点公德心了?!”
明显是刚刚被吵醒,这会还没缓过劲来,连来电显示都没看清。
时音冷静开口:“我爸的东西里面还有一个笔记本,是不是在你那?”
那头的宋蓉听见时音的声音,这才一愣,“时音?”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宋蓉的声音里顿时夹杂了几分恼火:“你有病吧?这个点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问这个?”
时音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态度,兀自说着:“我爸有哪些东西,我比你清楚多了,你私自扣下了一些值钱的东西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只要把那个笔记本给我,别的我可以不追究。”
“你在说什么东西?什么笔记本?”宋蓉拔尖了音调斥驳道,“那死鬼的东西我都放箱子里给你了,你还嫌不够是吧?我家老方的医药费你还没给,居然还好意思开口找我要东西?”
时音蹙眉,“别装糊涂,我爸去世前所有东西都放在以前的家里,你收拾东西搬出去的时候肯定看到过。”
“我不知道!”宋蓉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我没见过什么笔记本,东西我能给的都给你了,你怎么还不知足?你爸的东西我留着有什么用?我还嫌晦气呢!”
时音噤了声,原本坚定的想法这会也不由得有些摇晃。
莫非东西真的不在宋蓉那里?
可一个笔记本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能在哪呢?
她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听那头的宋蓉烦躁地说了句:“就为这点破事大半夜的过来烦我,你可真是个事儿精,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随后,手机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时音放下手机,陷入迷茫中。
她印象里那个笔记本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如果不在宋蓉那里,又会在哪里呢?好端端的东西,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另一边。
宋蓉坐在床头挂了电话,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直到确定时音不会再打过来之后,这才长呼了一口气。
她掀开被子下床,床上的人却迷迷糊糊被惊醒,噙着睡意模糊的嗓音问道:“你干嘛去?”
宋蓉回头看了方士同一眼,平静地说:“没事儿,我上个厕所,你接着睡,注意点别把鼻子碰着了。”
方士同含糊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宋蓉来到书房开了灯,蹲下身拉开书桌最下面的那个抽屉。
一本陈旧的牛皮笔记本正赫然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