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杀青

宋伽禾怔愣了半会儿,想不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何况人多眼杂,稍不注意便被人拍了去。若再被拍到两人在一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何搀扶着司璃越过他们离开,一点眼神都没分过来,没顾得上解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小林。

梁时樾移开了视线,垂眸盯着宋伽禾,牵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宋伽禾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门外。天色暗沉,光彩溢目的霓虹灯照亮街路。

迎面扑来的冷风将她吹得清醒了许多,微醺的酒意逐渐消散,她倏地甩开了梁时樾的手。

“怎么了?”

手心的温度骤然脱离,他回过头。

宋伽禾仰头望着他,视线如锋利的剑刃般将他整个人从内到外的审视了一遍。

“梁时樾,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

分手后,她早把他的联系方式清除得一干二净。两人之间,共同朋友几乎没有。

梁时樾垂落下来的手不经意地颤了颤,他抿着唇,眼神稍稍躲避着她,路灯的光投进他的瞳孔中,里面盛着她瘦长的影子。

“我——”

他刚吐出一个字,就被突然冲过来的女人打断。

“梁时樾!……啊啊啊你是梁时樾吗?”

女人捂着嘴,显然兴奋极了,自动忽略了旁边默不作声的宋伽禾。

梁时樾瞬时拉下脸,上前一步牵起了宋伽禾的手,冷声道:“不是,你认错人了。”

女人这才看见他身边还有个人,她开始犹疑不决,是不是自己真看错了,人家有女朋友,看情况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但这背影也太像了吧。

在她自我怀疑的时间里,梁时樾已经坐上了驾驶座。

车内弥漫着一股浅浅的清香,还冒出些甜涩的酒味,在狭窄且闷闭的空间里流动。

宋伽禾按了按太阳穴,今晚这酒真有点烈,酒劲上来,她感觉面前的东西全重叠到一起不断在乱晃。

“宋伽禾?头疼吗?”

谁……谁在叫她?

她闭上眼,又睁开,眼前是蹙着眉面露担忧的梁时樾。宋伽禾无力回应他,只轻轻摇了下头。

梁时樾探探她额头,轻微发烫。路边不能停车过久,他倾过身给她系安全带,“……别动。”

系好后,他正想退开,却对上了宋伽禾半睁的双眼,长睫下似乎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梁时樾喉间顿时干涩万分,耳根仿佛随着她的呼吸渐渐泛红,空气中的酒香愈发的浓,明明自己最讨厌酒味,但他却丝毫没有感到厌恶,反而想就此沉迷其中。

他不受控制地缓慢靠近宋伽禾,最后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她的唇角,停留了片刻,在她快醒来时退了回去。

剧烈的心脏跳动声在寂静的车内尤为明显,震得发疼,梁时樾摁着胸口,呼吸被打乱了节奏,他想让它别跳了。

明明他没有喝酒,却好似自己也醉了。

梁时樾冷静了会儿,启动车前打了个电话,叫人过来把宋伽禾的车开回去。

到了溪苑,他停下车,绕过车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温柔地将宋伽禾公主抱了起来。

她在不知不觉中睡熟,在白茫茫的梦里她感觉自己身处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着令人熟悉的味道,她尽可能地靠近这唯一的热源。

梁时樾越加紧紧圈着宋伽禾,如同怀里装的是一块绝世珍宝。

次日,宋伽禾是被猫叫声闹醒的。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天花板。没关紧的窗缝透进了几束光,她后知后觉头顶悬挂着的吊灯跟自己家的不太一样,包括周遭的环境以及她睡的床……

宋伽禾惊得坐了起来,昨晚的记忆如浪潮般向她滚来。她只记得到她遇见梁时樾,被他拉上了车。然后……她便有些记不清了,宋伽禾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意识到一件事——她喝断片了。

她借着微光环顾了下四周,浅灰色的墙纸,米白的吊灯,床单被套同是清一色的浅灰,就连简单的装饰物都没有,果真是典型的冷淡风。

门外的猫叫声仍在持续。

宋伽禾掀开被子,踩上铺在地面的软绒毛毯,光着脚去开了门。

随着门开,明亮的光统统挤了进来,淹没了沉闷的黑暗。她站在门口,一眼看到了蹲在猫窝前的梁时樾。

他穿了一件白村衫,袖口挽了上去,露出了劲瘦有力的小臂。他细长的手指捏着一根猫条,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一截粉嫩的小舌头快速地舔着猫条开封口。

阳台的风吹了进来,混着一阵浅得几乎闻不见的花香味。

梁时樾摸了摸猫头,语气含笑:“吃饱就不许再叫了哦。”

