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三月多细雨,打湿霓虹。
一年一度的金鼎奖,作为国内电影举足轻重的奖项,向来被圈内视为风向标。
颁奖礼后台,独立休息室前。
经纪人推开门,确认里面空空荡荡,原本应该乖乖待在里面的孔如琢,现在却不翼而飞。
孔如琢的小助理站在他后面,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如琢姐说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让我去门口拿咖啡,走之前她还好好在这儿呢。”
孔如琢还是第一次搞出这种事儿来。
她第一部戏就拿了影后,一张宜嗔宜喜如珠似玉的面孔,在最年轻最娇嫩的时候,便已经红遍了全亚洲。很多人都以为她是昙花一现,可她偏偏就是一路红到了现在。
经纪人第一次见她时,实在惊为天人,破例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孔如琢签了下来。
可后来才知道,这位祖宗竟然是孔家独女,若是娱乐圈混不下去,就得回家做豪门千金了。
那时经纪人就提心吊胆,生怕这位祖宗拈轻怕重,遇事撂挑子不干,可没想到无论平常她再怎么娇纵任性,一到正经场合,从没掉过链子。
离开幕,只有不到三小时了。
经纪人用力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气:“你说,她会不会被绑架了?”
小助理张了张嘴:“啊?”
“她之前休假跑去飙车,撞断了一条腿都没把工作落下。要不是被绑架了,怎么会在这种关头不见人?”
小助理:“呃……”
谁能在这儿把人给绑走啊。
隔壁忽然“咚”地一声,经纪人被打断了胡思乱想,叮嘱小助理:“你在这儿守着,要是小祖宗回来,千万看好别让她乱跑了。”
小助理用力点头,经纪人匆匆离开,去协调孔如琢的红毯顺序。小助理眼巴巴看着走廊,拿出手机给孔如琢发消息。
隔壁响起细微的手机震动声。
半晌,又是咚的一声响。
孔如琢被按在墙上,如同沸腾牛奶一般雪白柔嫩的手臂,无力地绕在男人的颈中。
她原本便长了一张云捏雪揉,秾艳娇憨的面孔,如今额上泛着细碎的汗意,打湿堆云似的乌发,雪白的齿咬住鲜嫩若樱桃的唇,连蝶翅样的长睫也被泪水浸透了,整个人都透出一股任人采撷的殊丽之色。
这里是放衣服的杂物间,隔音不好,外面的话一字不落地透了进来。
孔如琢想要把面前的男人推开,可雪嫩纤长的手指落在男人精致冰冷的西装布料上,却只引得男人漫不经心地侧过头去,在她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孔如琢呜咽一声,骂他说:“别……别咬脖子,会被拍到。”
“怎么,怕被人看到?”男人嗤笑一声,“婚都结了,搞得像在偷情。”
“你不是在国外,怎么忽然回来了?”
男人长了一张漂亮面孔,眉骨高,眼皮沿着狭长的眸子划出精致昳丽的一痕,眼尾微微向上挑起,配着薄唇,天生一副薄情寡恩的风流模样。
闻言,他半挑起眉毛:“不高兴见到我?”
“我见到你为什么要高兴。”孔如琢又推了他一下,可他的手掐在她腰上,甫一用力,她的手便软而无力地垂下,倒像是欲拒还迎,“蒲又崇,你这个人到底什么毛病……在家……还不够吗?”
说到最后,孔如琢实在不好意思说下去。
可蒲又崇看着她,反倒笑了:“在家怎么了?”
孔如琢晓得他脸皮厚,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厚,想用指甲掐他。
可他浑身上下穿戴整齐,连袖口一枚铂金袖扣都整齐妥帖,十足十一个衣冠禽兽,唯有颈口,衬衫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寸不常见于天日的冰冷的雪色肌肤。
修长颈中的喉结,说话时微微滚动,性感至极。
孔如琢拽着他的领带,努力支起身子,他迁就地低下头来,将自己奉到她的口边,任由孔如琢在他颈上重重咬了一口。
蒲又崇皱起眉来,嘶了一声:“想咬死我?”
