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衣虽说是三房唯一一个孩子,但是母亲周氏在她花钱这方面并不算大方,她平日里的开支都是从府里公账上走,后来大些了,也觉得难为情,从祖母那里得的零花钱都不再给母亲,都自己攒着花。
后来谢瑾回京,她每次来,都能得到很大一笔零用钱,二十两、五十两的银票就像是白纸一样轻飘飘从叔父手里递出来,谢婉衣也就知道该和谁亲了。
这厢,不仅自己有了零花钱,还给沈嘉瑜讨了个红包,算是意外之喜,谢婉衣一见到沈嘉瑜,就忙不迭将这事儿给说了出来。
沈嘉瑜捏着那红布封的红包,有些不可置信,“当真是给我的?”
谢婉衣重重点头,“就是叔父给你的!你快看看是多少,我和几个哥哥姐姐过年都是五百两的银票,我觉得你也是的,叔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今天我过去还给了我五十两零用呢!”
几百两从她嘴里出来好像是一笔小钱一样,沈嘉瑜失笑,把红包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又合上了,心口乱跳。
谢婉衣追问,“多少?是不是五百两?”
沈嘉瑜将红包放到枕头下,回道:“是五百两。”
因为激动,她现在心口还像是打鼓一样,问道:“是王爷让你给我的还是你帮我讨的?”
谢婉衣道:“自然是叔父主动要给你的,你都要嫁给二哥了,叔父自然不会缺那点儿钱。”
那红包里不是谢婉衣所说的五百两,而是整整一千两的银票。
这是沈嘉瑜头一次见这么大数额的银票。
谢婉衣还在道:“沈姐姐你是不知道,叔父是我们家最大方的人,就连祖母给我们过年封红包都只封一百两呢!”
沈嘉瑜从谢老夫人那里得的红包是五百两,她稍微静了静心,没有和谢婉衣说这件事,“是啊,老夫人给我的也是一百两。”
她本以为和谢瑾的事情遥遥无期,但现在又看见了希望。
只要有回应,便代表此事可行。
春节之后,便渐渐暖和了,雪也融化,檐下冰晶闪烁。
因为要出门,沈嘉瑜穿了件桃红的短袄配鹅黄如意纹缎面裙,腰间细细掐着,不盈一握,但化雪的日子还是冷,她又在外面披了件披风,稍稍遮了些风情。
城里不少酒楼都还在营业,除了年三十那一日是歇着的,旁的日子都开着门等客人来。
这条街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热闹,哪怕还在年节里,一排几十家商铺都开着,人来人往,沈嘉瑜之前令人打听过这条街铺子的租金,全都贵的令人咂舌。
谢婉衣听说满记甜点就这几天新出了一个花样,叫什么豆沙年糕,名字很绕口,记不住。
两人排队去买,等了差不多一刻钟才买到,巴掌大的一个,底下好像是蒸软了的年糕,上边是豆沙,还盖着薄薄的一层糖霜,咬一口糯糯的,甜而不腻,的确好吃。
沈嘉瑜仔细看了看,这糕点的做法其实也不难,主要就是新奇,但也维持不了多久的热度,兴许再过几天就要被人学走了。
年糕的吃法很多,煎、炒、炸,但蒸的吃法却不多,因为太过粘牙,但满记甜点却别出心裁,在年后凭借这个吃食赚到了第一桶金。
沈嘉瑜正想着,胳膊被人推了一下,谢婉衣指着一家酒楼道:“二哥好像爱来这家吃饭,他今日也出门了,不知会不会在这里。”
沈嘉瑜将她拉走,“我听说周记糖水最近也出了个新品,我们去看看。”
谢婉衣:“周记在街那头,好远啊……”
就是隔得远才好,沈嘉瑜不想见到谢二郎,以免再有什么事端。
酒楼三楼内,谢二郎的确没看见两人,林长贺却瞧见了,他道:“诶,二郎,那好像是是你的未婚妻沈姑娘,还有你家四妹妹。”
虽然两人都带着帷帽,但凭借阅女无数的经验,林长贺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林长贺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
谢二郎舔舔唇,“记得。”
林长贺怂恿他,“今日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你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是要污一个姑娘的清白,往小了说,反正两人马上就要成亲,亲一下摸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捅出去,谁都不知道。
谢二郎喝了两口酒,本就惦记着沈嘉瑜的身子,这时候站起来,“长贺说的有理,马上都要成亲了,她还装什么贞洁烈妇!”
于是,在几人的起哄声中,谢二郎便带着小厮走出了酒楼。
周记糖水要穿过一整条街,谢婉衣还在缠着沈嘉瑜问是什么新品,说着,便听身后又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谢婉衣惊讶转头,“二哥!这么巧。”
沈嘉瑜身子僵了僵,也转过身,“二郎。”
谢二郎虽是在和谢婉衣说话,眼睛却是打量着沈嘉瑜,那目光浸着一些神色,令人不适。
“二哥,你这么看沈姐姐做什么?”谢婉衣皱眉,伸手就要护沈嘉瑜,“你是不是喝酒了?”
