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礼物

临春脑子都懵掉了,本能地选择了逃跑。她跑得太快,路上还摔了一跤,又赶紧爬起来继续逃跑。直到一路跑回甘露殿,仍旧惊魂未定。

今日只有碧云跟着她出门了,朱弦在宫里候着,正收拾着东西,见临春匆匆忙忙地跑回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忙不迭问:“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临春不知如何回答,目光看了眼床帏,而后竟是钻了进去,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裹住。

她看见了什么,那简直是不该看的东西!

她要长针眼了!

她脑子里不住地闪过那个画面,一遍又一遍,根本停不住。

停,不许想了!

临春在被子里闷得脸色潮红,只觉得被子里的空气渐渐稀薄,一阵头昏眼花,终于支撑不住,将被子拉下来,露出个小小的脑袋,一双幽怨的眼睛茫然地望了望四下。

朱弦看她这副模样,吓得不轻,在床榻边守着,小心翼翼问:“娘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临春嘴巴一扁,又不能告诉朱弦,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心里又是羞又是恼,眼泪一下就砸了下来,砸进金丝软被里,洇出一片痕。

她抱住手边的引枕,又唰一下躲进了被子里,软糯嗓音从被子里瓮声瓮气地传来:“没事,你出去吧。”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朱弦伺候她多年,早将临春的脾性摸得清楚万分,知道她什么时候是生气,什么时候是高兴,什么时候是明明很不高兴,却说自己很高兴,也知道她什么时候是明明很很高兴,却佯装不高兴。但……像今天这般,还是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出现,有些像害羞,又好像有点生气。

朱弦担忧地退了下去,她知晓今日临春带着碧云去了两仪殿,给陛下送自己的心意。难不成,是与陛下有关?

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一向单纯,于感情上更是从未开窍。这会儿碧云也没回来,更无从知晓到底发生何事,朱弦只得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朱弦退下之后,殿中便安静下来,临春蒙在被子里哭了一通,哭到枕巾都湿了,差点又喘不上气,这才慢慢把被角拉下了些。神情还是沮丧,心道,早知道今日便不该拉着谢明峥去看林美人。

她不停深呼吸,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些,一闭上眼又是那一幕。

烦死了!

那么难看!

她愠怒地转了个身,试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想一些旁的高兴的事情,比如说,谢明峥现在好了,她可以功成身退,从此离开皇宫了。离开皇宫之后,她要去哪里呢?

临春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果真没再想到谢明峥难看的东西,转而露出些迷茫的神色。她仰面躺在柔软舒适的被褥里,看着头顶窃蓝的轻纱幔帐,想,天下之大,她应该去哪里呢?

从前她对宫外对天下充满了期待,可当这机会马上要到眼前,可以自由自在地闯荡时,临春却无端地生出了些退缩的心思。她想到父皇曾经说过的,宫外的世界充满了危险,而她,一朵娇养的花,能一个人应对那些危险吗?

临春忽然有些恐惧,不过转瞬,她便给自己加油打气。没什么难的,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笨,总能适应宫外的生活的。再说了,宫外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她记得那天看过的市井街巷的热闹,也记得自己吃过的好吃的小吃。日后去游山历水,一定很快乐。

就这么想着,临春不知不觉感觉眼皮有些沉,而后睡了过去。

碧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当时她与薛冰一道,远远地候着,等待吩咐。后来,便看见临春捂着脸跑了。碧云在后头追了好久,也没追上。

碧云与朱弦对视一眼,实话实说。

朱弦叹了声,道:“那想来是与陛下有关了。碧云,你也知道咱们主子,平日里根本不开窍,明明就很笨,但许多时候硬是认为自己挺聪明的。从前主子受先帝疼爱,这性子便也罢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主子若是想好过,最好是紧紧抓着陛下,讨陛下欢心才好。”

朱弦与碧云对临春忠心耿耿,临春虽偶尔有些娇纵小性子,但大体上是个很好的主子,待她们底下人都极好,善良大方。她们自然想替她考虑以后的前程。

朱弦又道:“最好日后主子能生下一儿半女的,在这宫里有个倚仗。”

临春完全不知她们俩考虑的东西,若是知晓,定然会大声地告诉她们,你们想多了!她和谢明峥之间是清白的!