话是这样说,可孔如琢能感觉到,他更兴奋了。
她被重新抱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那桌是化妆桌,不算太宽敞,上面还立了镜子,镜子周围是一圈灯泡。蒲又崇慢条斯理将镜灯打开,捏着孔如琢的下巴,要她看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是一张娇艳欲滴的面孔,连眉眼上,都晕开了桃花似的颜色。
孔如琢又羞又恼,眸中如星似雾,索性闭上眼睛不肯再看。
“我要是死了,你就只能当寡妇了。”
蒲又崇弯下腰去,握住她的脚踝,折纸一样,向上一折,修长的腿挤入她两膝之间,牢牢将她禁锢在了镜与他的胸膛中。
孔如琢总算喘过气来,讥诮道:“你还指望我替你守寡?”
“不指望。”他却笑了,指尖沿着她的颈子向上,捂在她的唇上,“所以,现在得睡够本。”
下一刻,孔如琢猛地睁大眼睛,漂亮的眸中,泪水不受控制地颗颗滚落下来。
他的气息也粗重起来,黑得不见天光的眸中,亦燃起爱火如焚,肆意妄为。
“小点声。”他在她耳边,冷质的声音浪荡而煽情,“被人听到,你又要上热搜了。”
孔如琢简直恨死他了,他一举一动,都像是要将她揉皱碾碎。
她被掰着腿折腾了半天,等蒲又崇终于觉得“够本”放开她时,连腰都差点直不起来。
蒲又崇倒是气定神闲,一边打领带,一边随口问她:“今晚的奖杯,能拿得到吗?”
“不劳你费心。”孔如琢倚在那里,懒倦道,“我都拿了两樽了,这一樽拿不拿,都无所谓。”
“你倒是淡泊名利。”
“一般般。”孔如琢微微扬起下颌,又是那颗高不可攀的明珠,“问这个干什么?”
“怕你拿不到,回去哭鼻子。”
孔如琢有些狐疑:“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蒲又崇偏偏不说了,上前将她抱起。孔如琢生怕他就这么把自己给抱出去,连忙挣扎说:“我自己来。”
“你确定?”
孔如琢点头,蒲又崇便将她放下。
她刚一落地,两条腿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蒲又崇好整以暇地将她拉回怀中,替她理了理散乱的衣襟:“给你个提醒。有时候奖杯给谁,也不全看电影里的演技。”
娱乐圈,本来就不是那么非黑即白的地方,多得是演技超绝的人,却只能在配角里面打转。
至于奖杯,就更不是什么公平竞争的东西。演技是锦上添花,可就算没有,难道就不能得奖了吗?
孔如琢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新秀,哪怕她现在也只是刚刚二十出头,可因为出道早,走到哪里,都要被喊一声前辈老师,对于这些事,早就见怪不怪——
前提是,这些背后的花样文章,别玩到她的头上。
谁有这个胆子,敢用旁门左道从她手里抢东西?
孔如琢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将几个人选在脑中过了一遍,问蒲又崇说:“是谁?”
蒲又崇看她一眼:“想空手套白狼?”
孔如琢:?
蒲又崇:“叫声好听的来听听。”
孔如琢:……
孔如琢:“爱说不说。”
孔如琢懒得理他,从他怀中挣开向外走去,哪怕只穿着一件真丝睡袍,姿态仍优雅至极——
她已经缓过劲儿来了,腿没那么软,腰也没那么酸了。
经纪人已经将整个后台都翻了个遍,正在计划要不要报警。
却听隔壁的门被推开,孔如琢从里面走了出来。
经纪人眼前一亮,气沉丹田道:“孔如琢!”
孔如琢斜觑他一眼,他那气势便弱了,挤出笑脸说:“小姑奶奶,怎么从这儿出来了?”
“换衣服的时候睡着了。”孔如琢面不改色,如玉指尖捋了捋微蜷长发,“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今晚最佳女主角的候选人,除了我还有谁?”
经纪人对这个自然如数家珍:“有……”
说到一半,却顿住了。
孔如琢如有所感,回过头去。
便见蒲又崇正施施然从换衣间中走了出来。
他此刻衣冠楚楚,清贵骄矜,面上神色淡淡,狭长眼眸之中,一片漆色光影,望之令人不敢生出丝毫逾矩之意。
孔如琢:……
不是让他等没人的时候再出来吗!
