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堰之瞧了眼拖着厚重斗篷的戚迟鸢,道:“阿鸢,母亲在西苑休息,你去看看她吧。”
戚迟鸢轻应一声,松开跟魏宴淮牵在一起的手,幸好魏宴淮没跟之前那样紧抓着不放,这让她松了口气。
戚迟鸢对二人福了福身,也不管他们待会儿要说什么,转身就去了西苑。
绿桃四人犹豫要不要跟上去,下一刻就看到岑越给她们递了个眼神,不敢多磨叽,行了礼就小跑着追上戚迟鸢。
戚堰之瞧见那四名婢女,眯了眯眼,很是不悦。
不属于戚府的人,戚堰之不想收,若不是身份摆在这儿,他一句话都不想跟睿王说,只想揍睿王。
“堰之,愣着干什么,请王爷进屋坐坐。”
远处传来戚呈毅的声音,他往这边走来,对睿王拱手作礼,“犬子照顾不周,还望王爷莫要放在心声。”
魏宴淮当然知道他们为何不待见自己,对此并不放在心上,只道:“等聘礼全搬进来,本王就走。”
戚呈毅带人去屋里歇息。
戚堰之咬咬牙,不满跟上。
圣旨才下来多久,聘礼都准备好了,可见魏宴淮早就计划了这样的事儿。
戚堰之心中郁闷,找个媒婆来说亲,不比当街掳人好。
虽然他们家不会同意。
睿王身边再没有旁的女人,他也是皇家的人,戚家不想让戚迟鸢与皇家沾亲带故,只想让她待在没有勾心斗角的环境里。
戚迟鸢还未走到西苑,就碰到匆忙赶路的李芹诗,脸色憔悴不说,眼睛都是红肿的。
李芹诗平时最注重仪态,如今头发都散乱着,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温婉。
李芹诗看到了戚迟鸢,顿时喜极而泣:“阿鸢!”
声音很是嘶哑,可见这两日哭了很久。
戚迟鸢被这声‘阿鸢’弄得眼眶发热,强忍着泪上前,与李芹诗抱在了一起。
“娘!”
她好想家,好想爹娘。
李芹诗早已不顾颜面,嘶声哭着:“好阿鸢啊,娘终于将你给盼回来了。”
戚迟鸢半张脸埋在李芹诗肩膀,憋着心中委屈:“这几日,女儿让爹娘担心了,都是女儿的不是。”
再怎么掩饰,也遮不住颤音,显然受了委屈和惊吓。
李芹诗轻抚着她后背,从头顶抚到后腰,“莫要说胡话,这事儿怎么能怪你,都是睿王那个混蛋!”
赶来的陈氏刚巧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低声提醒:“母亲,睿王还在咱们府里呢,您说话注意点儿。”
李芹诗全当没听到她的话,松开戚迟鸢,好好打量着她,问:“那混蛋可有为难你?他没打你吧?”
见到家人太开心,戚迟鸢忍不住笑了声,摇头:“没有,他没有打我。”
“那他凶你没有,听说睿王脾气不是很好,他是不是凶你了。”李芹诗冷静下来,拉着戚迟鸢往西苑走。
戚迟鸢:“他没有凶我。”
除了关着她和逼迫她成婚,并没有别的了。
而这些家里人都知道,没必要再提。
母女俩聊了一路,全然忽略了跟在后面的陈氏。
陈氏看到戚迟鸢,心中很是复杂。
前几日有多愧疚,这两日就有多高兴,她一辈子也没跟有权势的人家沾亲带故,如今小姑子要当王妃了,她就是王妃的嫂嫂,这说出去岂不有面子。
说到底还是虚荣心作祟。
到了西苑,李芹诗这才看到戚迟鸢身后跟着的四个人,猜到了什么,还是问道:“那几个是睿王派来跟着你的?”
戚迟鸢回头看了眼绿桃四人,点点头:“她们听了睿王的命令,随时跟着照顾我。”
李芹诗放低声音:“我的意思是,她们不会是睿王派来监视你的吧?”
