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兰家庭院。
“我的?娇娇,我的?娇娇,天哪,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兰二婶还在嚎,她倒是想扑上去?挠兰妱,但兰妱前面几个侍卫握着剑凶神恶煞的?杵在那,她不敢过去?,也只?能坐在那一边搂着兰娇,一边拍着大腿嚎了。
她那做派就是兰娇带过来的?嬷嬷和丫鬟瞅着头皮都有点抽。
那嬷嬷到?底经验老道些,她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更知道这市井妇人般打滚撒泼是没有任何?用的?,郑大人是什么?人,那是杀人杀几万的?战神,人家是被弹劾,可还没被定罪,太子地位是高?,可现在却也帮不到?她们。
她只?能按下了心里的?鄙夷,在旁扶着被打懵了的?兰娇道:“良媛娘娘,我们还是赶紧寻个大夫给您看看吧。女子容颜乃是大事,可容不得半点疏忽,若是娘娘毁了相貌,将来可要如何?是好?”
兰娇听见这话原先因为被疼痛和羞恼刺激过度的?大脑终于也被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她摸着自己已经肿得老高?的?脸,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袭上心头,若是她毁容了,她还拿什么?去?做太子良媛?
她又是尖叫一声?,道:“兰妱,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自己毁了,竟然还要毁了我!”
这时一直在旁观战没有出声?的?兰妱大嫂平氏终于出了声?,她道:“给父亲看病的?马大夫还没有离开,良媛娘娘若不嫌弃,不若就先进屋让马大夫给您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兰娇是看不上那马大夫,可她现在这副样子,不处理可要怎么?回东宫?也唯有先让那马大夫先看看了。想到?这里她真是恨不得把兰妱撕成碎片。
兰妱母亲孟氏也已经过去?了兰妱身边,唤兰妱先进屋坐下再说。
不多一会儿,满庭院里的?人就都移到?了堂屋。
就是兰妱父亲听说了外面发生的?事情,放心不下,也让人扶着到?了堂屋中?。
堂屋中?一边是兰二叔兰二婶围着马大夫给兰娇看诊,马大夫已经开了消肿的?药方?让人去?抓药,又在自己药箱里寻了药膏让兰娇的?丫鬟给她搽药。
另一边兰妱坐下,却是没理会兰娇和兰二叔兰二婶等人,看见自己父亲问候了他几句身体,便?将目光移向了自己的?母亲孟氏,慢条斯理道:“阿娘,先前你在院子里说,阿爹顾及兄弟之情,不许您提当年之事。现如今女儿瞅着,我们这一房和二房彼此之间怕是也无甚兄弟之情可言了,有什么?事,阿娘您就直接说出来吧。”
她现在连“二叔”这两个字都不想吐出来。
“妱姐儿,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孟氏尚未答话,一向老实的?兰二叔却是怒了。
他涨红着脸,似乎忍无可忍道,“妱姐儿,你祖父祖母只?有我和你父亲两个,我们兄弟这么?些年互相扶持,一向兄弟情深,如果不是因为你,如何?会闹到?这种程度?你,你就仗着嫁入了高?门,历来都瞧不起?我们,瞧不起?你堂妹,现在你惹了杀头的?祸事,我为了大哥侄子,劝他们和你撇清关?系,又有何?错?可你却带了人过来又打又杀,更用心恶毒的?毁了你堂妹相貌,我们老兰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不仁不孝,心思狠毒的?东西??”
说到?这里又把头转向兰妱父亲,道,“大哥,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把她出族吗?大哥,当年你们为了她,抛下父亲母亲在老家,现在也要为了她,就不顾全?家的?死活了吗?”
