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轻歌依旧,曼舞翩然之地,有一群人手持着各色宫灯,围拢在一座撵车周围,穿过一条幽深宽阔的巷道走来。
许久,身后的笙歌已经渐渐不闻,那辆撵车才缓缓在一处新起的宫殿正门停下。
撵车上悬垂的金色绣龙帘珑,被两边的侍者打开,一个身穿缠身五爪龙袍,头戴金色七宝重顶冠的人,这才缓步下来。
他被几个宫人打扮的人,提着灯笼,簇拥着,来到大门口,他稍稍停顿,抬头瞅一眼,大门正中高悬的“百花宫”的匾额,并不说话,随即走了进去。
而此时,大门两边也有数人正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两边。
见他进来,便挑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众人簇拥着他走了一段路程,恍惚间,前面现出一处巍峨高耸的亭台,那人才挥挥手,让众人都停下。
只留一个贴身的侍从在前面侧身持灯笼,为他引路,沿着无数高起的阶梯往上走。
仲春的夜,风意微寒,而此时,又有丝丝细雨飘洒下来,使得周围的一切更觉凝重而又扑朔。
旁边持灯笼之人这才回头低语道:
“皇上,自从这百花宫,祈仙阁建成,您天天都来,可是那神仙也没有来过,老奴觉得今夜风寒露重,还下起了雨,估计神仙也懒得出来呢!万一冻着了龙体,可就不好了,要不,皇上还是先回去吧!老奴自个儿上去看看,就得了!”
说罢,伸手想来搀扶。
原来此人正是元朝皇帝妥欢帖木儿。
妥欢帖木儿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将他的手打开,低声呵斥道:
“祈仙者,重在以诚!神仙未至,说明我心还不够诚!此地乃是圣地,你不可胡言!”
说罢,并不停步,只是将身上的盘龙披风裹紧了一些,已然往上爬着。
前面之人再不敢言语。
他们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台阁的门口,二人已经累得嘘嘘带喘。
那名侍者距离门口近些,他连赶着喘息的时候,突然觉得那湿漉漉的空气之中,似乎夹杂着一脉奇特的异香,让人舒畅万分。
他不觉上前,想伸手去打开虚掩的红门。
被妥欢帖木儿一把拽住,轻声喝道:“你这个奴才,你想干什么?”
侍者才醒悟过来,手指着里面道:“皇上,有一股香味从里面传出来,奴婢闻见,心就乱了,所以……”
说罢,赶紧跪下扣头。
皇帝也不去理他,自己站在门口,细细去闻,果然,空气里有一丝的香味,似有若无,游离于鼻端。
他顿时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寻着那香味,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进入台阁里,那股香味更觉浓郁,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松,而内心里不知不觉有一团火开始缓缓燃烧起来。
台阁之内,并没有火烛,淡淡的雨雾随着四面吹入的微风,从洞开的彩窗里,被裹了进来,时而聚拢,时而飘散。
而那异样的香息,就是从那台阁的中心位置,摆满各色贡品的祭台处传过来的。
他心中顿时惊喜万分,疾步走过去。
就在他即将到祭台边上时,从祭台后面突然现出一道淡色的魅影,转眼已经移到了亭台的窗户前,作势欲走。
惊得妥欢帖木儿急忙“扑通”跪在蒲团上叫道:
“仙人莫走!妥欢帖木儿无意打扰仙人,只求仙人看在我诚心祈求的份上,暂留一刻!赐我一见!”
那身影才停住,轻笑一声道:“你就是妥欢帖木儿,当今的皇帝吗?”
那声音,空灵悦耳,让人听之欲醉。
他不敢抬头,急忙道:“正是!”
女子又道:“我姐姐说你每日里借助密宗,修炼男女双修之术,用来洗涤尘垢,剥离俗胎,就是为了于我们姐妹相见,这……可是真的?”
妥欢帖木儿听罢,顿时激动起来,声音微颤道:
“难道你就是那个传说里的白熊女侠吗?我虽为君王却并无一日快乐,自从有人将女侠的绰约英姿描绘成画,我每日里焚香仰望,才能得一时心悦与快慰!
只可惜,我动用天下之兵寻找仙子多年,至今渺无音讯!
