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衙内就传出阵阵惊恐之极的救命声,有女人的哀嚎,孩子的哭叫,声音惨不可闻。李文成一惊,忙道:“不能这样滥杀啊!”
李四嫂也连忙奔向衙内,只见后院横七竖八地躺着两三个女子的躯体,在她们的身边各有一位紧紧地搂着她们不放的孩子。李四娘连连摇头。黄氏兄弟及宋元成见状都过来,说道:“众弟兄们不够息忿,就连窝给端了。”
李四娘突然感到,一股不祥的兆头朝自己袭来。
几千人的教徒在滑县城里大大地骚扰了一番,百姓家家户户没有不上灯点烛的,一家家的都蜷缩在屋子的一角,惊恐地听着街道上一阵阵声浪,如同飓风卷过松林一样。“顺天保民,推翻大清”,“顺天保民,推翻大清”。
众人在清理过的衙门内停驻,因为全县城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场所了。李文成等各事稍定后,就对众人说道:“今天这一举动,好是好,可就是有些对不住林大哥了。但是约定我九月十五这天,率兵去北京做外援;现在我们既闹了这个乱子,提前举事,前途必有官兵来截堵,要想进发就很困难,岂不是也耽误了他的大事吗?”
宋元成说道:“我已写好急书发去,估计这两日就到,他接信后,也应提前。”
黄氏兄弟补自道:“我们因为你被强克捷那臭厮捉去,恐怕你吃了亏,所以赶快的聚集来劫救,难免有许多疏忽之处,考虑问题不怎全面。”
李文成感激地说:“要说不周的是我,怎能怪罪弟兄们呢?如今事已如此,只好投石过河,探试深浅后就走下去了。再说,我也要感激大家的冒死相救。”
牛亮臣也在一旁点头。
“这样吧,”李文成喝了几杯奶茶,感到心里热乎乎的,说道,“我们不能等官军到来,我们先分路进攻,或许能抢在先路。我的脚胫已断,不能走动了,须调养些日子,暂时就守在沿城里,把它做为根据地并施发号令如何呢?”
众人点头称是,说道:“但凭人皇吩咐。”
于是由李文成支配、分兵两路,一路由黄氏兄弟率领直攻山东,欲与冯光善联络,一路由宋元成率领进逼直隶。李文成夫妇、牛亮臣等坚守滑县做为大本营,两路策应。一时间,集合的上万教徒浩浩荡荡开拔而去,好不气势。
直到此时,巡抚高杞和知府郎锦麒才真正着慌起来。连夜得报后,吓得面如上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硬着头皮,写了一份军情急报,派一队快骑直趋直隶总督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众教匪之前赶到。一环紧扣一环,直隶总督温承惠闻知也大惊失色,忙用八百里紧急文书上了一封奏报,说“滑县已失,县官褚戕。”
天空阴沉沉的。雷雨前的狂风扑打着避暑山庄的各处宫殿的门窗,噼里啪啦地乱响。庄内各处的房间内都显得十分阴暗。嘉庆帝仰靠在那把宽大的的紫檀木方椅上,一边似漫不经心地捻着唇上的一撮黑毛,一边轻松地乜斜着皇后身后的两个站鬟:晓鸾和翠红。皇后则是双眉紧蹙,脸上一片焦躁不安的神色,她不时地将一双明亮的眸子投向门外,望一望铅灰色的天空,重重地叹口气。
“这天气,怎么偏偏赶上这天气……”
她诅骂苍天,她担心这场暴风雨就要浇下来,皇后扭着头看了嘉庆帝一眼,心里道:唉,皇上的心思这时又不知道搁哪里去了。
“晓鸾,翠红,你们二人到膳食房去一趟,备些酒菜来。”
皇后吩咐道。二位宫女以为皇后发现了什么,显得很紧张,一时手足无措,红扑扑的小脸儿一瞬间变得煞白,她们使劲地低下头,愣在那儿站着。迟疑了一会,才战兢地问道:“皇后,要预备些什么?”
“随他们的便,弄些清淡可口的。”
皇后似有不满。嘉庆帝问道:“皇后有什么心事吗?”