喂完后他站起身,仿佛心有感应般,他忽地回过头,额前的碎发被轻拂而过的风微微撩了起来,隔着空气,宋伽禾透过他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个安静孤独的梁时樾。

风过风止,一如过去。

她还是会被这样的他所吸引。

“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

梁时樾来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双女士拖鞋,是她喜欢的颜色。他毫不顾忌地半跪在地,想替她穿上。

“我早上去超市买的,看合不合脚。”

宋伽禾却倏然往后退,避开了他的手。她低头,对上了他那双眸光些许暗淡的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如今的他要做这些。

如果是为了再戏弄她一次,那大可不必。

宋伽禾沉默不语,越过他就想走。没走几步,她的衣角被人扯住。同时,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腿上拱来拱去,她埋头一看,松松摇着尾巴扭动它那胖乎乎的身子缠着自己。

一时进退维谷,她偏过头,先开了口,“谢谢你送我回来,但我希望没有下次了。”

梁时樾喉咙哽涩,他看她,“他可以,我就不行?”

谁?什么他?

宋伽禾觉得莫名其妙,她动动脚,狠心地把猫刨另一边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猫解决完,她伸手拉回衣角便走,没留半分眼神。

回到家,宋伽禾进浴室冲了个澡,洗去一身酒味,当她洗脸时,发现她擦的防晒全被卸了,脸上干干净净的。

她重新洗了遍脸,心里十分复杂,搞不懂梁时樾,说分手的是他,如今来招惹她的也是他。

洗完澡出来,宋伽禾泡了杯黑咖啡消肿。这会儿沙发上的手机来了消息,她点开查看,是关于签售会的信息,时间定在了这周六。

梁时樾的戏接近尾声,在隔壁拍戏的严津一常常过来看他。

杀青戏拍完,梁时樾还有些缓不过神,工作人员抱了一束花给他,“梁老师,辛苦了。”

导演也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眉眼满是认可,“不错。”

“谢谢导演。”

他眼里未来得及收回戏中程岭的情绪,目光凌厉带着阴沉的杀气。王志走过来,被他这眼神震得心紧了一下,他递给了他一瓶水,语气放得很轻,“哥,喝点水吧。”

梁时樾将花交给他,拿着水到另一边去了,他需要缓和一下。

尽管拍了几年戏,但他做不到很快脱离人物的情感,像是在某个时间段,他成为了那个人,亲身经历着他所经历的事。

梁时樾越发地爱上去饰演不同的人物,尤其是和宋伽禾分手后,他一年365天有360天都在横店,剩下的五天在家里睡得昏天暗地。他变得逃避现实,宁愿永远沉浸在别人的人生。

他半阖眼,靠在墙边,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在他左边响起,梁时樾听出了来人是谁,他睁开眼,仰视着蓝白的天空,语调慵懒。

“有烟吗?”

严津一轻笑出声,调侃道:“杀完青就抽烟是什么毛病?”

说着,他掏出烟,抽了两根烟出来,一根递给他,半开玩笑,“只能抽一根,这可是我的道具。”

“谢了。”

梁时樾接过,修长白皙的指骨夹着烟,凑近他借火。

烟雾缭绕中,他眸光更加深邃。

火星燃到尽头,梁时樾把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

“我回去了。”

“等等。”严津一想起什么,却卖起关子,在梁时樾的耐心即将消失殆尽时出了声:“我看到了你锁屏上的那个女生。”

他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窥探到他眼底不寻常的神色,可是,没有。梁时樾仅是移过来了视线,眼神没有一丝惊讶或动容。

所以,严津一了然道:“你早就见过她了?”

梁时樾没说话,他却听到了他的回答,他点点头,颇为好奇,“她是你喜欢的人?”

他们两算是多年好友,严津一从没见过梁时樾的身边出现有女人,冷淡得像是机器人一样,整日只知道疯狂的拍戏工作。

有次一起吃饭,梁时樾忘了带手机,屏幕亮起时他无意之间看见了那个笑容明媚的女生。严津一好奇问过,但他什么也不肯说,后来,他干脆就换了锁屏。

远处传来欢呼声,应是全剧杀青了,大家都决定去哪儿办杀青宴。不久,梁时樾的手机震动起来,在一片寂静的空气里极其突兀。

“梁哥,原来你在这里!大家都在找你呢!”王志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今晚要参加杀青宴。”

很快,他注意到了靠墙的严津一,王志扯开笑脸,跟他打招呼:“严哥,您也在这儿呢!”

严津一勾起唇角,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嗯,来找时樾说说话。好了,我也要走了。”

他说完,最后看了眼梁时樾便掠过他们朝反方向走了。

答案不言而喻。原来,梁时樾这是在为一人守身如玉啊。

作者有话要说:怎木没有小天使的评论哇~

让我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