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兰妱便听到了兰家那边传来了消息,在她过去兰家的翌日,二叔二婶一家就收拾了东西偷偷离开了兰家。
而兰家不知道,兰妱却知道的是,兰二叔一家离开之?时,身上还携了那指使他们投毒之?人人给他们的大量财物,他们出了京城没几日,就在一荒郊野外被人“谋财害命”之?后?推下悬崖身亡了。
兰妱得了这些消息之?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继续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自?己行装,安排着府内外的事?情。她自?幼就被带到太傅府生?活在那种环境,多余的感情早被磨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心底裹得很深的那部分。对不相干的人或事?,她向来不会浪费一丝一毫多余的感情。
她就要离开东宫了。
皇帝有?关兰贵妃还有?铭芳斋的处置并无?明宣,但兰妱也看出了大致的结果。兰贵妃被囚在了榕幽阁,宫里的人被禁了口,宫外的人一概不知,想来要么会暴毙,要么就会一直囚下去。兰太傅府已经以?贪污受贿买卖官职等多项罪名被直接查抄,大理寺正?在审理兰家一案,想来不久之?后?,大概就会被判流放了。
还有?铭芳斋,皇帝并没有?查封铭芳斋,甚至将铭芳斋产品含绮罗香一事?封锁了下去,只是铭芳斋明面上的主人赵夫人上书,将铭芳斋送给了京城的女子堂,以?后?就变成了官营,然后?自?己剃度出家去了,皇帝也没有?再追责她,而是派了人接手?铭芳斋,此事?便算是暂时了了。
兰妱是在离宫之?前的那个?晚上听郑愈提及此事?的。
她看到郑愈说到此事?时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
铭芳斋借那些妇人常用?的胭脂水粉和花枝水行恶,兰贵妃是主谋,但经手?人却主要是赵夫人,皇帝就这么放了赵夫人容她风风光光的出家去了,朝中也无?官员敢插手?此案,那是因为赵夫人的的确确就是承熙帝的情人。
应该说是十几年前的旧情人。
赵夫人之?所以?被兰贵妃挟持住为她所用?,是因为兰贵妃捏住了赵夫人的女儿,云宁公主。
那云宁公主真正?的生?母是赵夫人,而非兰贵妃。
兰妱也是利用?了此事?才逼得赵夫人招供的。
皇帝没放过兰贵妃,但却放过了赵夫人,但皇帝对赵夫人好吗?不,兰妱见过赵夫人,她心底对皇帝根本就是怨恨多过感恩,情爱更?是早消磨得无?影无?踪。
赵夫人,兰贵妃,早死的陈淑妃和崔嫔,还有?弑君不成的甘皇后?,甚至世人眼中皇帝一往情深的元后?,皇帝的原配王妃,郑愈的生?母,有?哪一个?有?好下场?毋论这些女子本身的是非对错,皇帝他,又对得起她们之?中的哪一个??
兰妱叹息一声,心道,大概这就是帝王的情爱吧。
郑愈听到她的叹息声,看到她眼中划过的茫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其实?他知道她的心结,她一直都?不太喜欢他的新身份,但他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他能给她的都?已经给她了,她的心结也只能她自?己去慢慢解,此次送她出宫,的确主要是为了避开宫中纷争,若是皇帝真的要直接赐死她,他还能直接反了不成?但同时也是他想给她一段时间,让她去庄子上带着麒哥儿过上一段安静的日子。
他不舍得她出一丁点意外,也不舍得她过得不快活。
反正?日子还长?着,他别的没有?,耐心却是很足的。
他们还有?一辈子。
她总会明白,他是郑愈也好,还是太子也罢,一个?太子,或者?皇帝从来没有?固定的样子,无?论他是何身份,他都?还是原来那个?他罢了。
且说承熙帝。
经了铭芳斋一事?,幽闭了自?己的“爱妃”,毕竟是“宠”了近二十年的“爱妃”,再想到难产而亡的陈淑妃和崔嫔,皇帝本来就已经久经沧桑的身体终于熬不住,又病倒了下来。
而不管皇帝心中多么不愿意,他一病倒,朝中大权就越来越有?往郑愈手?中集中的趋势。
这更?是让皇帝的病情反复,忧思也是越来越重。
另外,承熙帝自?从听了兰贵妃有?关兰妱那番“祸国妖女,淮王和三皇子都?会因她而亡”的话之?后?心中便已经下了决定,他当然知道兰贵妃的话十中有?九那都?是假话,但偏偏他明知道那些话都?是假话,但那些话也仍是像根刺一般插到了他的心上,更?何况三皇子对兰妱情根深种是事?实?,而淮王又和她还有?那样的牵扯!