边说边下巴额向前一仰,给晓鸾递了一个眼色。前些年,或许是因为侍候皇后的两个宫女年龄小的缘故,未加注意这转眼到十六、七岁,竟也长得小鼻子小眼,干干净净又水水灵灵的,让人想起荷塘里的小荷花,似开未开、清香四溢,举手投足间,周身上下透脱着活鲜鲜气息,这对他可是一种难耐的诱惑,甜甜的微笑,一双娇羞的眉眼,这些对于嘉庆帝来说都是一种诱惑。
前一阵子,嘉庆帝光顾着在华妃那里消遣时日,倒也可人,但次数一多,日子稍长,就感到有些腻歪。不久就回到了老住处烟波致爽斋。初始感到皇后略有不满,但经一番哄拥之后,端庄而又丰腴的皇后也就释然了。
“皇上,二子他们可有音讯吗?”
皇后不安地问,“你瞧这天,黑云翻滚,似有一场大雨要来,按时日,他们也应该来了。”
嘉庆帝笑道:“这有什么?都是成人还用得你为他们担心?再说这一路都是行宫,怎会淋得着他们?”
二人正说话间,就听殿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皇后站起来,急急要走出西暖阁,刚动几步,太监林升就急急地闯进来,喜滋滋地道:“皇后,二位皇子都回来了。”
嘉庆帝一跃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踱到皇后身边,说道:“朕说过,没事嘛。”
随着一声“皇子觐见”,绵宁、绵恺从外间大踏步地往里走。见着皇父母后,倒地便拜。“儿臣奉旨办差,都已完毕,特回转来看望皇阿玛及母后。”
“快起来吗,起来吧,这是天意啊,你们看明日就是十五,你们若是不回来,叫为娘怎放心得下?”
皇后絮絮叨叨地说,“这几日为娘都在担心你们呢,一路上风尘苦吧。”
“谢母后挂念。儿臣感激不尽。”
两个人在皇后的搀扶下就近挪过凳子各自落座。
嘉庆帝半空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他如何不惦记他们呢?刚要开口,绵宁从怀中掏出那块明黄色的如意玉呈递过来,道:“父皇,儿臣也算完壁归赵,请父皇验明。”
嘉庆帝不知是接还是不接,有意赏给他呢,怎奈绵恺在场,还是伸过手去,正欲收回,皇后蹭地一下走过来,把绵宁的手抬了抬,转身对嘉庆帝说:“不要说我护着儿子,他们也都不小了。皇上自己说过的话,若是他们办事归来,就将这玉赏与他们,可不能说话不算,失信于孩子。”
嘉庆帝心中一凛,心道,你意欲何为?不料,皇后又道:“绵宁,留下吧,绵宁办事稳定、细致,少不了日后还要出去的。”
说着拿眼睛盯着嘉庆帝,那意思是,我说得在理!
小太监林升躬身进来,轻声问道:“皇上,让皇子们去歇息吗?”
嘉庆帝一摆手:“好!你们先去洗漱,待会到西暖阁用餐。”
二位皇子称谢辞父别母而去。
窗外掠过一个闪电,隆隆滚动的雷声由远而近推了过来,一股雨腥浓味充溢在空气里。
透过格子花式的窗棂,嘉庆帝的目光掠向远处的绰绰树影,在低沉的乌云挤压下越发苍黑,他派出的托津还未回来,按原先的计划,过了八月十五的中秋节,就可以去行围打猎了。说实在的,嘉庆帝每到避暑山庄总不把行围放在心上,实在想避一避宫中紧张繁琐的事务,那纷至沓来的奏折多少令他感到活得太累,太乏了。他注意到玻璃窗外的澄湖在起着层层波浪,他似乎闻到那些翻卷着的荷叶宛若一道凝碧的波痕,似乎闻到花香阵阵,雅意幽幽。
探头探脑的林升踅进来,问道:“万岁爷,华妃派人送来一坛花,奴才叫人放在外廊檐下。”
嘉庆帝说道:“什么花?”
“还很别致,从坛底的不停冒出的水泡,有香气溢出……”
林升摇头晃脑地想先卖个关子。
“混帐,朕问你什么花?”