兰妱一直以为这二叔一家最会扭曲是非,颠倒黑白的?是自己二婶,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个二叔平日里最是木讷老实,却原来也这般能说啊。
她没出声?,她现在可动不得气,不到?最后一锤定音是懒得和他们作口舌之争的?。她等着看他们还能说到?什么?程度,同时也想看看自己父亲的?态度。
兰父被兰妱的?母亲孟氏扶着,听了兰二叔之言就气得咳了好几声?,喘息了好一阵才道:“多德,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怕妱姐儿连累了你们?此事我已经问过恩庭,他说依大周律,罪不及出嫁女,同样的?,出嫁女夫家之事,亦不会牵连到?娘家。阿妱是我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品性我也最清楚,你们既怕她拖累你们,不想认她这个侄女,那么?我们就去?府衙,做个分户书,从此以后,你我兄弟虽名为兄弟,但实际却再无任何?瓜葛。”
“大哥!”
兰父摆了摆手,阻止了兰二叔,续道:“多德,当年我和你大嫂离开老家,家中?所有田地房屋财产都留了给你,父亲母亲过世,他们的?东西?也都留了给你们,我们分文未取,这么?些年,你说侍奉父母,我每年也都会给你寄几十上百两的?银子,虽然现在你们可能觉得看不上,但却是我这边节衣缩食,能拿出来的?所有银子了。”
“哎呀,大伯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既然是您拿出来的?所有银子,那您这个铺子和院子,这样的?家业,几千两的?银子,怎么?眼睛都不眨就买下来了?”原先一直在照看着兰娇的?兰二婶突然插言道。
孟氏听言刚要斥过去?,却是一把被兰父给按住了。
他冷冷的?扫了兰二婶一眼,却是未理会她,又看向兰二叔道:“多德,你心里可也这般想?”
兰二叔脸色难看,搓了搓手,道:“大哥,你说这些旧账做什么??说起?来那些钱你是孝敬父母的?,可不是我们落下了。你知道父母每年请医吃药,那些银子可不够使的?,就是我们这么?些年自己赚的?钱也都贴了进去?,要不然我们过来时怎么?会身上根本不剩什么?银钱?”
兰父听言心中?愈发失望。
他们身上为何?分文不剩?他们这么?些年赚了什么?银子?在老家,不过就是靠祖上的?薄田和他们寄过去?的?银子过日,还要过有奴仆使唤的?日子,还有侄子恩林和侄女兰娇,也养得跟少爷小姐似的?。
他听马大夫说自己是中?了毒才气血攻心,原来是再不敢相信自己的?兄弟会下这种毒手,可此时,他才发现,他好像从来都没了解过自己这个兄弟。
他道:“罢了,当年我离开家时家中?所有银钱产业都有单子,这么?些年我寄给你们的?银子寄给家里的?药材物件也都有列账,你若是心中?不满,也尽可以把这些年父母的?嚼用都列了单子,待族长长辈入了京,就请他们看看,需要我们补回给你们的?,我们也尽可以补给你们。”
这话说得兰二叔和兰二婶却是俱都不出声?了,他们在镇子上的?情况,父母到?底有没有请医吃药花费什么?,他们大哥大嫂不知情,他们可以信口夸大了说,但兰湖镇的?族中?长辈,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时一直立在一旁未出声?的?兰妱堂兄兰恩林却突然道:“大伯大伯母,这么?些年的?细账很难算清,又因为以前祖父祖母在,也不好算,但大账却是很容易算的?。我记得家中?原本有一个祖传数代的?铺子,就是叫兰墨斋,当年大伯和大伯母入京需要盘缠,就卖了这铺子作盘缠,既如此,那现如今这个兰墨斋,是不是应该还算是兰家的?产业,大伯和父亲应该都有份?”
这个就是读了数年圣贤书,已经中?了秀才,二叔二婶口中?将来必会高?中?为官的?堂兄?
“你记得?”兰父眼神失望透顶,他看着自己的?弟弟,道,“多德,这便?是你跟侄子侄女他们的?说辞?你也觉得我现在这个铺子,也该有你的?份吗?”