戚迟鸢沉默。
李芹诗叹气:“就知道睿王没按什么好心思,这圣旨都下了,还怕咱们跑了不成。”
戚迟鸢没说话,许是累了,脸色不怎么好看。
李芹诗拍了拍她的手,“你回房歇着吧,娘去伙房吩咐一声,给你做些好吃的。”
“小翎,扶姑娘回屋。”
随着李芹诗话音落下,走近来一位跟戚迟鸢年龄相仿的婢女,见到戚迟鸢的那一刻,泪花在眼中闪烁。
“姑娘,奴婢扶您回去歇着。”
小翎自幼就跟在戚迟鸢身边照顾,前些日子去布庄,小翎难得没跟着,本来在府里等着姑娘回来,却等来了少夫人一个人回来,同时还有她家姑娘被带走的消息。
小翎也哭了好些天。
小翎扶着戚迟鸢回屋,倒让绿桃四人显得尴尬,她们不说话,戚迟鸢走到哪儿,她们就跟到哪儿。
戚府不是权贵,却不缺财力,府邸很大,比睿王府还要大一些。
西苑南边是戚迟鸢的房屋,小翎有许多话想说,碍于身后跟着四个陌生人,只好把心里话忍下来。
回到屋中,小翎关上门跟戚迟鸢说悄悄话。
“姑娘,昨夜里老爷说了,若您真的不想嫁,今夜就准备离开京城,奴婢会谎称您病了,随时照顾您,绝不让睿王殿下的人有机会见您。”
小翎一番话着实让戚迟鸢没想到,那可是圣旨,从古至今都没人敢违抗圣旨,家中为了不让她为难,竟想出了这样荒唐的法子。
若戚迟鸢真的走了,全府上下四十多口人,将会无一活命。
“无论你逃到哪儿,我都能找到。”
魏宴淮这话还在耳边回荡。
抛下全家性命只为自己快活,这种事情,戚迟鸢做不到,她反握住小翎的手。
小翎疑惑:“姑娘?”
戚迟鸢认真问她:“你可知道,若我逃了,全府会是什么下场?你会是什么下场?”
小翎茫然摇头,只知道一定会受罚,至于什么罚,她一概不知。
戚迟鸢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小翎顿时脸色苍白,低下了头。
她纠结许久,神色坚定:“奴婢不怕,姑娘尽管逃!”
戚迟鸢被气笑了:“可我舍不得你们为我去死。”
嫁便嫁吧。
今后怎么对待魏宴淮,是她自己的事儿。
在此之前,戚迟鸢早已做好了一辈子都不嫁人的打算,她眼光挑剔不愿将就,别人更不愿娶一个身体病弱的妻子回家照顾。
魏宴淮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戚迟鸢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魏宴淮,一点印象都没有,对于魏宴淮的所作所为,她先前理解为见色起意。
上街那日,或许是初次相见,魏宴淮临时有了把她带走的想法。
可昨日想了想,准备聘礼不是小事,短短几日就准备齐全,明显是很早就预谋了。
戚迟鸢努力回想以前有没有在哪见过,答案最终是没有。
可魏宴淮,是怎么注意到她的?
昨日看她,那眼里的痴意像是积攒多年。
戚迟鸢越想越可怕,后背一阵发凉,眉头紧锁,满脸不安。
“姑娘别想那么多了,若是,”小翎眼神胡乱瞥着,道:“要是王爷敢对姑娘不好,奴婢拼了这条性命,也要……”
戚迟鸢捂住她的嘴,摇头:“莫要说傻话。”
主仆俩从未分开这么久过,二人叙旧叙了好久,连魏宴淮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夜里。
来戚府拜访的人全都走了,戚府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
戚迟鸢回来,明明是件好事,却因为赐婚的事情,没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即便笑,也是强颜欢笑。
气氛从未如此压抑过。
几日不见,戚迟鸢觉得爹爹头上的白发似乎更多了,垂眸掩下眼底的愧疚。
“爹、娘,还有哥哥嫂嫂,你们不必为我担忧,这件事最受益的是我啊,你们该高兴才是。”
她越是故作轻松,其他人心里越是难受。
戚呈毅一脸挫败,失望叹气:“都是爹没用,没办法把你救出来。”
若是哪位臣子家的女儿,睿王不会那么轻易动手。偏偏他们戚家无权无势,才让睿王有恃无恐。
“爹,您别这么说。”
谁都没有错,只有魏宴淮错了,是他仗势欺人。
戚迟鸢不想看到家人这般,笑道:“其实王爷对我挺好的,他从来不凶我,我要什么他给什么,这样已经很好了。”
戚呈毅依旧叹气。
陈氏看大家都这般沮丧,大着胆子开口:“不说这个了,再过几日阿鸢便要嫁去王府了,我们也该好好准备才是。”
这种事容不得反抗,不如好好准备嫁妆。
她说的在理,可李芹诗听了就是难受,想了许久,道:“用膳吧。”
戚迟鸢待在府里哪也没去,魏宴淮没来找过她,却每日都派人来送信,初次送的那封她看过,信中道尽思念。
后来再有信,她看也不看直接烧掉,有时还当着绿桃的面儿烧。
戚迟鸢不怕魏宴淮知道,事已至此,她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了。
成婚前两日,宫里来了人。
那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传太后口谕,让戚迟鸢去宫里试喜服。
试喜服是其一,其二便是太后要亲眼见一见戚迟鸢,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值得她儿子这般痴迷。
太后听说戚迟鸢身子不好,特意派了很大的马车,里面烧着炭火,座子上铺了两层厚绒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