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这件事闹得挺大,不过一日,满京城都在议论。
戚家在京城行善积德多年,戚迟鸢虽不怎么出门,名声却不小,不仅是因她貌美,还因她那副病弱的身子。
睿王把这么一个柔弱无力的姑娘当街掳走,自然引得百姓不满,可他们再不满,也只敢小声说坏话,不敢明面上说。
戚堰之想了许多法子制止这件事,事情传的越广,对他妹妹的名声越不好。无论他怎么制止,事情还是传开了。
戚家家主戚呈毅和戚夫人李氏刚回京,就听到这样的消息,李氏掉了一路的眼泪,回到府里,没走几步路就晕了过去。
戚呈毅忙让人去请郎中,在心里把睿王骂了一遍又一遍。
戚迟鸢醒来时,身旁无一人,睁眼看着屋顶,脑中回想着昨日发生的一切,若不是身在陌生的房屋里,她都要以为昨日的一切是一场梦。
手撑着床榻坐起身,起太猛,脑袋一阵昏沉,差点又躺回去。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明显被人换过,意识到这点后,眼底充满了不安。
戚迟鸢张了张嘴,想喊人进来,思虑了片刻,还是没有出声。
穿好鞋子,慢慢起身,哪想双腿发软,四肢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磕的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这种状况从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对此并不疑惑和惊讶。
只是她这点动静瞒不了外面的人,才扶着床榻站起来,屋外就传来一道声音。
“姑娘既然醒了,可要洗漱用膳?”
戚迟鸢自幼对声音敏感,听出这是绿枝的声音,便道:“你们王爷呢?”
她还是不死心,还是想让魏宴淮放了她。
外面静默一瞬,又传来声音:“回姑娘的话,王爷一早便进宫了,特意嘱咐奴婢要好好照顾您。”
戚迟鸢蜷了蜷手指,还是没什么力气,心中失望,有气无力道:“进来吧。”
有了这话,外面的人才敢推门进屋。
绿桃绿枝伺候她洗漱梳头,另外两人在备膳。
戚迟鸢神色恹恹,耳畔全是绿枝的声音,听了绿枝的话,她这才知道自己睡了那么久,眼下快要到午时了,昨夜昏过去后,魏宴淮在屋里守了一夜。
另外两名婢女分别叫红荔和红叶,都是昨日才来的睿王府,专门伺候戚迟鸢的起居。
戚迟鸢听着,神色愈发不好,都专门伺候她起居了,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睿王府。她脸色本就白,旁人看不出她的变化。
绿枝自顾自说着,她伶牙俐齿,条条有序,见戚迟鸢不嫌她唠叨,说得更起劲。
梳好了头,绿桃想扶着戚迟鸢去用膳。
“不用了,这么点路我还是能走的。”戚迟鸢身体娇,骨子却不娇,相反还很倔。
她双腿没多少力气,脚下轻飘飘地,好在走到桌前就五六步的事儿。
绿桃看在眼里,着实担忧,戚姑娘身子太单薄了,若是外面风再大些,说不定都能将戚姑娘吹走。
用膳时,戚迟鸢心不在焉,夹到了不爱吃的都没有注意到,等胡萝卜放进口中,刚嚼了两下,眉头微皱,拿帕子放到嘴边吐了出来。
绿枝默默记下,戚姑娘不吃胡萝卜,下次要嘱咐好。
站在旁边的绿桃问:“姑娘有心事?”
说罢,她便后悔了。
戚姑娘不是自愿留在此处,怎么可能没心事。
戚迟鸢不爱和别人说心里话,更何况是陌生人,摇了摇头:“没事。”
她只是想知道外面怎么样了,被关在得不到任何消息的睿王府,见不到熟悉的人,每时每刻都是那么煎熬。
用过膳,趁红荔收拾好出门的片刻,她这才知道外面下了大雪。
绿枝怕屋里过了凉气,几个人每次进出都把门关严实些,生怕有风吹进来,门窗都关着,外面的一切都看不到。
戚迟鸢想出去看雪,被绿枝拦了下来。
戚迟鸢拧眉,疑惑地眼神中带着几分厌烦,“他连这扇门都不让我踏出?”
绿枝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外面太冷了,奴婢怕姑娘冻着,昨日太医来看您,特意叮嘱了不让您吹风。奴婢看那雪不是一两日就能停的,姑娘若真想看,就先好好养身体,等身体好些了再赏雪。”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生怕戚迟鸢误会了。
戚迟鸢沉默,觉得有道理,爹娘花了那么多银子来调理她的身体,她怎可赌气出去吹冷风,闹来闹去,最后受苦的只有她自己。
戚迟鸢坐在了方才的位置上,问:“府里有纸笔吗?”
