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装下去只怕要命归西天,沈音徽不敢再耽搁,慢悠悠睁开眼睛,仿佛真的刚睡醒一样,她打了个哈欠,开口说道:“王爷回来啦!”
说完环顾四周,而后露出懊恼的神情,似是乍然意识到自己睡到了不该睡的地方,她赶忙开口告罪:“奴婢糊涂,怎得在您的床榻上睡着了,都是奴婢的错,请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奴婢一般见识。”
江辞不说话,就那样冷眼看着沈音徽演戏,手指微微收紧,还未用力,沈音徽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就出现了两道红痕。
沈音徽知道糊弄不过去了,不再装傻充楞,殷殷切切表忠心:“奴婢是太妃买给王爷的通房丫头,生死皆系在王爷身上,王爷风光得势奴婢才能享受荣宠,奴婢绝不做那起子损人不利已的蠢事,定会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忘个干干净净。”
沈音徽偷偷嘘了江辞一眼,他神色未变,但卡在她脖颈处的手指微微松了一些。他智多近妖,她不敢再动小心思,索性坦诚相待。
“奴婢没有大志向,只想安安稳稳过活,王爷且放一百八十个心,便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奴婢也会守口如瓶,绝不多说一句话。”
大瑞是分封制国家,全国分为十六个藩地,数江南道最为富足,是大瑞名副其实的粮仓。
江氏一族在江南盘踞多年,不仅钱粮富足,兵力也占了大瑞官兵总量的半数之多,若真刀实枪上战场,当今未必能奈何江辞。
江辞并不畏惧旁人知晓他弑父的事情,只是厌恶张进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这才动了杀机。
再看榻上之人,乖乖巧巧、瑟瑟缩缩,如林中受惊的小鹿,满脸都是惊惧,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杀她作甚。
江辞松开手,提步向盥室走去,身上沾染了血腥气,需洗干净才舒爽。
沈音徽死里逃生,待江辞愈加殷勤,从床上跳下去,追到盥室伺候。
江辞已进了浴池,半靠在池边假寐,热汤氤氲起白色的雾气,乍一看,犹如在仙境遇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美仙君。
沈音徽捏着手巾蹲到池边,有心伺候江辞,却无从下手,她斟酌片刻,温声试探:“王爷,奴婢给您捏捏肩可好?”
池中的人如老僧入定,一动也不动,当沈音徽想要默默退出去的时候,才看到江辞点了一下头。
她赶紧放下手巾,将素手搭在江辞肩头,小心翼翼摁了起来。在这种境遇下,伺候人也成了恩赐。
沈音徽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作养的柔嫩水滑,一下一下在江辞肩头摁着,肌肤与肌肤相触,即使她的力道小的像是挠痒痒,也让人觉得熨帖。
江辞许久未像现在这样放松,在沈音徽的按摩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温泉水滑,沈音徽倒不担心江辞着凉,只担心泡的太久对他的身子有损,她轻轻摇了摇江辞的手臂,温声提醒:“王爷,快醒醒,您还是去屋内休憩罢!”
江辞睡觉轻,被她一摇就清醒过来,他欲要起身,却发现沈音徽莹白的脸颊泛了红,到底还是小姑娘,虽横了心讨好他,面皮却薄如纸。
江辞就那样睇着沈音徽,直看得她耳朵根发热,整个人都有些无措,沈音徽深吸一口气,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她将手巾递给江辞,一本正经道:“王爷且先擦拭着,奴婢先去给您铺床。”声音倒是四平八稳,脚步却磕磕绊绊略显慌乱,逃也似的出了盥室。
江辞轻笑一声,慢悠悠出了浴池。回到寝屋时,沈音徽已把床褥铺好,她双手交叉叠在身前,温声道:“请王爷就寝。”她倒是机敏,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恢复了镇定。
江辞安安稳稳躺下,沈音徽却有些为难,她知道贴身丫鬟是要给主子守夜的,但在哪里守却大有学问,亲近些的守在拔步床内的小榻上,疏远些的需守在外间。
她初初识得江辞,又见识了他阴毒狠辣的一面,照自己的内心,恨不得离他八丈远。但她是太妃赐给江辞的通房丫鬟,二人虽未圆房,名义上却是极亲近。
所以到底该去哪里休息,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江辞瞥了一眼戳在床边的沈音徽,她站的笔直,活像一尊守门神,江辞开口:“你直愣愣站在哪里做什么?”
沈音徽不打算自己纠结了,她开口询问:“奴婢不知该在哪里就寝?”
