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走过了十二点,沈潇潇木然的坐在沙发上。

刚才,傅斯尧说完那句话,便一声不吭的走了。这一次,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只是,喜欢了一个人那么久,连婚都结了。转了一圈,却还是这样的结果,好像也挺惨的。

黑黢黢的屋子里,沈潇潇赤着脚回到卧室,从床头柜摸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躺着颗奶糖,小小的一颗,包着粉色的糖纸。

是两年前,傅斯尧送她的那一颗。

沈潇潇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给傅斯尧塞奶糖的情形。

那一年,她只有五岁。对面的傅家新来了一位小哥哥,小哥哥长得唇红齿白,特别好看。沈潇潇喜欢漂亮的洋娃娃,自燃也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哥哥。

只是,漂亮的小哥哥不爱说话,每天只和一条小狗玩儿;后来,小狗不见了,他也更不爱说话了。

沈潇潇想,她每次不开心的时候,爸爸和哥哥就拿着好吃的零食哄她。她不想让小哥哥不开心,她得想办法哄哄他。

于是,有一天,她得了一袋子草莓牛奶糖,那可是她最喜欢的零食。她揣着心爱的糖果,悄悄的溜到对面的傅家,便看到小哥哥一个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

她鼓起勇气走过去,站在小哥哥面前,软乎乎的开了口:“你好,我叫沈潇潇,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小哥哥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安静的像个瓷娃娃。

“这个给你。”小姑娘从身前的月牙口袋里捏出一颗草莓奶糖。可是,面前的人一动不动,她跺跺脚,奶声奶气的说道:“哎呀,拿着呀。”

小哥哥终于接过了她的奶糖,她笑得眉眼弯弯,“你尝尝看,特别特别好吃哦。”

然后,她看见小哥哥剥开了糖纸,把奶糖塞进了嘴巴里,然后皱了皱眉头。

“好吃吗?”

“嗯。”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傅斯尧。”

“斯尧哥哥,这个糖是我的,你吃了,你就是我的了哦。”

“……”

思绪被一点点拉回,沈潇潇抱着膝盖,怔怔的看着盒子里的糖。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认识了这么久,傅斯尧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心里的最在意的是什么,最柔软的地方在哪里。

所以,他只需要用一颗糖,就可以轻易打动她。而她,居然还将这颗糖,收进盒子里,保存了整整两年。即便在知道傅斯尧是在唐小婉的授意下娶得她,也没有狠心扔掉。

从前,她觉得这不仅仅是一颗糖,这是只属于她和傅斯尧的记忆,胜过千万钻石。

现在,沈潇潇只觉得,自己脑子有包。

拿起盒子,沈潇潇二话不说就起身往门口走去。开门、左转、丢垃圾,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定定看了垃圾箱三秒,沈潇潇转身回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沈潇潇觉得,她整个人终于舒服了,爽了。似乎扔掉了那个盒子,扔掉盒子里里的东西,就扔掉了她对傅斯尧这些年的心思,扔掉了那个卑微的自己。

“我要洗澡皮肤好好,Ah-ohAh-oh,带上浴帽唱唱跳跳,Ah-ohAh-oh……”

浴室里,沈潇潇给自己泡了个香香美美的泡泡浴,一边泡澡,一边哼歌,脸上的面膜纸都皱起来了。

泡完澡,躺在床上,沈潇潇舒服的叹了口气。生命这么美好,她干嘛非要让自己过得苦巴巴的,是A.C.今冬的新款包包不漂亮,还是她木木哥今晚的福利自拍不香?