嘉庆帝大不高兴,说着,甩袖往外走去。停在廊前驻足,一看,真是巧夺天宫的佳作,窑烧的紫坛胎薄而又丰实,轻轻一按机簧还能看到内里旋转的花坛,在突突冒出泉水的上面,仿佛池中的小荷才露姿色。是一枝绿荷。嘉庆帝想,真是心有灵犀,朕刚想到那阵阵芳香,这会就在眼前。跟在嘉庆帝后面的皇后,嘴角略略一弯,没有说什么,心道,这个华妃尚不知足,想是见大雨将至,怕一个人落寞寂寥,想约皇上跟她一起呆在冷香亭。更何况,那艘御制的青雀肪就停泊在不远处呢!
皇后转身向水榭宽敞的东周走去。青藤爬满廊柱,枝枝蔓蔓地牵连一片,仿佛用绿色的屏风有意隔开似的。
林升小声道:“万岁爷,华妃说泛游湖中,雨中更富有诗意。”
“闭上嘴,”嘉庆帝说道,“你应该静候在斋内,谁允许你到处乱跑,去,去看上书房那儿可有奏折。”
一句话呛得林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自个儿去了。
远远地从廊前的那片花草丛中,走来了一行人,领头的是皇后身边的两个侍女,袅袅婷婷,风摆杨柳似的腰身,令嘉庆帝神往了好久。忽然起了梅香心中一番感慨。低头细赏那一只小小的绿荷,名花各有主,也不枉虚度一场了。
时辰不大,翠红来到嘉庆帝的面前,说道:“万岁爷,皇后让奴婢来请皇上用膳呢。”
嘉庆帝这才止住了感慨看着翠红,中等个儿,身条儿十分苗条,一张瓜子脸细腻白嫩,宛若凝脂一般,真是女大十八变,没想短短的几年工夫连这些婢女竟也神奇地出落成一个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儿了。那小巧玲珑的鼻子,一双明澈清亮的眼睛,红润的小嘴儿,如同画儿上走下来的一般。嘉庆帝一面点头,一面伸过手去在翠红的脸上轻轻一抹,叹道:“你们都长大了,朕怕是老了吧。”
翠红嫣然一笑道:“承蒙皇上夸赞!”
转身就想走,嘉庆帝刚想用胳膊拦住她,猛然间又是一声响雷在烟波致爽殿上空炸开了。这一声惊雷吓得翠红差点叫出声来,扭头就扑进嘉庆帝的怀里,嘉庆帝眼睛一亮,就势抱住翠红抵在门廊柱上一阵轻佻的狂吻。翠红面色如赤,越想摆脱却越是摆脱不掉。吻得兴起,嘉庆帝就要……正在这时,皇后的声音传过来,“皇上,二位皇子都在等您呢!”
嘉庆帝只得放开,笑嘻嘻地拉着翠红的纤纤细手仔细端详着:“真是苗条、秀气,瞧这手指就像葱脖儿一样白嫩。朕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美人儿。”
说得翠红心里痒痒的。羞羞答答的不敢开口,只得理了理云鬓回皇后身边去了。
转过一座漆器屏风,就看到一张嵌大理石面的红木桌子,几张黑漆镶螺甸、贝壳的木椅。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绣花的提盒。几位侍女早已站在一旁。嘉庆帝环视了一下,笑着对皇后说:“今儿吃点什么?”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天蓝色旗装的侍女走上来,揭开盒盖的第一层,里面放两把玲珑、别致的壶,一只溢出浓浓的酒香,青花、白瓷、细嘴,容积不大。另一只是白底无花的细瓷壶,是盛佐料的。将壶取出,再揭去空格,两碟江州四美酱园的豆汁酱和抚顺的百年老陈醋,再一碟放紫姜片、宝塔菜、乳瓜、蒜瓣之类的酱菜,另一碟蜜饯杏仁、桃红、莲心、藕片、青梅、红瓜,红、黄、绿、白四种颜色,令人赏心悦目。嘉庆帝频频点头,称赞道:“朕要赏给膳食房绸缎五十匹,”皇后额首称是,说道:“明日中秋十五,少不了又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也吃腻了,今日正好享享清淡口味。”