绿枝松了口气,点头:“有有有,奴婢去给姑娘准备。”
绿枝出门跟红叶说了几句话,后者小跑着离开静园。
片刻后,红叶把纸笔送了过来,还有已经研好的墨。
戚迟鸢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行字。她的字漂亮有力,瞧着全然不像是她这般羸弱之人能写出来的。
她写得比较慢,神色平静了不少,待一张纸快要写满,问道:“这封信总能送去戚家吧。”
绿枝点头如捣蒜:“能!”
岑越大哥没说不能送信的事儿,所以就是能。
“那便好。”戚迟鸢放下心来,若连信都不能送出去,她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眼下这种情况,总要让兄长嫂嫂安定下来,昨日与嫂嫂一起时被掳走,嫂嫂应当吓到了。
戚迟鸢想到这儿,手中的笔停了下来,寻常人经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怕。她也怕,怕极了,看到魏宴淮朝她走来,心中就紧张,手指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等信写完,她叠好放入早备好的信封里,把信放到绿枝手里,眉眼中的疲惫毫无掩饰,道:“拜托你送到戚家。”
绿枝为难:“姑娘,奴婢从没出去过,不认得路,可否让杨管事送?”
杨管事是睿王府的管家,一把年纪了,面相很慈善。
戚迟鸢见过他一面,点头应下:“好。”
她又有什么选择呢,不论是谁,只要能把这封信送到戚家就好。
绿枝才拿着信走出静园,差点撞到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对方身躯高大,目光凌厉。
绿枝认出是谁后,急忙跪下:“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您的!”
魏宴淮睨了她一眼,眼神触及到那封信,沉声问:“那是什么?”
“这、这是戚姑娘给家人写的信。”绿枝有些心虚,她怕王爷不同意。
魏宴淮得了答案,便没有追究,而是道:“岑越,你把信送去戚府。”
岑越站出来:“是!”
魏宴淮没再停留,面色沉静地走进静园。
岑越把绿枝扶起来,道:“把信给我吧。”
绿枝不敢不听,即便王爷同意了送信,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小声问:“王爷不会生气吧?”
岑越被逗笑了:“只要不是戚姑娘离开的事儿,王爷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戚姑娘,怎么会因为一封信生气。”
绿枝明显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屋内。
方才绿枝的声音不小,戚迟鸢全听到了,明白魏宴淮待会儿要过来,微微怔神,手指不自觉抓紧了衣裙。
不多时,房屋的门被推开,留在屋内的绿桃福身行礼,不等魏宴淮说什么便出去了。
屋里炭火很足很暖和,戚迟鸢坐在碳炉旁,方才喝了盏茶,眼下脸色没那么白了,最起码有了正常人该有的颜色。
魏宴淮目光紧攫着她,逐步逼近,道:“今日进宫,我向太后提了你。”
戚迟鸢见他走来,下意识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魏宴淮眼神微闪,被她的反应激到,三两步来到她跟前,不顾她满眼惧意抓住她手腕,女孩纤细骨骼让他心脏揪起。
拉着人来到床榻前让她坐下,伸出手。
戚迟鸢以为他要动手,闭着眼皱眉后缩,下一刻感受到男人宽大温暖的手掌落在额头上,紧接着翻了面,手背紧贴额头。
她愣了一下,睁眼看到魏宴淮收回手,又试探了一下他自己的温度。
原来不是要动手……
不怪戚迟鸢把魏宴淮想那么坏,有哪个好人会当街掳人,连家都不让回。
魏宴淮对上她出神的双眸,轻笑了声:“不烫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戚迟鸢怕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敛下眉眼,“没有。”
她语气总是弱弱的,像是没吃饱饭的小猫,听得人心痒。
魏宴淮从怀里拿出一块包裹着东西的帕子,打开手帕,里面赫然是一个白玉镯子,拿起镯子,另一手拉住戚迟鸢的手。
“这是太后为你挑选的。”
戚迟鸢顿时感觉那镯子有千斤重,想收回手,奈何手腕被紧紧抓着,容不得她轻易逃开。
“王爷,我受不起,您别……”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受得起,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你更受得起。”魏宴淮强硬为她戴上那镯子。
戚迟鸢丝毫反抗不了,他力气太大了,面对魏宴淮,总是受不住恐惧,不多时,眼前就蒙了一层水雾。
她从未这般为难过,收了这镯子又算什么?
太后想让她给魏宴淮当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