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因还欠着梁曲悠一株兰花,唐湘绮到了唐刺史的花房里,准备拿一盆送人。

她在花匠的引领下,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白兰花,经过那一片颜色各异的兰花时,她眼尖地看到了色如渥丹的兰花,是兰苑那好看的男子捧着的种类。

她指着花问花匠道:“那种兰花叫什么?”

“朱砂兰,是一种名贵的兰花,紫红清香。”

颜色很浓,和白兰花一红一白,参差不一。

一起带走,刚好梁曲悠和方牧思一人一盆,“把它捎带上。”

诗会时,她走得急了,把小姐妹们落下了,权当是补偿了,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好端端的游玩,待了半日就回来了,兴许还错过了不少欣赏美人的机会,着实可惜。

挑好了花,碧霜和白露一人拿着一盆,缓步来到轿子旁,却见阿惟和一个护卫僵持着,似有争吵。

她一走进,和阿惟有口角之争的护卫赵勇恭敬地向她行礼,“见过小姐。”

而赵勇在注意到阿惟只微微低了低头后,他极为不满地看了阿惟一样,“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给小姐行礼?”

阿惟眼神一凛,又很快地恢复正常,“别命令我,我只是小姐一人的护卫。”

敏锐的赵护卫并没有错过这一幕,这个叫阿惟的嘴上说只听小姐一人的话,但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一点都不像是会听话的样子。

他可没忘记阿惟理所当然地坐在星宸院院门的模样,小姐备下了两张椅子,除了阿惟,其他护卫都谨守本分,谁都没坐着当值过。

危险又不服管,再加上一副好面容,此人对小姐而言,太危险了,赵护卫握刀的手都紧了。

唐湘绮出言维护道:“赵护卫,这是本小姐允许的,不必追究他的失礼之过。”

她当然会毫无犹豫地偏袒阿惟,赵勇是大哥派过来的,她身边的护卫如今都归赵勇管了,而阿惟不一样,对她以外的人,阿惟谁都不爱搭理,也谁的话都不听。

她身边的护卫都是大哥精心培养过的,以后也不能保证她不会跟大哥吵架,所以很有必要提拔一个属于她的人。

不管争吵原因是什么,于情于理她都会站在阿惟这边。

唐湘绮故意不过问,只关心阿惟:“伤没好,你能出门吗?本小姐带着的人已经足够了,你不如留下来养伤。”

也没什么好问的,阿惟看起来并没有被欺负,反而赵勇像是被气到了,她的人占了上风,那就当什么没发生过。

“我想跟着小姐出门看看,另请小姐放心,小姐的要求,我都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就好,再要是受伤,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痊愈。

唐湘绮点了点头,果然还是要有奖励放在跟前诱惑着,他才会变得更顺从她的话,这招以后不妨多用。

轿子出行,阿惟走在右前方,赵勇跟另一护卫换了边,在他快步走到阿惟身侧时,他脚步猛地一顿,拉开了和阿惟的距离,不敢走得太近。

他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杀气和从刀鞘里拔出小半寸的刀刃。

来路不明的阿惟并不只是危险就能形容的,赵护卫提起了手里的刀,下意识地防备着。

能在他靠近时,立刻爆发杀气做出攻击的准备,大约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失忆的阿惟身体本能的反应,另一种就是此人压根不把在场的所有唐家护卫看在眼里。

无论哪种,都不该留下此人。

可是偏偏小姐对此人另眼相看,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了,大少爷叮嘱过他要多留意阿惟,赵勇起初不以为意,如今看来,确有道理。

赵护卫警觉地保持在不会引起阿惟戒备的距离,突然出言讥讽道:“你小子这么得小姐的欢心,听说是因为你面如傅粉,卖笑而得来的,你既然卖笑,牙口一定软,吃不得硬食。”

傲气的人,定然是听不得别人讽刺他吃软饭,阿惟若没有小姐在他背后支持,撵他走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赵勇胸有成竹。

倏尔,一道细小的阴影划过,赵护卫还未看清阴影的轨迹,唇角一痛,他伸手,粗粝的手指在嘴边一抹,染红了指腹。

暗器,还是别的什么?他竟然连躲开的时间都没有?

赵护卫回头看向那枚七成已钉入轿顶沾血的铜板,冷汗涌上后颈,若被瞄准的是其他部位,那后果……一声冷笑,止住了赵护卫的联想,阿惟不屑的话语传入耳中。

“下次不要用这种蹩脚的激将法。”

阿惟指尖的另一枚铜板,停留了许久,才落回袖中。

想让他冲动行事,惹小姐厌烦,这点小手段还不够看。

轿子并未因这不显眼的算计和反击而停止,稳稳前行,进了一间戏楼内。

唐湘绮走在最前头,那两口装着兰花的箱子,被人抬着,跟着她往三楼雅间去。

这是她和小姐妹们常来的百戏楼,这是华熙城最大的戏楼,清幽园林设计,歌舞百戏皆有。

她刚踏上楼梯,身后的阿惟就开了口。

“小姐,有一事相商,可否直言?”

唐湘绮收回了脚步,漫不经心地道:“说吧。”

阿惟无视赵勇不满的眼神,抬头挺胸地立在唐湘绮跟前,身板挺直,语气却放软了不少,“能给我半个时辰吗?方才路过一街巷,莫名觉得熟悉,想再去看看。”

那双如深渊一般浓黑的眸子里透出希冀,眉眼都柔和下来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向来凛冽逼人,这一瞬间,她竟然从中看到了几丝温柔。

冷如刀锋骇人,柔如寒冰融化,他怎么越发的好看了,越发令人移不开眼了。

“好,你去吧,及时回来,不准误了时辰。”

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还多嘱咐了他一句,免得他跑远了,倔着性子,又跟人起冲突。

阿惟快步出了戏楼,一直跟随着他的眼线如影随形,也正是因为这一如往常的眼线,让他不得不自己开始行动了。

十来天了,跟着他的人没有什么异动,这就意味着,花了十数天的时间,连莱州长史都无法查探出他的来历。

他最先的计划,是等暗中跟着他的人人数或举止有变化时,私下潜入唐璋茂的书房,获取他的身世来历。

现今未有成效,他决定变更计划,亲自找寻,他的身世多半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干等下去是不行的。

阿惟神色保持着不变,若无其事地来到人群最密集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暗自观察了一会,便借助喧嚣的集市,甩开了跟踪他的人。

接着,他闪身进入了一家较为气派的当铺。

他身上唯一的线索,就是芙蓉色独山玉,这块玉极大可能会证明他的身份,而能堂而皇之拿出玉或者用玉买卖,又不觉得违和的地方,他暂且想到的就是两种地方,当铺和银楼。

他若是水匪或私盐贩子,失踪良久,必有人找,首先要做的,就是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接头的人。

动作要快些,先从最有可能的这两处地方找起,时间紧迫,他要尽快恢复记忆。

没有记忆的人,什么都抓不住,还会眼睁睁地看着仅有的溜走。

“掌柜,刻了字的独山玉,该店收或者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