兰二叔向来脸皮厚,但此时他对?上自己大哥的?眼神却不知为何?有点瘆得慌,口张了张,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那马大夫惊讶的?声?音道:“滑脉,竟然是滑脉,恭喜良媛娘娘,您应该是有一个多差不多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堂屋中?原先吵吵嚷嚷的?声?音霎时全?都定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马大夫,再看向兰娇。
此时的?兰娇也被这消息震住,呆呆地看着大夫,委实不敢置信。
她自嫁入东宫,太子只?不过在她房中?只?歇了一晚,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有孕?她这个月月事是迟了有些日子没来了,但她月事向来不准,所以便?也没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大,大夫,您说的?可是真的??”最先反应过来,激动询问马大夫的?竟然是兰娇的?那个嬷嬷,崔嬷嬷。
崔嬷嬷是皇后派到?兰娇身边的?,她其实看不上兰娇,心底也从没真正把她当成过自己的?主子。
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不同。
东宫到?现在可就只?有太子妃所出的?一个小郡主,还有甘良娣腹中?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胎儿。兰娇若是怀了孕,幸运的?还是个儿子,那可很有可能会是太子殿下的?皇长子,他们大周的?皇长孙!就算不是皇长孙,东宫子嗣稀少,这孩子也是十分金贵的?!
马大夫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笑?着点头道:“自然是真的?。老夫行医多年,虽比不得宫中?太医,但这喜脉却还是不会把错的?。”
兰娇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简直是喜极而泣。
她终于不必因为自己可能损了相貌而担心没了将来了,这孩子就是她的?将来。
不过她想到?这里,却是立即就捂住了肚子,往椅子后面缩了缩,有些惊恐的?看向兰妱。
***
兰妱察觉到?兰娇的?目光,心中?好笑?。
她还怕自己害了她孩子不成?只?要她不惹她,她才懒得搭理她。
崔嬷嬷见兰娇如此作态,再看她脸上惨不忍睹的?肿胀,明白她的?恐惧,此时她可不也跟兰娇一样都把兰妱当成恶罗刹般?
崔嬷嬷不敢去?招惹兰妱,但却对?着马大夫话中?有话道:“大夫,刚刚良媛娘娘受了惊吓,对?她腹中?胎儿可会有什么?影响?良媛娘娘肚中?怀得可是小皇孙,半点马虎不得。”
马大夫笑?道:“无事,无事,良媛娘娘身体健壮,刚刚不过是点小惊吓,待老夫给良媛娘娘开一副安胎压惊的?药,用上一用就无碍了。”
不过说着却是又道,“只?是先前我给娘娘开的?消肿药却是活血祛瘀止痛的?,良媛娘娘现在有了身孕,却是用不得那药了,就是外搽药,也是不用为好,为了皇嗣,良媛娘娘可是得好生忍着点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待兰娇说什么?,崔嬷嬷就已经先应了下来,然后就对?先前给兰娇面上敷药的?丫鬟道,“还不快去?取盆水来,把良媛娘娘面上的?药膏都给擦了,若是小皇孙有半点差池,可你们谁能担当的?起??!”
兰娇:......她的?脸要怎么?办?!
***
兰妱很怀疑马大夫是故意的?。
这马大夫本来就是她父亲铺子上那个暗探请来的?人,八成就是郑愈的?人。不过不管怎么?样,此时兰娇身孕才不到?两个月,最是不稳的?时候,少用点药的?确还是安心些的?。
兰妱不再理会那边喜出望外一惊一乍的?兰娇主仆还有二叔二婶一家,她看向自己的?父亲,笑?着慢慢道:“阿爹,当年到?底有什么?事,您还是说清楚吧。现如今良媛娘娘有了太子殿下的?骨肉,我这个很可能招祸之人,还是和二叔二婶还有良媛娘娘他们都划清界限为好,否则影响了良媛娘娘孩子的?前程,岂不是大罪过?”
“所以我觉得阿爹您先前那个分户书的?决定非常好。事实上,也不用找官府那么?麻烦,我这儿就已经准备了一份礼部盖章的?文书,只?要阿爹和二叔各按了手印,那就不需要我们兰家族长那边的?同意,我们大房和二叔的?二房以后就亲缘不再,再无相干,将来我获罪也好,良媛娘娘和她的?孩子前途无量也好,彼此都不会受到?任何?牵连,自然也不会受到?任何?福恵。”
“只?是既然要签这断绝亲缘的?文书,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免得说来说去?,还都是父亲您为了我这个不肖女,卖了祖产,抛弃了祖父祖母,跑到?京城发达来着。阿爹,您可以对?二叔百般容忍,但在他眼中?,我既是个不仁不孝,心思狠毒之人,这种锅,我可不愿意替他背。”
这个断绝亲缘的?文书也是本朝开国初期弄出来的?一个东西?,彼时很多世家大族家中?子弟有的?忠于前朝,有的?却跟着本朝祖皇帝征战沙场,开疆拓土,祖皇帝便?弄了这么?个文书方?便?家族分割。
给兰老爹和兰二叔用,委实有点大物小用了点,但兰妱觉得,好用就行。
“阿妱......”