蒲又崇迎着她谴责的眼神,神色淡然地走上前来:“你有东西忘了。”
冰白掌心之中,托着一条细金链子,上面垂着一颗颗精巧剔透的红色宝石,流光璀璨,价值不菲。
正是孔如琢常戴的那条脚链。
这是干了什么,才会连脚链都给摘了!
这两个人,经纪人一个都惹不起,敢怒不敢言,差点把自己憋死。
可孔如琢就当没看到他这个人,并不伸手去接链子。
蒲又崇却不以为忤,反倒问:“要我替你戴上?”
他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来!
孔如琢只好不情不愿接过来:“你什么时候摘下来的。”
“真的想知道?”他扫了经纪人和小助理一眼,“是在刚刚……”
孔如琢深吸一口气:“不用说了。”
真让他说出来,她也没脸见人了。
蒲又崇嗤笑一声,似是笑她敢做不敢当。
等他走后,经纪人才喘出一口气来:“你怎么把这位爷给招来了?我还以为你是被绑架了。”
经纪人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堪破了真相——
刚刚孔如琢真是被蒲又崇给带走的。
“他路过。”孔如琢随口敷衍,岔开话题说,“时间不早了,先替我上妆吧。”
今晚,孔如琢是影后的最有力人选,无数眼睛都要落在她身上,那是一根头发丝都不可以出错的。
妆和造型是一早就定下来的,现在只需按部就班复刻到她脸上就行。
换衣服时,孔如琢问:“有项链吗?”
蒲又崇有分寸,在颈上咬的那一口,微微有些泛红,上了遮瑕就看不大出来了。
可这种场合,总要万无一失才好。
她一开口,服装师立刻就捧了一条choker出来,同礼服同色的天鹅绒材质,镶嵌了满满一圈指肚大小的珍珠,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将颈子严丝合缝地遮了起来。
孔如琢眼睫微垂,在choker上扫过:“哪来的?”
珍珠是真品,不是什么便宜的假货。
服装师看了门口的经纪人一眼,小声说:“是……蒲先生让人送来的。”
蒲又崇这个人真是……
忍一忍别咬她不就好了。
孔如琢在心里翻个白眼,站起身来。
她原本身材便高挑,穿了八公分的细高跟,修身的银色曳地长裙,包裹住她曼妙身姿的身形,仿若上岸的人鱼,美得几乎无可挑剔。
一群人簇拥着她向着会场内走去,却在走道尽头,和另一群人迎面碰上。
这一层只有五间独立休息室,向来只给圈中地位最盛的那么几位顶尖人物准备。孔如琢年纪小,可两座影后奖杯在手,这五间休息室,必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面前的人……
同样一身盛装的穆雪飞,娇笑着同她打招呼说:“如琢,好巧,你也在这里。”
孔如琢只淡淡一笑:“是巧,第一次在这里见你。”
穆雪飞当年和她同时出道,戏路也相似,两人在那时总被人拿来比较。
只是后来,孔如琢影后拿得多了,穆雪飞便被她远远甩到身后,再也没有资格和她平起平坐,甚至被她挤得只能去混电视剧圈子。
如今相见,穆雪飞笑中就有了几分阴狠,却又娇声道:“花无百日红,这样的好地方,也不能总是你一个人享用。”
孔如琢懒得和她斗嘴,可穆雪飞偏偏又要问:“脖子上这是怎么了,怎么戴了这个?”
曾有小报为孔如琢开了专题,从眉眼到口鼻,再到脖颈四肢,分门别类,分析她美在哪里,其中好评最多,便是她的天鹅颈。
所以孔如琢造型,大多不戴什么颈饰,天然去雕饰,更衬她的美。
孔如琢并不觎穆雪飞看出什么,可穆雪飞这么挑衅,也挺烦人。
孔如琢转头问经纪人:“金鼎之前网络投票时,我怎么不记得入围电影中,有穆小姐主演的?”
经纪人笑道:“你没记错,穆小姐主演的参赛电影,在第一轮就因为支持率过低被刷下去了。”
“那她怎么在这儿?”孔如琢秾丽眉目之中,显出嘲讽,“现在金鼎也有复活赛了?”