直到不久前,中书右丞哈麻给朕推荐了一个术士,他让我修炼男女双修之术,只说一旦我利用那些年轻女子的处子之身将自己身上的污垢,吸纳干净,到时候,仙子自会为我诚心所感降临凡尘,与我一见!
我听到后,每日寻那些破瓜年华的女子,与之习练,不敢有一日懈怠,没成想,今日仙子真的降临了!”
说着,就要过去。
女子却冷笑一声道:“我可不是什么白熊女侠!看来你喜欢的是我姐姐,我呀,也就不讨人厌弃啦!”
说罢,身影飘忽,彩裙飞舞,已经站在了碧玉雕琢的围栏上。
惊得妥欢帖木儿急忙大步流星地扑过去,将女子的一双脚踝揽住,嘴里喊着:“仙子留步,仙子留步!”
女子被他拉得不稳,身子随即轻飘飘坠倒下来,正被妥欢帖木儿搂在怀中。
一股更是浓郁的异香扑面而来。
妥欢帖木儿一阵眩晕。
在单薄的水雾里,看着怀里那娇花带雨般的旷世容颜,他内心的那团火迅速烧遍全身。
他将那还在自己怀里娇羞挣扎的女子抱起来,走到祭台边,又轻轻将她放在柔软的蒲团上,开始宽衣解带
他饥渴的喘息与女子柔软的低吟,伴着浓香阵阵,以及斜斜的雨丝,在这似天地之间仅存的一处台阁上,肆意地缠绵,游荡。
妥欢帖木儿自从得到了他的灵香仙子,更是夜夜笙歌,再也不愿理那些烦心俗务,每每有了事情,均交给哈麻全权处理。
哈麻本是最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之徒,他见灵香仙子得势,自然百般殷勤,而灵香仙子也有意与他搭讪,没过多久,二人就内外配合,分外投机。
哈麻早就怨恨脱脱占着丞相高位,虽一心想害他,却苦无证据,这时,灵香仙子却说自己参破天机,让他去在脱脱手下,寻找一个姓了的人,此人定可助他斗倒脱脱,这样,他哈麻便自然就会成为当今丞相,位极人臣。
哈麻喜不自胜,急忙派人打听,果然联系到了此人,他便是龙舌弓的传人,一心坐大官的了无迹。
此时,他正因为做事不利,被脱脱冷遇,因而留在了大都,每日里在丞相府邸值守,俨然成了一名不被待见的守门官。
了无迹心灰意冷,对脱脱满心的怨毒,可也苦无办法,只能呆在门房里,喝闷酒。
这一日,他正喝得醉醺醺的准备回自己的寓所,便被已经观察他多日的哈麻派人请了过去。
哈麻亲自相见,对他赞许有加,又为他今日郁郁不得志而不平。
起初,了无迹只是心烦,他不知哈麻何意,所以并不多言,二人闲聊一会儿,了无迹才回去。
谁知,第二日,第三日,哈麻又多次邀请。
了无迹对哈麻能看重自己,万分感激。
哈麻也不再隐瞒,便将有意除去脱脱之事,都与他说了,又承诺他,待事成之后,便提拔了无迹担任宿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执掌大内禁军。
了无迹如何经得起这样的高官厚禄的诱惑,当即答应。
回去后,按照哈麻交代,上书密折,举报脱脱种种图谋不轨的行迹,交到哈麻手里。
哈麻随即将折子呈送皇帝。
因脱脱身为丞相,位高权重,而且又执掌天下兵权,因此,妥欢帖木儿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请自己的灵香仙子占卜推演。
而这个灵香仙子正是羽罗携带着灵香狐尾假扮,专为挑拨他们的君臣关系而来,占卜结果可想而知。
皇帝震怒,当即下令,调脱脱交出兵权,即日返京。
就在百万大军围困高邮,即将大捷之际,脱脱却万不得已,将兵权交给大都派来的继任者,自己满怀落寞,在众将百般劝阻之下,还是仅仅带着几十名亲随,离开了高邮,往大都去。
这一日,众人行走了半天,午后的骄阳照射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很是舒畅。
而这外部的暖意,却难以拂去脱脱内心的悲怆与凄冷。
他一言不发,只是催马疾行。
正行进间,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一处莽莽苍苍的松林。
他们刚想循路进林,突然两声马的嘶鸣声,由林子里传出。
随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英姿勃发地骑在马上,已经挡在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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