本来是很清白的,可现在……好像不怎么清白了。

——她看了谢明峥。

尽管并非她主观意愿上想这么做,可客观事实上,就是这么发生了。

临春一觉睡醒,已是傍晚,晚霞都在极致荼蘼后渐渐散去,留下一点绮丽的灿色,慢慢消融在灰蓝天幕里。

临春愣了愣,忽的有种无边孤寂之感。

门口传来脚步声,是碧云进来点灯。

见她醒来,碧云问道:“娘娘可饿了?小厨房已经准备好晚膳了,娘娘梳洗一番后用晚膳吧。”

临春嗯了声,翻身下床。

菜是好菜,可临春没什么胃口吃,敷衍地尝了几口后便搁下了筷子。她又想到下午的事情,耳垂悄悄地红了。

就这厢功夫,谢明峥竟然过来了。

临春几乎是立刻就说:“不见!让他回去!”

“就说我睡了!”

不对,才刚过戌时,哪能睡这么早。

“不,说我病了!”

她是病了,她马上就要长针眼了!

临春一脸愁容,托着下巴生闷气,脑子里又开始闪细节。她当时是不是还碰到了?

手也要长针眼了!

“碧云,端热水来,我要净手!”

碧云哎了声,很快端来热水,伺候临春净手。临春里里外外将手洗了三遍,这才作罢。

净过手后,她去沐浴。

躺在跑满花瓣的浴池中,临春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她用手捞出一捧花瓣,吹向四周,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临春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她……一只手都握不住谢明峥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临春一阵害臊,整个人躲进了浴池里。她憋着气,在浴池里许久,直到快憋不住,才猛地出水。

都怪谢明峥,她想。

若不是谢明峥非要让她给他治什么病,哪里会搞成现在这样?若非三年前他赶上自己心情不好,她又怎么会命人打他呢?所以归根结底,就是谢明峥的错。

三年前,他就该躲着自己走,这样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了!

但是如果三年前她没遇上谢明峥,那三年后,母妃东窗事发,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临春又有些苦恼,以她不笨的脑瓜子,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件事。索性一直选择了逃避,至少在面对谢明峥不会再奇奇怪怪之前。

谢明峥想找她,她就称病躲着。

就这么躲了整整五天,还是被谢明峥找上门来。

这五日,谢明峥并不清闲。那日张大人匆匆忙忙请求见谢明峥,是为了杨烈。

杨烈当日调戏临春未果,被谢明峥罚了一顿军棍,挨了罚该长点心,但杨烈偏没有。他在家休养了几日,伤好后又出去寻欢作乐。

因谢明峥不止罚了他军棍,还贬了他的职,杨烈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满是怨怼。酒过三巡,大放厥词,言谢明峥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自己这几年跟着谢明峥出生入死,如今谢明峥做了皇帝竟不给他加官进爵,还因这等小事降罪。

当时酒肆中人满为患,都听见了这话。不止如此,杨烈一番抱怨后,借着酒气调戏了位过路的姑娘,差点强抢那位姑娘回府,被人拦下,杨烈便与人大打出手。

那位姑娘,正是张相的孙女。

张相德高望重,年事已高,已打算再有两年便告老还乡。张相更是学生遍天下,在文人士子中很受尊崇。

张姑娘大受惊吓,回去之后便染了风寒,一夜病倒。第二日,张相便入宫求见谢明峥,请谢明峥主持公道。

谢明峥早对杨烈有杀心,便借此事,翻出了以前杨烈的种种错处,数罪并罚,将他下了大狱,不日问斩。并借着杨烈之事,将军中、朝堂又整顿了一番。那几位皇子虽说都归顺称臣,但难免背地里还有所动作,谢明峥便趁机将他们的一些势力进行了拔除,安插上自己的人。

待这些事都忙完,谢明峥得空来寻临春。其实也不是不得空,他若真想见她,总可以挤出时间。只是想到那日的事,他觉得应当给她些时间,这才拖了五日。

今日临春仍旧称病不见,朱弦低着头,有些惶恐地转达自家主子的话。

谢明峥轻哼了声,没走,“进去告诉你主子,就说朕有礼物给她,她若是不见,错过了一定后悔。”

朱弦应下,进了殿中。

临春歪在美人榻上,问她:“他走了么?”

朱弦摇头:“娘娘,陛下说,有礼物送给你。若是你不见他,错过了必定后悔。”

切,什么礼物啊,她才不会后悔呢。

“不见,你就说我病得厉害,起不来了。”

朱弦诶了声,转身要出去,又被临春叫住:“等等,什么礼物你瞧见了么?”

朱弦摇了摇头,只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听见了一声猫叫。”

临春:!

“那……还是见见吧。”

看在猫猫的面子上,她暂且见见谢明峥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临春:他送我小猫咪,勉强原谅一下好了。

周三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