江辞伸手指了指外间的罗汉塌,开口吩咐:“你睡觉的时候警醒些,不要发出声音。”他睡觉轻,半点声音也听不得。
沈音徽点头应是,轻手轻脚去了外间,起初倒是睡着了,后来觉得肩膀不舒服想要翻身,猛然想起江辞的吩咐,愣是不敢动了。
若是睡不着,夜晚就会变得格外漫长,沈音徽是侧身睡的,底下的肩膀又酸又疼,她就那样生受着,一直挨到天明。
因着太妃的安排,沈音徽和刘月如轮流伺候江辞,二人一人一天交替到别亦阁当差,沈音徽下了值,就到了刘月如上值的时间。
刘月如一心想当姨娘,自是怎样娇艳怎样打扮,肃王府下人的衣裳有定制,都是清一水的秋香色交领褙子,刘月如不敢标新立异,就在细微处下功夫。
她悄悄将交领缩短了一寸,愈发显得酥山盈盈,仿佛随时都能溢出来一样。
刘月如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沈音徽,她狠狠瞪了沈音徽一眼,遂趾高气扬向别亦阁走去。
沈音徽昨日累狠了,夜晚又没怎么休息,连早饭都没用,便回寝屋补觉去了。
一觉睡到大下午,只觉得腹内空空,这才起床用了些饭食。
刘月如呢,原想早些爬上江辞的床,没想到天刚擦黑,就被江辞打发回了偏院,同样是第一次伺候,凭什么沈音徽能得到王爷青睐,她连守夜的资格都没有?
刘月如嫉妒得发狂,遂唤来兄长商量对策,她是家里唯一的姑娘,且年龄最小,凡是提出的要求,家人无不同意。
刘月如一边给大哥刘月全倒茶,一边道:“那个阿音仗着自己生得标致,径先得到了王爷的青睐,我是肃王府的家生子,若是任她抢先一步承了宠,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听话听音,刘月全知道刘月如有了主意,便问:“小妹想如何做?”
刘月如俯到刘月全耳边低语几句,而后道:“那贱人若是破了身子,以后便再不敢让王爷近身了,再没有比这样更妥帖的方法了。”
刘月全嘿嘿直笑:“还是小妹心疼哥哥。”
睡了一天一夜,沈音徽神清气爽,她比前日起的略早些,洗漱完便向别亦阁走去,行至水榭,冷不防有一人把她拽到临水的屋内。
那人生的人高马大,只一只手就将沈音徽桎梏得死死的,不是刘月全又是谁?
沈音徽死命挣扎,狠狠在刘月全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刘月全吃疼,一把将她甩到地上。
沈音徽抬起头,挣扎间发髻散乱下来,虽失了端庄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魅色,美的让人心惊。
刘月全色心大动,猛地扑将上去,沈音徽起初慌乱,此刻已镇定下来,她轻巧的转了个身,盈盈的站起来,掐着腰看向刘月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急什么?”
刘月全原以为她是个三贞九烈的,没想到这样放荡,他睇着沈音徽淫 笑:“你倒是识时务!”
沈音徽强忍着内心的惧意,将素手放到刘月全的腰带上,低声道:“哥哥生的高大威武,妹妹也喜欢的紧,只今日时间有限,你我换个时辰再约,才能快意。”
刘月全虽喜欢美色,却还没到色令智昏的地步,他扯过沈音徽的手臂箍在手中:“我焉知你不是在诓骗我?”
沈音徽道:“我骗你作甚,现下只要我喊一声,立马就会有人冲进来,你也就不用活着了。”
刘月全狐疑,没成想门外真的响起一道脚步声。那是前日接沈音徽的留头丫头在路过,沈音徽虽已到别亦阁伺候过一次,但因着对肃王府不熟,遂和那个留头丫头商量好了,让她再迎自己几次,没成想倒真的有了用处。
别说那丫头小小年纪帮不上自己,便是真的有侍卫路过,沈音徽也是不敢叫的。
红口白牙,她又和刘月全从一个屋子出来,若是刘月全铁了心往她身上泼脏水,无论如何她也洗不脱。便是刘月全不往她身上泼脏水,她的名声也保全不了了。
刘月全的心思远没有沈音徽周全,他原以为沈音徽在唬人,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便信了她的说辞,肃王府内互相兜搭的下人不在少数,沈音徽生的这样貌美,风流一些也无可厚非。
刘月全松开钳制着沈音徽的手臂,猥琐的目光粘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子上下打量,急切道:“我们那天再见面?”
沈音徽揉了揉手腕,答到:“后日酉时你在这里等我!”说完将头发收拢整齐,扭着腰肢出了屋子,背影婀娜,将刘月全的魂魄都勾走了大半。
刘月全盯着沈音徽高挑的背影,只觉得跟做梦一样,这样一个尤物,竟轻易就答应和他兜搭了。
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所幸江辞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并未责怪沈音徽迟到。
江辞上午要去道观修道,出门之前特特吩咐沈音徽整饬书房。
江辞的书房很大,书架上挨挨挤挤摆满了书,约是翻阅的过多,书架略显凌乱。
沈音徽极有耐心,将散乱的书籍分门别类放好,另剪了小纸条,标好类别,一一往书架上张贴。
江辞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书架上的标签,标签上的字迹雍容雅致,飘逸清秀,甚少有女子能将馆阁体写得恢弘大气。江辞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沈音徽并未注意到来人,她写完最后一个标签,粘了面糊,转身往书架上张贴。
要贴的位置有些高,沈音徽惦起脚尖也够不着,原想搬个兀子踩着,还未动作,只觉得身子一轻,便被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