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是你让我滚的

怀表是时音的母亲留下来的,打开有一张母亲十八岁时的照片,指针早就停了,时锦程一直舍不得拿去修,说是要让时间停在原本的位置。

看到这个,时音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时候,父母的感情真的很好,要不是母亲去世得早,恐怕他们会一直幸福地过下去。

至于奖杯和奖章,都是时锦程过去参赛获得的,本来远不止这么多,前几年搬家的时候弄丢了不少。

贺卡是她小的时候亲手给时锦程做的生日礼物,没想到他每年都保存着,一直攒了好几年的份。

稍微大了一些,时音就不做贺卡了,她会做一些小手工送给时锦程,或是织条围巾围脖之类的,每每收到,时锦程也很开心。

剩下的就是那本族谱了。

这个时音倒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除了时锦程和母亲意外,她从来没有和别的亲人有过接触,她一直觉得自己爷爷那一辈是只有父亲这个独子的。

族谱并不厚,大约只有五毫米左右,翻开第一页,年份是清朝开始。

仅一眼,时音就愣住了。

整个族谱是用竖版的楷体手写而成,第一页最上面写着老祖的名字,时荣。

名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中原人士,清乾隆年间,受召入宫,司御膳,承办满汉全席,帝喜,大为嘉赏。

满汉全席?

时音知道从古至今,时家都是一脉相承的厨师,却从来没想过,原来老祖宗居然曾经参与过满汉全席的制作。

她居然是宫廷御厨满汉全席的传人?

可她从来没有听时锦程提起过相关的事啊。

满汉全席经过口口相传,许多菜的做法如今其实都已经大白于天下了,只是仍然有少部分连史料都没有记载过,便成了满汉全席传人们的独门绝密,而对外界轻易吃不到这些菜的寻常老百姓来说,这些菜和“失传”了也没什么两样。

时音有些懵,突然又想起时锦程的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到底哪里去了呢?

她陷入了沉思。

突然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时音愣了一下,朝着玄关的地方望过去,果然刚好看见祁嘉禾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整个客厅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时音从沙发上坐起身,看着他换好鞋,然后目不斜视地朝着楼梯的方向走过去。

她深吸了吸口气,才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叫他:“祁嘉禾……今天早上我太冲动了,没弄清楚就对你说了重话,你别往心里去。”

虽然这话她是违着心说的,但好歹东西确实没丢,她不能错怪他。

祁嘉禾停下脚步,波澜不惊地侧眸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茶几上的东西上,很快便收了回去,接着往楼上走。

“嗯。”

这声回答言简意赅,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时音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还是不好。

鼓足了勇气,时音咬咬牙说道:“你要是还是生气的话,我就搬出去吧,省得你看见我心烦。”

祁嘉禾的脚步顿了顿,很快又继续朝着楼上卧室走去,声线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随便你。”

时音一颗心蓦地往下坠。

虽然本来也没想着他能给出什么不舍的反应,但他表现得这么冷淡,还是着实有点打击人。

时音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她的去留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所谓。

她想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她怎么能要求祁嘉禾对自己抱有一点念想呢?他分明巴不得她早点滚出自己的世界。

时音叹了口气,弯腰收拾好东西,抱着箱子和衣服上了楼。

然后,她从衣柜里拖出自己的行李箱,开始一件一件地收拾自己的家当。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居然这么少,少到一只行李箱就能全部塞下去。

她甚至连化妆品都没几件。

拖着行李箱离开房间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住了一个多月的房间,这微垂着眉眼才合上了门。

今天晚上就先找个酒店凑合一下吧,明天再去物色一下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房子可以租。

万向轮滚过木质地板,骨碌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吵,时音怕打扰祁嘉禾休息,于是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提起箱子,往楼梯的方向走。

长廊尽头就是祁嘉禾的房间,正对着楼梯。

时音正要下楼的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开门的声音,紧跟着,祁嘉禾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晚,去哪?”

时音回过头,看见他穿着一身灰色的浴袍靠在门框旁,睁着一双漆黑冷静的眸子正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薄唇抿成一个淡漠的弧度。

“打扰到你了吗?”时音觉得有些尴尬,“你回去休息吧,我马上就走。”

大概是对她牛马不相及的回答感到有些不快,祁嘉禾皱了皱眉,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去哪?”

时音停下接着下楼的动作,有些难堪地咬了咬唇,小声答道:“酒店吧。”

祁嘉禾盯着她看了半晌,又问:“然后呢?”

时音看着他,抿了抿唇,没再答话。

“一边住酒店一边找房子租?心里跟着怨我不讲人情不尊重人?”他嗤笑了一声,很是不屑的样子,“时音,我可没赶你走,你非要走我也不会挽留你。但你别事后又苦哈哈地一副受欺负了的样子,我不吃你这一套。”

时音不知道他跑出来对着自己说上这么一通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在做让步了,他怎么还是不满意呢?

浑身的气血都往脑袋里涌,时音倔强地站在原地,手心被行李箱的提手勒得发红发痛,她也没露出一点不适应的表情。

她只是咬牙看着祁嘉禾,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让我走的。”

祁嘉禾一时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眉心的褶皱愈发明显,“什么?”

时音用力攥着提手,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有些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是倔强地、缓慢地对他说:“是你,让我滚的。”

祁嘉禾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空气瞬间凝滞起来。

她这几个字是卯足了劲说出来的,语气又深又僵硬,让人仅仅只是听着,便觉得心里郁结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