点开手机,沈潇潇给简宁发了个信息。

【潇兔子乖乖:宁宁,我准备寻找人生的第二春了~~】

发完,关上手机。沈潇潇扯过贺林森的人形大抱枕,蹭了蹭,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

幽静的走廊里,傅斯尧已经站在那一个多小时了。一个小时前,沈潇潇从屋子里出来,十分潇洒的丢掉一个盒子。现在,这个盒子,在他手里。

走廊的灯光很暗,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半晌,“啪嗒”一声,是打火机响起的声音。

一点猩红在之间明明灭灭,傅斯尧想起了沈潇潇第一次给他塞糖果的情景。那时候,父母刚刚故去,爷爷在忙公司事务,他被慧姨带到叔叔家照顾。

他有一条心爱的小猎犬,是有一年生日的时候,爸爸送给他的礼物。可婶婶不喜欢小动物,说她对动物毛发过敏,没过几天,就把小猎犬送走了。

傅斯尧觉得,那段日子,大概是他童年时光里,最晦暗的一段。直到有一天,对面的沈家来了个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大眼睛乌黑溜圆,像个糯米团子。他看着糯米团子偷偷溜进傅家花园,看着她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到他面前。

她说——

“我叫沈潇潇。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给你。”

“这个是我的,你吃了,你就是我的哦。”

豆芽高的小姑娘,背着手,一本正经的跟他说,他是她的了,就是这么强买强卖,毫无道理可讲。可却是他生命中最晦暗的一段时光里,最明亮耀眼的一道光。

现在,沈潇潇丢掉了他送给她的糖果,他好像,把自己的光弄丢了。

陈扬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傅总,刚刚接到消息,TPS的收购方案泄露了。对手已经向TPS开出了高于我们30%的价格。”

——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潇潇睁开了眼睛,这一晚,她睡得好极了,几乎一夜无梦。

看着怀里贺林森一张大大的俊脸,沈潇潇笑得眯没了眼。“吧唧——”,她在大抱枕的脸上亲了一口,“老公,我来了!”

沈潇潇来到公司的时候,整个艺人经纪部都沉浸在一股浓浓的神经病氛围之中。

“哎哎,快来看,逍遥CP的超话小主持人发帖了!”Dola捧着手机,“啊啊啊啊,我也好想要这样一个老公。”

手机屏幕一翻,是傅斯尧大大的九宫格照片。

同事小A腰一掐,伸手挑起Dola的下巴,摆了个欲欲的表情。“女人,这5000万是给你的零花钱。”

Dola一把扑进小A怀里,“呜呜,老公,爱你!”

沈潇潇:……

“喂喂喂,花痴犯够了没有,犯完赶紧干活。”总监助理琳达敲了敲桌子,“《岁锦》的女主角呢?都很闲?都不想要是吧?”

《岁锦》的女主角?

沈潇潇一愣,那不是叶盈吗?就是那部要和她木木哥一起拍的民国剧。

“琳达姐,就我们这种,手上都是些十八线的小艺人,哪有那个能耐去竞争《岁锦》的女主角,那可是和贺林森搭档演女一啊,不敢想不敢想。”Dola抱怨着。

小A探着个脑袋,“琳达姐,给大家透漏点呗,叶……那位,不是合同都已经敲定了么,听说下周就要官宣啦,怎么突然就要换人?”

“我听说,是因为叶盈被人打了。”Dola悄咪咪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没个三两个月,好不了。”

小A:“那也不至于这么仓促的换人吧……”

“闭嘴,现在的市场竞争这么激烈,别家都削尖脑袋去抢资源,你们是觉得自己钱够花了觉够睡了?不好好工作,成天就知道想着有的没的。”琳达脸一板,“这次女主角是公开选拔,有这个八卦的时间,都先理一理自己手上合适的人选。”

“还有。”琳达扫了一眼,“不许随便八卦和YY傅总。”

沈潇潇点开手机,网络上关于《岁锦》疑似换女主角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说什么的都有。叶盈疑似整容的消息也再一次被翻出来,里里外外重新扒。至于贺林森那边,倒是很安静,只是粉丝一片拍手叫好,说今悦终于做了人,没让蛇精脸来毁他们哥哥。