“大哥!”
兰老爹刚出声?就被兰二叔给打断了,他脸色有些发白,神色也再不是以往的?老实木讷,而是带了些兰妱以前在他面上从未见过的?阴狠神色道,“大哥,事已至此,若你真的?执意要为了妱姐儿要跟我这个弟弟断绝亲缘,这手印我摁。但以前的?旧事,旧账,还有今日妱姐儿毒打我们阿娇之事,我们且就看在我们好歹兄弟一场,还有过世的?父亲和母亲的?份上,全?都算了......”
“算什么?算!”
孟氏终于再也忍不住,她很了解自己丈夫,看到?他刚刚的?神色,就知道他真的?是打算这么?算了,他能算,但她却不愿再忍下去?了。她道,“阿妱说的?对?,既然已经要签这断绝关?系的?文书,过去?的?事情还是说清楚为好。”
“大嫂!”
“大哥,当初你可是在祖宗牌位前答应过......”兰二叔冲着兰二爹就吼道,却不想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就横在了他脖子跟前,顿时他的?话就被卡住了。
在武力面前,再巧舌如簧也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的?。
“你大哥答应过,我可没有答应过!”孟氏冷冷道,“你都这么?糟践我女儿了,我凭什么?还要替你留面子,让我女儿背黑锅!”
“兰恩林,你不是问我们家祖产的?那个铺子吗?”孟氏说着就转向兰恩林,面色如霜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当初那铺子是怎么?没的?。”
“我们兰墨斋是祖宗留下来的?产业,虽然只?是个自家的?小墨坊,制墨技艺和外面的?大墨坊相比,也较为粗糙,但你祖父和大伯一生都喜爱制墨,很是琢磨出了些奇巧的?技艺,可制作出一些色泽和香气都较特?别的?画墨,用来作画之时倒是有些用处。”
“当时省城的?一位大墨商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我们的?画墨,特?意寻来想同我们合作,道是想试试我们的?方?子加入他们所制的?墨中?,还想请你祖父做他们墨坊的?研墨师傅,为表示诚意,他们特?意邀请你祖父去?省城参观他们的?墨坊,那时你大伯有事一时走不开,你祖父便?带了你父亲一起?去?了省城。原本是高?高?兴兴的?去?,可是你父亲,兰多德,却在省城被人先是诱去?了喝花酒,然后再被那妓子不知怎么?哄了哄竟是去?了地下赌坊,一晚上就把我们兰墨斋,还有我们兰家所有的?画墨方?子都一并输了出去?,你祖父脾气犟,实在气不过,跑去?赌坊跟人理论,结果却被人打断了双腿。”
“我们阿妱......”
她原本还想说,我们阿妱好端端的?在家养着,若不是因为家业被败,祖父双腿要医,又复发了旧疾,欠下了嫡支一大笔银子和请医的?恩情,又何?须把女儿抵给人家,从此生死婚嫁都被别人捏在手里?
可是这些话她到?底吞了回去?,对?上赶着要把女儿送去?给嫡支攀高?门的?二房一家,这种话又有何?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新开了个古言预收《世叔心尖宠》,还挺有感觉的,喜欢的收藏一发吧(app请进作者专栏),么~~~
父亲战亡,母亲改嫁,阿槿跟着母亲去了她的新夫家赵家,
却不想赵家竟然想将她送给太子博未来的前程,
她逃了出来,拎着一封信逃去了边疆,她父亲是为了救魏国公而亡的,
她想,魏国公定然肯收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