谢二郎这才收起视线,对谢婉衣道:“我让人给你买了一些甜点,就在不远处,你去拿,我和嘉瑜在此等你。”
话落,沈嘉瑜下意识拉紧了谢婉衣的手,希望她不要走。
谢婉衣踮脚看了看,看见了谢二郎的小厮就在二十来丈远的地方等自己,又看了眼周围,商铺都开着,于是对沈嘉瑜道:“嘉瑜姐姐,我马上就回来。”
她不知道谢二郎打的什么主意,沈嘉瑜也不可能开口留她。
待到碍事的人走了,谢二郎靠近一步,沈嘉瑜后退一步,她别过脸,装作羞怯,“二郎,你要做什么?”
在不远处就有一条小巷,现在街上人多但都在铺子里,外面还是冷,谢二郎只用了轻轻的力气,便将沈嘉瑜拉进了巷子里边。
沈嘉瑜一惊,却被捂住了嘴,谢二郎的呼吸就洒在她的脸旁,有些恶心。
谢二郎仿佛急不可耐的声音传来,“你就让我亲亲怎么了!”
他的力气大到吓人,沈嘉瑜没有办法挣脱,感受到他在亲自己的脸,沈嘉喻险些吐出来,长长的指甲抠进了谢二郎的胳膊里。
谢二郎吃痛,将她甩开,面目一下子就狰狞起来,“你不愿意?”
沈嘉瑜咬牙,“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做什么!”
“你装什么?”谢二郎逼近,“你本来就就要嫁给我,我就算现在睡了你都没人敢说什么!”
平日里谢二郎虽跋扈,却从未在沈嘉瑜面前露出过这么可怕的一面。
沈嘉瑜贴着墙,退无可退,她的内心在挣扎,若此时喊出声,会丢了谢二郎的脸,她这辈子就逃不掉了,如果不喊……
感受到有一只手摸到自己的腰间,沈嘉瑜死死咬住唇,下一瞬,谢二郎发出了一声惊呼。
沈嘉瑜睁开泪眼迷蒙的眼睛,看见暗巷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二郎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唛濡道:“叔、叔父……”
他现在酒醒了,心中暗恨,忘了这家酒楼是叔父名下的产业。
谢瑾的目光从沈嘉瑜被捂红了的脸上巡过,冷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谢二郎辩解,“我同嘉瑜闹着玩而已。”
他转头看沈嘉瑜,语气里有两分威胁,“对不对?”
沈嘉瑜没有答话,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瑟瑟发抖。
事已至此,谢瑾道:“冬蝉,带二少爷去醒酒。”
冬蝉从侧门里走出来,一身魁梧的肌肉令人看着便觉得可怕,领命道:“是。”
谢二郎抖了抖,强作镇定,恶狠狠看了一眼沈嘉瑜,这才跟着冬蝉走了。
巷子里静下来,沈嘉瑜抬起眼,见谢瑾正看着自己,垂泪哽咽道:“叔父……”
谢瑾见她头发都已经乱了,咬破的唇上滴落血渍,于是出声道:“先进来吧。”
这家酒楼是谢瑾的产业,今日在谢婉衣离开后他便过来查账,却没想到看见这样一幕。
方才他在楼上,分明看清了沈嘉瑜眼里的害怕与恐惧,看见她在反抗,谢瑾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手的话她会怎么做,但理智已经比他的内心先做出了决定。
来到谢瑾平日查账的屋子里,沈嘉瑜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镜中人的眼眶通红,白皙娇嫩的脸颊上指印还未消,任凭谁看,都会想入非非。
谢瑾虽拿着账本,但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为什么要帮沈嘉瑜,是可怜她、还是为了敲打侄儿而找个借口?
周沅打来清水后便退下了,屋内只有两人。
沈嘉瑜整理完头发后低头看自己的衣裳,又用帕子沾了水擦自己的脸,她擦的很用力,不一会儿又红了一大片。
见她要将那一块皮都搓破的架势,谢瑾终于启唇问道:“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沈嘉瑜泪眼看他,语气中几番凄凄,“我、我……”
吐了两个字,她便又伏在案上啜泣起来,两只瘦弱的肩头轻耸着,可怜至极。
谢瑾将账本放下,听她怎么也哭不够一般,忍了忍,又等了一会儿,见她还在哭,便道:“我会替你教训他。”
沈嘉瑜这才抬头,见他端坐红木案后,朝自己的方向看来时,宛如神邸。
香炉内烧的是沉香,细细的轻烟倏尔即散。
谢瑾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住,沈嘉瑜的唇边还留着一丝没有擦净的血渍,是被她自己咬出来的,看起来有一丝诡异的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