沈潇潇对八卦不关心,倒是琢磨起《岁锦》这个剧本了。这部剧改编自同名小说,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女主角岁岁是个有三重身份的孤女——锦溪镇上善良的绣娘、不夜城里妖娆的歌女、军阀从小培养的特工杀手;而男主角则是由贺林森一人分饰两角,一个是特工组织严苛狠辣的老师,一个是大帅府放荡不羁的小公子。

故事从绣娘岁岁在锦溪小镇的平凡生活开始,讲述那个特殊年代,形形色色人物的悲欢离合。

沈潇潇窝在自己的公寓,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终于把小说全部看完。直到第四天,简宁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一开门,简宁就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沈潇潇穿着过膝的睡裙,衣服皱巴巴,头发乱糟糟,两个眼睛,肿的像核桃。

简宁困惑的眨眨眼,“你不是去寻找人生第二春了么?怎么搞得像是去了半条命?”

沈潇潇一把抱住简宁,“呜呜,宁宁,我的岁岁太可怜了。”

简宁:……?

简宁用了二十分钟时间才搞明白,沈潇潇之所以把自己整的这么惨,是因为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追小说,研究剧本,她打算让宋枝去试镜岁岁这个角色。

“不是,你什么时候开始草事业型女强人了?你之前那朋友圈不是都画画画,养养花,弹弹琴,然后架着180万的望远镜夜观星象么?”

那是沈潇潇给傅斯尧一人可见的朋友圈。沈潇潇很不屑,那都是什么时候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没劲。

“我觉得吧,老沈养了我二十多年,我总不好一直白吃他家大米不是?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也应该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事业了。而且,我觉得宋枝这小姑娘可塑性很强。”

最后这一句,才是沈潇潇的真心话。她始终觉得宋枝这样留在今悦,可惜了。

“呵呵。”简宁冷笑,“您沈大小姐,一手握着傅家的今悦,一手握着唐家的世欢,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都是你家的。你想捧个人,需要在这儿熬夜看剧本?”

“那不一样!今悦是傅家的,就我和傅斯尧这塑料夫妻,怎么可能求到他名下?世欢是我外婆的,那以后就是我舅舅的,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是嫁出去的外甥女?而且,就算我真的要去求我舅舅,也总要做出点成绩来吧,不然随便塞个人过去让他捧,算是怎么回事?强捧遭天谴,你知道不?”

沈潇潇叭叭叭的说了一大堆,简宁还是淡定的抱着臂,“可我怎么听说,比起你舅舅,唐老夫人似乎更看中你这个外孙女。一心要把你培养成唐家的接班人,好继承她老人家的衣钵。”

沈潇潇瞪她。

“行行行,我闭嘴。”简宁握着沈潇潇的肩膀,将她推到了浴室门口,“我求求您,您先去洗个澡,在来草自强不息的富三代人设好不好?”

“哦。”

——

闭关三天的沈潇潇,一出门,就直接被简宁拎到了夜场。美其名曰,庆祝她终于开始了自由自在的“第二春之旅”。

趴体的地点定在虹都,风格很浮夸的一家夜店。为了契合主题,简宁三天前就向一众狐朋狗友发出邀请,入场要求:男性,35以下,身高180以上,体重110-140斤之间,五官端正,未婚,三观正。

简大小姐一声令下,各路人马纷纷捧场。

所以,等到沈潇潇被拖进包厢的时候,便看到清一色的男人,西装革履大背头的、时尚混搭非主流的,可A可奶、有白有黑,堪比古代大型选秀现场。

“你这是干嘛?”

简宁大手一挥,“你看看这茂密的森林,是不是在为自己这么多年吊死在一棵树上痛哭流涕。来吧,今夜你就是这片森林里的王!”

神特么森林里的王,当她是人猿泰山呢。

可傲娇的沈小公主反手就站在了一众美男中间,“来,给本王拍个照,本王要发朋友圈。”

还是一人可见的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