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迟鸢待在陌生的房屋里,藏在袖中的手指微蜷,垂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为她换湿掉的鞋袜。
分明是尊贵之躯,却单膝跪在地上,让她一只脚踩在他腿上,白袜褪去,脚掌踩着上好绸缎,隔着那层布料,清楚感受到他大腿的温度。
戚迟鸢初次跟陌生男子离这么近,脸颊微微发烫,她先前哭过了一场,此刻眼里含着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不是抓着她脚踝的手掌太过强硬,她早已挣开,或许还会踹他一脚。
魏宴淮拿起干爽的帕子,帮她把脚上的潮湿擦净,左手握着她脚踝,感受到皮肤的冰凉,眼神掠过愧疚,温声问:“冷吗?”
脚那么凉,一定很冷吧。
戚迟鸢抿了抿唇,低着头没有理他。
她也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只是和嫂嫂上了街,碰到了乱贼抢劫,被盯上的紧要关头,是睿王把她和嫂嫂救下。
本想上前道谢,谁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超乎预料,她被睿王强行带走了!
那么多人看着,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拽着她就上了马车。
她向路人求救,那些人却对她视而不见。
嫂嫂本想追上来,才跑了几步,睿王身边的随从长剑出鞘,拦住了嫂嫂的去路。
戚迟鸢的鞋袜之所以湿掉,是因为她刚才与睿王发生了争吵。
她想走,睿王不让,说:“好好歇着,别做无用的挣扎。”
戚迟鸢心里生着闷气,想着把这里弄的越乱越好,见桌上有盏茶,也不管茶是热的冷的,抓起就向往地上扔。
哪知手滑了一下,那茶水好巧不巧的泼到了她脚上,万幸茶水是凉的,也万幸没有被砸到。
倒是睿王的反应让她大吃一惊,先是惊慌,连忙把她到榻上,检查她有没有被伤到,还要亲自给她换鞋袜。
明明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还这样,倒让戚迟鸢无话可说。
魏宴淮帮她换好鞋袜,起身坐到她身旁,握住她手腕,什么都没说就将人拉进怀里抱着。
戚迟鸢用力挣扎,男人手臂强硬揽着她,毫无松动,委屈袭上心头,声音有些颤:“我、我想回家……”
魏宴淮视线微垂,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纵然心疼面上却没有露出半分,揉了揉她的头,说出残忍事实:“你走不掉的,也没人会来救你。”
来救戚迟鸢的人当然有,只不过都被挡了回去。
戚迟鸢眸中闪着泪光,倔强又哀怜:“你身为王爷,怎么能这样。”
睿王乃皇帝亲胞弟,自幼关系就好,几年前皇帝刚登基时被敌国挑衅,是魏宴淮亲自带兵前往边疆打仗,生生砍了敌国首领将军的头颅,把皇帝刚登基时的憋屈加倍还了回去。
他们同胞兄弟的关系本就亲近,因这一场仗,皇帝更是重用睿王,无论其余大臣怎么劝阻,睿王手里的兵权都没有受到分毫影响。
睿王在燕国权势滔天,没人敢惹。
而戚家,不过是银子多了点的富商,权力丝毫没有,就算认识有权之人,在对方是睿王的情况下也毫无用处。
魏宴淮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里无奈叹息,只能劝告自己不能心软。
他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的,唯独心里那抹身影,惦记了那么久,如今终于忍不住把人强行带了回来。
戚迟鸢身体不好,如今已有十九了,却还没有定下亲事。
许多人都在说,戚家女即便再漂亮都没用,没人愿意娶一个费汤药的病秧子做正妻,当妾的命罢了,偏她还不愿做妾。
任何关于戚迟鸢的风声,魏宴淮都有听到,他找人收拾过说闲言碎语的人,但收拾归收拾,却挡不住别人的嘴。
直到前些日子,戚迟鸢兄长戚堰之与人发生争执,据说那人当日喝了酒,说了句辱人的玩笑话。
那人竟说:“戚迟鸢那病秧子还能活多久都说不准,更别提子嗣了,反正也没人肯娶她为正妻,不如嫁给我,我定抬她做平妻。”
此人家中有妻有儿,还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不要脸。
戚堰之当场就把人揍了一顿,下手挺狠,都见血了。
当日,那人的家人就去报官,报官的路上,就被睿王府的人拦下了,若不然戚堰之有的受。
魏宴淮见不得别人辱戚迟鸢,他没有杀了那人,而是将人给废了,今后只能躺在榻上过日子。
那之后,魏宴淮想求娶戚迟鸢的心更加难捱,处理完皇上交代的一些事情,他好不容易闲了下来,正计划着该如何跟皇上太后说这件事,上街就碰到戚迟鸢被贼人盯上。
这一下,直接就将人带回来了。
睿王府里并没有婢女,连个烧火的婆子都没有,戚迟鸢来的突然,魏宴淮只能临时从别的地方调几个安静老实的婢女过来。
睿王府表面静悄悄,实则所有人都怕出事,主要怕那位戚姑娘惹到王爷,王爷失手把人伤了可怎么办。
而戚府这边,才是真正的乱了套。
“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拉着小妹去街上,也不会碰到贼人,更不会被睿王带走。”瘫坐在地上的妇人泪流满面,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戚堰之上前来扶她,神情难辨:“怪不得你,谁也不知道睿王会出现……”
他说着,后面的声音低了下来。
没人能想到睿王会把戚迟鸢带走,两人明面上八竿子打不着,连面都没见过,忽然发生这样的事,谁能预料呢。
陈氏拿帕子擦了擦泪,哭腔难掩:“小妹原本都午歇了,是我非要带她出门,都怪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那可是睿王啊,他们能把戚迟鸢带回来吗?