所以?祸国妖女的话未必是真,但太子将来可?能会因此而迁怒清算他的两个?弟弟却的确是真。承熙帝自?认了解郑愈,并不觉得他是个?宽大为怀之?人。
承熙帝是皇帝,于他来说,那兰氏不过就是个?女人,既然她让他觉得可?能是个?祸害了,下个?除掉她的决定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他病中精力有?限,要操心的事?情又多,兰氏就在那里,也并不急着处理,且那又是自?己儿子的心肝肉,还是得小?心处理才不至伤了两人本来就不深厚的父子之?情,所以?此事?便就暂且先搁下来了。
但没想到不过十几日的时间,他就听到了太子送走兰氏一事?,气得他把刚刚强忍着咽下去的药差点都?给呕出来。
皇帝嘛,最恨别人悖逆他的意思。
乾元宫。
病榻上,承熙帝暮色沉沉地看着郑愈,道:“阿愈,好端端的,你把兰氏送出宫,是怕朕对她不利吗?”
郑愈默了默,道:“父皇,刘御史之?子出事?,虽然不关其事?,但兰氏心中仍是愧疚,一直闷闷不乐,是她自?请出宫,道是想在庄子上潜心为儿臣编撰农事?典记,也算是一种赎罪。”
编撰农事?典记?饶是承熙帝正?恼怒着,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一般女眷说什么赎罪不都?是去抄经书吗?
但承熙帝是个?多思多疑的聪明人,立即便猜到了自?己儿子这般说的缘由。
他有?些讥讽道:“编撰农事?典记?这倒是个?别致的静心赎罪法子,你替她想出来的?”
郑愈听着自?己父皇讥讽的语气,看着他眼神中的冷光。他是个?习武之?人,征战沙场多年,对杀气的感应一向敏锐,自?是察觉到了皇帝说起兰妱时都?不怎么掩饰的厌恶和杀意。
在铭芳斋一事?之?前皇帝虽不喜阿妱,但却还没到如此地步,这突然的转变,定然是兰贵妃那个?女人又说了些什么了。
郑愈掩下了眼底的情绪,道:“父皇记得上次工部编撰的农事?作物录和农灾录吗?那些都?是兰氏在儿臣出征西北之?际,闲来无?事?和工部的农务司一同编撰的。她素喜农耕之?事?,这些时日她翻看典籍和各地的地方志,作物志,发现各地农事?工具,耕种方法习惯皆有?不同,便打算静心好好编修这方面的资料,以?供各地百姓翻阅,或有?助改进偏远荒蛮地方农耕亦是不定。”
承熙帝定定看着郑愈。
一时之?间心头千万种滋味涌来,郑愈此话,是真是假都?好,都?不会让他对兰妱有?半点改观。
相反,真也好,假也罢,都?更?是加剧了他决不能再容兰妱存活于世之?心。
因为刚刚郑愈那番话,让他觉得,郑愈是在为兰氏封后?铺路。
可?是在这一刻,他还真是再开不了口,直接跟郑愈说要赐死兰妱。他要以?什么理由赐死兰氏,他唯一孙子的生?母,他儿子唯一的女人?
***
郑愈离开之?后?,承熙帝闭了眼睛躺在了床榻上良久,就在大总管太监钟铨以?为他是否已经入睡之?际,却突然听到他沉沉道:“钟铨,你说朕是不是要命不久矣了?”
钟铨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带了些惶恐和哽咽之?声道:“陛下,太医说过了,陛下您就是太过忧神多虑,这才积劳成疾,只要陛下您能够放宽心好好静养,定是能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承熙帝冷笑,苍老道:“静养?钟铨,你都?看见了,朕要如何静养?朕尚在病床上,成祥和成祯就一个?接一个?的过来跟朕哭求,请朕容他们去就藩,成祥还求朕让他带他母妃和云宁一起就藩,在他眼里,他母妃是被人害的,朕护不住他们,就是云宁他也怕朕都?护不住了。”
这话,钟铨委实?不好接,也不敢接。
皇帝明的是在表达对三皇子和淮王殿下的不满,实?际上却是在说太子殿下容不下三皇子殿下和淮王殿下?
他跟了承熙帝几十年,近几年来,皇帝的性情也越来越多疑和阴晴不定了。
不,是这几个?月来,他总觉得皇帝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大了,以?前的皇帝,虽多疑但却隐忍,心中自?有?乾坤,但现在他却觉得,皇帝很多时候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而且想法越来越偏执了。
以?前,他可?从未表达过对太子殿下不满过。
钟铨心中正?惊疑不定之?时,就听到承熙帝用?极低的声音,近乎低喃道,“钟铨,你说,朕是不是错了,朕一手?扶大了他,扶着他坐在了储君的位置,然而,他虽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但性格却实?在太过独断专制,又好武急进,性情暴戾,无?明君该有?的仁义和宽怀之?心,后?院又只独宠一女,朕尚在之?时他已如此的不收敛,朕若不在,只怕这大周怕是再不得安宁了。”
或者?亦不知将迎来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脑中闪过几个?儿子满身血迹的倒在血泊之?中绝望凄惨的模样,一时又是一阵的头痛欲裂。
作者有话要说:偶也头痛欲裂,呜呜呜~吃了昏昏欲睡的药,准备去爬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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