这话说得刻薄,偏偏穆雪飞无法反驳,只将一张俏面气得通红:“孔如琢,你真把金鼎视为你的囊中之物了?你比我还要晚出道半年,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有什么资格?”
孔如琢似是有些困惑,一手抱着手肘,指尖在腮边轻轻点了点,忽而潋滟一笑。
“史上最年轻三金影后,两座金鼎奖,内地女演员中,累计票房第一。这些,够不够资格?”
这一笑如骄阳烈日,将潮湿氤氲的春夜也映衬如星火流光。
穆雪飞脸色越发难看,孔如琢如玉手指将一缕墨色鬓发闲闲别至耳后,叹惋一般,语气温柔至极。
“和我比,穆雪飞,你可真是越级碰瓷。”
孔如琢作为开场嘉宾,第一个走上红毯,不知谋杀多少菲林。
等步入内场落座,场中人烟稀少。
经纪人蹲在她身边,替她整理裙摆,一边夸奖她说:“刚刚骂得好。穆雪飞仗着自己这两年拍了几部电视剧,收视率不错就抖起来了。等你拿了影后,看她还敢来叫嚣!”
孔如琢却不如他乐观:“穆雪飞原本连第一轮网络投票都没撑过去,现在却被塞进了最后的五个候选人里面。她背后站着的是谁?”
经纪人猛然一惊:“我这就去查!”
“算了。”孔如琢随意道,“别人有备而来,你现在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这算是经纪人的工作失误。
经纪人道歉说:“我一定会替你向组委会讨个说法。”
“等她真拿了影后,再讨说法也不迟。”孔如琢却淡淡地笑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今年不是什么电影大年,排的上的电影寥寥无几,更显出孔如琢那部一骑绝尘。无论是网络投票,亦或是金鼎评审,都对她异口同声赞不绝口。
可以说,这个影后,除了她之外,其他的候选人不过陪跑而已。
现在却轮到经纪人不乐观了。
圈中各种奖项多如牛毛,能维持公信力的,也只剩寥寥几“金”。穆雪飞能被塞进来,背后的靠山实力必定不俗。
更何况,穆雪飞之前哪里有胆子在孔如琢面前如此放肆,看来不但是抱上了大腿,这条腿还一定很粗,才会有信心,能在奖项上压过孔如琢。
可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经纪人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数个营销策略,每一个都剑指组委会黑幕,能在网上掀起腥风血雨。
再看孔如琢,这位小祖宗正漫不经心地垂着眼,拿着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经纪人:……
得,操心紧张的,看来只有他一个。
场内渐渐坐满了人,趁着典礼还未开始,照着咖位,开始互相打起招呼。
孔如琢的位置在第一排,能和她同排的,都是圈中数一数二的大咖。她不大爱交际,还好长得美,只是笑一笑,便不显得失礼。
等颁奖礼正式开始时,孔如琢便光明正大地开始走神,只在大家笑的时候一起笑,大家鼓掌的时候跟着鼓鼓掌就好。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台上,已经到了公布最佳女主角的时刻。
孔如琢垂眸扫了一眼屏幕,看到是蒲又崇发来的消息。
“订金。”
什么订金?
台上,颁奖嘉宾正用一种亲昵的语调,笑盈盈道:“……今年的影后桂冠,不出意外,又被一位老熟人夺走了。”
璀璨雪白的追光灯下,嘉宾稍稍停顿,似是给大家反应的时间。
而后,含笑念出了孔如琢的名字。
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这一刻,所有人都向着孔如琢投来了目光。
如同浪潮一般,各怀心事,落在她身上。
簇拥她、淹没她。
——这是她第三次,拿到了金鼎影后。
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却已然高不可攀。
孔如琢看到,几排之后的穆雪飞,脸色煞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似乎完全无法接受,金鼎奖,居然又落在了她的手中。
孔如琢几乎被穆雪飞的表情给逗笑了。
她优雅地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向着众人颔首示意,眼角余光扫过手机,看到上面,蒲又崇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等我死了,记得替我守寡一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大吉大利,今晚开文!
三章足量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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