侍女又揭开盒子的第二格,露出底层的一格:这一格是五档,中间是圆形,四周的四档呈多边形,每一档放一两样下酒的冷肴:脆膳,炸得透酥、焦黄;肉脯,紫红色的薄片,很像是植糕切成的片,脆而鲜,耐咀嚼;蛋青包虾仁,白里带黄的蛋皮裹着粉红色的虾仁;醉蟹、澄湖中出的大闸蟹、敞开青色上盖,堆着蟹黄的嫩肉,黄白相间;还有鹿肉脯烘烤出来的、清香扑鼻。别说二位太子,连皇上皇后也禁不住啧啧称奇,真是菜鲜味美。嘉庆帝正要带头一点筷子,后面不知何时冒出的林升竟抢先夹过一点尝尝,嘉庆帝嗔道:“林升,你也特心细了,这是朕在自个的殿里进餐,又不比往日,你去吧,不要扰了朕的兴致。”
林升只得咽着口水,悻悻地退在一旁。嘉庆帝一摆手,膳食房来的一行侍女都退了出去。皇后叫过贴身的婢女,对嘉庆帝说道:“就让晓鸾、翠红为我们斟酒吧。”
嘉庆帝道:“好的,好的。”
转过头对绵宁说道,“说说此次灭蝗的情形吧。”
绵宁连忙起座,要正色答复问话。嘉庆帝道:“这还拘什么礼?说吧,坐下边吃边说。”
绵宁慢慢地说道:“果然如父皇所言,天底下哪有蝗虫有两种颜色?更无黄色的蝗虫不食庄稼之说。儿臣一行赶到那一打听,得知不少详情,百姓不愿让官军下去帮助捕杀的原因是,他们行的善远没有做的恶多。名为捕虫,实在敛农而已。儿臣所到之处,代父行事,严禁了这样的行为,儿臣临走时,有不少村户的庄民箪食壶浆,跪送道路两旁,儿臣见了很是感人呢!”
嘉庆帝默默地沉思着,不知不觉呷了不少酒。实际上,酒未到唇边,一股醇香就直透心脾,这酒白中带绿,至少在地窖里埋了二十年以上。嘉庆帝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眉头展开,似乎有无限的感慨。绵恺则不管许多,心多少有些不乐,连亲生母亲在谈话间也有意地维护绵宁,仿佛他就是未来的皇帝一样,其实,他哪里知道呢,嘉庆帝早就把他立为后储之君了。一阵猛吃过后,感觉极为舒服,舌尖上的美味,也如美妙的歌喉一曲既终,余音袅袅,余味无穷。
正吃着,谈着,忽然林升又急急地闯进来,凑在嘉庆帝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两句,嘉庆帝当即面色一沉,对林升道:“让他们都到颐志堂去,说朕不一会就去。”
把手中的象牙箸重重地一放,说道:“朕已吃好,你们慢慢地吃去。”
他站起身来,踱至窗前,望着阴沉的天空,一语不发,一道闪电把嘉庆的脸照得雪亮,紧接着一阵响雷过后,铜钱大的雨点子就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砸在干燥的土地上,地面上立时冒起一片白烟。
颐志堂在清舒山馆之西,有屋宇数楹,座北朝南,圣祖康熙皇帝御笔亲题额曰:“颐志堂”,又日“光风累月”。堂外一带,磊石依岸,澄波绕栏,曲牗生凉,明窗纳爽,是皇帝处理政务之暇读书学习的场所。嘉庆帝碍于烟波致爽殿住着后宫的一些宠妃,又不似紫禁城宽大深远,人来人往的有诸多不便,于是就把处理政务时不时地放在颐志堂进行,尤其是满族的内部事务大都在此。
嘉庆帝坐在青凉轿内,感到头顶的雨点稀稀疏疏,但很大,震得烦躁的心境更加上火。
事情缘起是百龄的革职。百龄自从陈凤翔的案子受到训斥以后,虽说还有不少头衔在身,但自觉低人一等,办事却更加小心谨慎。在朝中的行为也不似过去的冷漠,而是有些人情味了。这一切,或许归于他的贤妻帮助的结果,但与嘉庆帝的反复开导也不无关系。每当和嘉庆帝对栾时,嘉庆帝总是说道,做人也如同下棋一样,不能孤立,独木难以林,要讲究粘、贴、连、竖、靠,总之要发挥每一颗棋子的妙用,做人也是这样,孤立是要被吃掉的。有时候,朕感到很孤独,这时就招部分大臣进宫随便聊聊,以遣寂寞。你好像体会不到啊。百龄对嘉庆帝的话可谓言听计从,可是自嘉庆帝去了避暑山庄,百龄又如同从前一样。恰逢礼亲王昭梿五十大寿,百龄得到一张请柬,当时还想起了嘉庆帝的平时教导,不想几日过后竟忘个一干二净,把个请柬随随便便朝书房的案头一放。愣是没有送寿礼前去恭贺。
