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随从随即点燃了灯笼,小院里顿时灯火通明。
“王……王爷……”牛妈妈一见襄王,只觉魂飞魄散,两股战战,几欲逃跑,但害怕加上臀部的伤,使得她只退了一步便摔坐在了地上。
襄王走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大胆狗奴才,敢让人陷害未来的世子妃!”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牛妈妈连连磕头,痛哭流涕:“奴婢都是奉……奉……”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她想起自己的儿女。
倘若她说这些事情都是襄王妃指使她做的,襄王不见得会轻饶了她,襄王妃也不会放过她的儿女。
罢了,是她命中该绝。
“奉谁的命令?”襄王喝问了一句。
“没有。”牛妈妈已经下定了决心:“都是奴婢,为了讨好王妃娘娘,才想着陷害沈姑娘……”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襄王换了个站姿,抬着下巴睥睨着她:“说出主使之人,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没有人指使,都是奴婢自己想做……”牛妈妈依然一口咬定。
襄王动了怒,立刻命令:“来人,乱棍打死!”
他的随从都不是吃素的,当即取了杖动起手来。
跟在赵予身后的沈棠惊呼了一声,她在庄子上连杀猪都不敢看,何况是杀人?
赵予抬手挡在沈棠眼前,沈棠害怕极了,死死抓着他手捂在脸上。
赵予手心触及她柔嫩的面庞,浑身一震,一时竟僵在那里。
襄王回头道:“还杵着做什么?送她上马车。”
他怒气上头,一时忘了沈棠在身后,不好看这血腥的场景。
赵予回过神,抽回手隔着袖子拉过沈棠的手腕,高大的身子半遮在沈棠跟前,带着沈棠绕过牛妈妈,出了院子,走到巷外的马车边。
“姑娘。”
守在马车边的和儿连忙去扶沈棠。
赵予看着沈棠上了马车,吩咐道:“止净,你先送她回去。”
马车走后,他静静站在巷口。
襄王负手走了出来,见到他轻咳了一声。
赵予转过身,眸色清冷:“这件事,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不是已经处置了吗?”襄王回头看了一眼:“对了,那个婢女说你答应放了她……”
赵予冷冷打断他的话:“我问你的王妃如何处置?”
“又没有直接的证据,王妃那里我会警告她。”襄王有些烦躁的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又觉得这样说显得他有些无能:“你外祖父对我们还是有作用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了,把沈棠照顾好就成。”
“我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赵予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将你的王妃管好就成。”
“嘿,你这个逆子!”襄王气的要追上去找他理论。
随从廖雄连忙劝阻:“王爷,世子他打小就那样的性子,您别生气了……”
沈棠回到韶光院,捂着心口惊魂未定,坐在软塌上出神,这襄王府太可怕了。襄王妃变着花样的栽赃她,襄王说乱棍打死就乱棍打死了牛妈妈。
牛妈妈确实可恶,可处置时也要背着点人呀,起码别让她瞧见了,太吓人了。
“姑娘,吃盏茶压压惊吧。”和儿倒了茶来。
沈棠接过来吃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而下,她心跳总算和缓了一些。
“棠儿。”何凌凌总是人未到,声先至。她甩着手里的荷包对着沈棠:“猜猜我今天卖了多少银子?”
“凌凌,你回来了。”沈棠捧着茶盏,小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多少?”
何凌凌“咦”了一声,顾不得回她,便凑近了看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她说着还探了探沈棠的额头。
“没有。”和儿解释道:“何姑娘,你不知道,我家姑娘今儿个是被吓着了。”
她将汾儿之事详尽的和何凌凌说了一遍。
何凌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回事。棠儿,你别怕,整个上京,如襄王府这般的人家,后宅里多的是这样的事,等见多了你就不怕了。
赵天赐也真是的,没事带你去看那个干嘛。”
“我没事。”沈棠又抿了一口茶。
“咱们来称银子吧。”何凌凌蹲下身,将荷包里的银子尽数倒在沈棠面前:“和儿,你去拿个戥子来。”
和儿应了一声,才出门,便见止净带着几个女子迎面而来,笑着问她:“和儿,你家姑娘呢?”