陈氏哭得有些喘不上气,缓了缓,自责道:“眼见着爹娘就要回京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儿,我真是对不住他们。”
戚堰之爹娘上个月离京,回老家探望旁支亲戚。昨日收到了他们的信,若是路途顺利的话,再有三五日便能抵达京城。
二老还在信中提到了戚迟鸢,关心她有没有好好吃药,说回来了会好好看看她。
现在人都被掳走了,还看什么看啊。
戚堰之也是心急,把戚家认识的所有人脉都想了一遍,非常确定没有人能够向睿王施压,除非那个人脉是皇上。
可他戚家在京城无权无势,如何能见得到皇上?
报官这事儿,早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去了,结果怎么着,那狗官听到掳走人的是睿王,二话不说就把他赶出去了。
着实气人!着实气人啊!!
戚堰之见不得妻子一直哭,叹了声气,轻轻拍了拍她后背:“这种事也不是你能预料的,莫要自责了。”
陈氏锤了锤胸口,摇头道:“小妹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戚堰之也不知该怎么办,除非能见到皇上,可即便见了皇上,睿王就能放了小妹吗?皇上真的不会偏心自己的胞弟吗?
夜里起了大风,吹得门窗嘎吱作响,让人心生惧意。
灰衣男子带着四名身着一样的婢女来到屋前,抬手敲了敲房门,“王爷,属下给戚姑娘挑了四个人,您要不要先看看?”
过了片刻,屋里传出声音。
“不用,直接安排吧。”
灰衣男子了然,带着四人去了王府的后院。
王府很大,后院就分为好些个,戚姑娘住在了最大的院子里,那院子也最别致,可见王爷有多看重戚姑娘。
岑越走在最前面,清了清嗓子:“在这王府里,除了王爷外,最尊贵的便是静园里的戚姑娘,除了出府这事儿,其余的一切你们都要听戚姑娘的。”
“是。”
跟在后面的四名婢女异口同声。
“若能让戚姑娘满意,日后便是你们的好日子,若不能,王府就留不得你们。”
岑越知道,王爷盯了戚姑娘好些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定不是只把人关在院子里这么简单。
王府里的守卫来来回回,手里都提着灯火,因这些灯火的缘故,这一路上也不算乌黑。
岑越带人来到了静园,静园里没有守卫,院外倒是站了不少。
岑越明白,王爷这是怕吓到戚姑娘。
几人进了院子,岑越走到唯一闪着烛火的房屋前,低声道:“戚姑娘,王爷给您挑了四个婢女,让她们进去伺候您吧。”
屋内没有声音。
岑越并不怕人跑了,转过身来,对四名婢女说道:“两人进去伺候,留两人在外守夜,今后你们都这般照顾姑娘。”
“戚姑娘不爱说话,你们多看着点她脸色。”
四人都是聪明伶俐的,交了个眼神,立马就分配好了活儿。
站在右侧的两名婢女一左一右的守着房门,左侧的那二人则是向前一步,其中一人敲响房门,轻声道:“姑娘,我们进来了。”
也不等屋内人出声,便推门进去了。
岑越见此,满意回去交差。
屋内烛火通明,戚迟鸢坐在梳妆镜前没有任何动静,哪怕人进来了,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两名婢女走近了些,通过模糊的铜镜看到了戚迟鸢的容颜,虽不怎么清晰,却让人难以忘怀。
实在是太漂亮了,她们不知该如何形容,只知道以前从未见过戚姑娘这般貌美的人。
不过,戚姑娘的眼睛有些红,是哭过了吗?
为何要哭呢?受了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刚修完,好饿,早点睡就可以起床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