至于礼亲王昭梿是如何大骂百龄的,百龄的家人当然无从知道,老家人王冒像往常一样前往京郊的几亩庄园里查看庄稼的长势时,恰遇昭梿的家奴。令王冒心寒的是,仅有几亩的豆苗早被洗劫一空,而紧挨着的大片的良田,即礼亲王的产业都完好无损。王冒气愤不过,站在田头大骂几声。不料想,正是这几声叫骂,招来了昭梿家奴的一顿毒打,当即门牙脱落,眼睛乌青,当他哭哭啼啼地在随从的搀扶下,摸回百龄府时,正是第二天的早晨刚过没久。百龄刚刚用过早点要去办理政务,虽说革职尚还留用呢,面对家人的哭诉,他顾不得妻子的劝解,偏着硬硬的脖子说,不能因为是亲王就可纵奴行凶,我百龄自有过失之处,但皇上早已处理过,我还是朝中的大员,撇开这些都不说,就是挨打的是平民百姓也应有个说法。小娇妻劝阻不下,只好由他。百龄气哼哼地要去礼亲王府。妻子看到了书房上的请柬,打开一看,全都明白了,对百龄道,官人不必自取辱没,忍了算了。百龄却不管这些,说,这或许是我一时疏忽,话说回来,我有不去的权利,我又没让他给我下什么请柬。砰的一声摔门,乘上轿子直奔王府。这才有,昭梿站在王府的威严的石狮下,双手叉腰,面对各部衙的正在去办理公务的官员高声辱骂的场面:你私受贿赂,怠工迂延,出了大事却完全推梿诿于将死之人(指陈凤翔),人心皆无,兽性大增,试问往来各官员,你的一个任内亏空河工的钱两多少?私自侵吞了多少?一旦万岁回来,本王非参你一本不可。骂得百龄狗血喷头,气急交加,回到府中就卧床不起,还有难听的,不堪入耳,什么有阴私心里,人面蛇心,真让百龄欲死欲活。实在出不下这口怒气,遂给远在避暑山庄的嘉庆帝上了一封奏章。林升所报的事儿就是由董诰接收后,感到有必要在清廷中为汉官出一把力,不然的话,有谁敢去得罪亲王一类的家室,汉官今后还能有什么出路。
嘉庆帝刚一坐定,喘息未定,只见董诰和托津(看是刚到不久,一脸疲惫)还有其他几位扈驾大臣也都坐在颐志堂里。嘉庆帝仔细看了一遍百龄的奏章:“臣是罪身,容万岁爷的宽宏,得以留任,当肝脑涂地在死不惜,虑及受辱,深感悲愤。本当一死明心,奈惧万岁嗤笑。特上奏一章,一是奏明实情,二是讨个公道;三是请求正名。如果不然,还不如让臣致仕还乡吧。”
嘉庆帝边看边生气,问道:“你们对此事是怎么看的?”
托津摸不清底意,随口答道:“百龄也是无事生非,个人之间恩怨竟值得上了封奏章,依微臣之见,驳去或好言相劝一番也就算了。”
嘉庆帝明显地表示不悦,说道:“若此时放在你的头上,又做何想?”
弄得托津面起愧色,仍不甘心似的慢答道:“臣等岂能和王爷较真?应当登门道个寿礼未至之歉。”
嘉庆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如此小人之策,妇人之举,哪里还像个王爷风范?”
不再搭理托津,把目光转向董诰。
董诰之所以让嘉庆帝知晓此事,真真完全出于公心,其耿直的脾气不容任何人以势压人,这明显的是扶私报复嘛!而这个“私”也就是因为百龄没有送礼,想到这,略一沉吟,说道:“臣以为,办任何事体,都应公私分明。纵百龄有千万个不是,万岁爷已有明断。此事只应由万岁提及以警示群臣,若哪家亲王动辄提及,多少有伤大臣之自尊。况且百龄只是未送礼贺寿而已,这与万岁一贯倡导的不要铺排礼数是相宜的。”
停了一下,董诰继续说,“至于如何解除百龄心中的忧愤,臣想,万岁在批复奏折之时,好言劝慰几句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