“姑娘在屋子里呢,何姑娘来了。”和儿看了一眼那些女子,穿的都是一样的衣裳,好像是襄王府婢女统一的服制:“止净大人这是……”
“是这样。”止净笑着解释:“世子觉得沈姑娘跟前只有一个人伺候,不太方便,所以让属下送几个下人过来,供沈姑娘差遣。”
其实,赵予除了让他送几个婢女来,其余什么也没有说。这些都是他替赵予说的。
“原来是这样。”和儿笑了:“你稍等,我去和我家姑娘说。”
她进了屋子,将止净的来意说了。
“让止净把人带回去吧。”沈棠不曾多思量:“我不用。”
她不喜欢不认得的人在眼前晃,会让她不自在。
“你傻啊!”何凌凌拍了她一下:“留着用,你带着和儿出去,韶光院连个看家的都没有,人家今儿个把你荷包都偷走了。”
沈棠闻言抬眸看她:“你说的也是哦。”
“把人留下。”何凌凌朝着和儿一挥手,抓着碎银子朝沈棠笑着道:“你别说,赵天赐那人看着冷血无情,对你还挺细致,我都没想起来送你两个婢女看家。
对了,他送你好多东西了,你那玉带钩做出来没有?”
“哦,对。”沈棠想起来:“我之前就做了,做了一大半,到这边就忘了。”
她起身去翻工具箱,从里面将那个半成品翻了出来。
“我看看。”何凌凌好奇的接过,皱起眉头:“是木头的?”
“对,桃木。”沈棠点头:“外面再打磨一下就可以啦。”
“这……”何凌凌不知该如何说:“我去给你买块玉吧。”
木头的也太寒碜了吧。
“不用。”沈棠拿过东西坐了回去:“我这里面做了机括,可以用来防身,玉的不耐磨,而且桃木还辟邪呢。”
“这里面有机括?”何凌凌顿时起了兴致:“怎么用的?快给我看看。”
“你站边上。”沈棠站起身,将带钩的正面对着前面的八仙桌,扣动机括。
“咄”的一声,一支短短的木箭牢牢钉在了八仙桌的桌腿上,入木三分。
“哇!”何凌凌拔了好几下,才将木箭拔了下来:“这只是木箭,如果换成铁箭,那不是见血封喉?棠儿你太厉害了,我也想要一个。”
“回头给你做。”沈棠满口答应下来。
隔日。
沈棠正专心致志的打磨那枚桃木带钩。
襄王妃带着谢氏径直进了屋子。襄王妃满面和煦的笑意:“两个孩子可好着呢,天赐给棠姐儿又是送衣裳又是送首饰的,你看见门口的婢女没?那也是天赐送的。”
“要真是他们要好,我这也放心了。”谢氏也笑着和她说话,心里却警惕的很。这襄王妃心机深沉,她可得好好提防。
“王妃娘娘,母亲。”
沈棠连忙将带钩藏在袖子中,起身行礼。
襄王妃不知道沈棠的爱好,谢氏却是了解的,一看桌上的木头碎屑便知道沈棠在做什么了。
她生怕襄王妃察觉了,错步上前,拦住了襄王妃:“娘娘,我和沈棠有些话要说……”
襄王妃很是识趣:“你们母女几日未见了,自然有许多话说,我就先不打扰了。我到前厅去布下酒菜,亲家母一定要留下来用饭。”
“好。”谢氏答应了,跟上去:“我送送娘娘。”
两个人又客气了一番。
沈棠看着只觉得不可思议,襄王妃真不是寻常人,牛妈妈那样的忠仆才为她而死,襄王妃这就言笑晏晏的了,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她小时候养只鹅死了,都要哭好几日,襄王妃是怎么忍住不伤心的?
“沈棠,你又在做什么?”谢氏回身就拉着沈棠搜她袖袋。
“哎呀,母亲,我没做什么……”沈棠试图狡辩。
下一刻,那木带钩被谢氏掏了出来:“没做什么?这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万一被发现了你知不知道会如何……”
她气得直戳沈棠的脑门子。
“我是做给世子的!”沈棠捂着脑袋躲到一边。
谢氏根本不信:“世子要你这破玩意儿。”
“我这不是破玩意儿,世子很喜欢的。”沈棠委屈的分辨:“上次,他还买……要了我一个箭桶呢。何凌凌说他喜欢这种有机关的东西。”
谢氏看了看手里的木带钩,将信将疑:“真的?”
别说,这丫头手还挺巧,东西做的倒是精致漂亮。
“当然了。”沈棠见她要信了,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那好,你现在就去送给世子。”谢氏将木带钩递给她:“然后跟我回家。杨丞相家有喜事,要宴客,这次不知怎么,还特意给你也下了一张帖子,你父亲让我来接你。”
“现在就去送?”沈棠有点怯场。
她还没准备好呢。
“不然呢?”谢氏催促她:“快去,我就在这等你。”
“好吧。”沈棠只好握着那个木带钩出门了。
进了揽清院,止净远远笑迎上来:“沈姑娘,您来找世子啊?”
沈姑娘能主动来找世子,这是好事。
“嗯。”沈棠握紧手中的木带钩:“他人呢?在不在书房?”
“在。”止净眉开眼笑:“沈姑娘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