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晴,你怎么这么说话?”何凌凌抽回手臂,侧眸不可思议的许宜晴:“我也在边关的乡野之间长大。”
这段时日,许宜晴每日来找她玩,说话做事挺有分寸的,今日说话怎么这么尖锐?
“凌姐姐,我不是针对你的意思……”许宜晴想解释。
“行了。”何凌凌抽回自己的手,去牵沈棠:“来,我们一起吃茶。”
沈棠站着没动,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没能抽回来,何凌凌的力气好大,看起来也好真诚。沈棠有点懵,长这么大赴宴,从来没有哪个贵女对她这么友好过。就算有,也是为了算计她。她早不会上当了。
“王妃娘娘不是叫你招待我们吗?”何凌凌晃来晃她的手:“来啊,你得招呼我们坐下呀?”
沈棠抬起明澈的眸子,跟着她往前走,口中道:“大家都坐吧。”
许宜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沈棠啊沈棠,你还真开得了口,不会真以为你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吧?”
其余贵女多少都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沈棠随着何凌凌在飞来椅上坐下,缓缓反问了一句:“我不是,你是?”
何凌凌被她逗得笑起来,为什么会有女孩子说话慢吞吞的还这么可爱啊?
许宜晴脸色涨红了:“沈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沈棠,你和世子定亲了又如何?都已经六年了,你都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世子不还是没有娶你吗?”梁瑞琴上前护着许宜晴:“婚事拖了这么久,到最后娶不娶还不一定呢!”
梁瑞琴的父亲领的是四品左谏议大夫的职务,和沈棠的父亲沈立彦几乎是平起平坐,不分高下。两人同在门下省就职,要讨好的对象都是宰相,梁瑞琴自然也要讨好许宜晴。
沈棠是不怕得罪梁瑞琴的,闻言撇唇小声嘀咕:“就算不娶我,也轮不到你。”
“你说什么?”梁瑞琴自觉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起来:“是,是轮不到我。外头传言可说了,世子心里早已有了人,这才迟迟不娶你。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要是我,就退亲了,明年就二十了,怎么耽误的起?”
“是啊,这么大年纪,以后只能给人续弦了,或者嫁个老鳏夫……”
“人家不死心,还想做王府的女主人呢,咱们劝也没用啊……”
那些贵女们早欺负沈棠惯了,知道什么时候该落井下石。这个时候纷纷开口。
一个两个的,沈棠勉强还能应付,这么多人一起开口,沈棠自然招架不住。她干脆不应话了,转过脸眺望远处的水面,抿着唇眼圈微微红了。
她就是再坚强,承受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何凌凌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像她在边关逮的那头倭露幼崽,实在可爱又可怜,看得她心都要化了一般,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够了你们!”
水榭中顿时一静。
“你们把沈棠都气哭了!”何凌凌指着她们道:“你们这些贵女,不是最谨言慎行吗?一个个还没说人家,就对亲事上的事这么熟稔了?要不要我去王妃娘娘面前学一学你们都说了什么?”
“凌姐姐,你太让我失望了。”许宜晴含着泪,转身往外走。
何凌凌真是不识好歹,在襄王府住着还真以为自己是主人了。左右她想在何凌凌身上套的话都已经套到了,何凌凌这般粗鲁的女子,不处也罢!
其余的贵女都追了上去。
只有何凌凌留下了,她拉沈棠的袖子:“诶,你别难过,我已经帮你说过她们了。”
沈棠不好意思让人看见她哭鼻子,已经偷偷擦了眼泪,转头看何凌凌:“你不去追她们吗?”
“你长得好看,我想和你做朋友。”何凌凌说着往她跟前挨了挨,真诚的注视着她:“可以吗?”
沈棠有点别扭:“许宜晴说,你和世子才是一对。”
所以,何凌凌应该厌恶她才对啊,怎么会还想和她做朋友?
何凌凌闻言嗤笑了一声,撇撇嘴:“谁要和他是一对啊?锯了嘴的闷葫芦,对人还爱搭不理的,你跟他定亲真是可惜了。”
沈棠闻言不禁笑起来。她和赵予的婚事定下来六年,从来听到的都是惋惜赵予的话,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惋惜她的。她和何凌凌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就近了。
“你之前和许宜晴她们那么要好,我还以为你和她们一样也很难相处。”沈棠坦然了自己的心声。
“嗐。”何凌凌翘起一条腿:“我之前也觉得她们有时候很过分,但她们都对我蛮好的,我也就不好意思说她们。今日看她们这样作践你,我实在忍不住了。”
沈棠弯起乌眸笑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天来,竟越说越投机。
沈棠惊奇的发现,她真的能和何凌凌说到一起去,因为她们小时候都在乡野之中长大。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没有了生疏的感觉。
“话说,你和赵予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成亲啊?”何凌凌好奇的问沈棠。
沈棠皱起小脸:“他在边关不回来。”
“哦对。”何凌凌想起来:“他之前即使回来,时间也很短。但是现在可以啊。”
沈棠叹了口气:“可是他也不提成亲的事啊。”
“他不提你提呗。”何凌凌道:“他脸皮薄,估计是不好意思开口。别怕他看轻你,他那个人,没有思想,也没有情绪。
你先试试,要是不行我再帮你想办法。”
沈棠听着,若有所思。
何凌凌忽然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乐不可支的笑起来。
沈棠下意识捂着脸看她:“你做什么?”
“太白嫩了,忍不住想试试,真好摸。”何凌凌对她搓手。
沈棠娇嗔的拍了她一下:“你是登徒子吗?”
姑娘们在园子里闹了一场官司,等开席时才发现,赵予有公事,并未出席。
沈棠有点失望,她想试试何凌凌说的法子来着。
转眼,已是深春,到了沈枝二女儿满月的日子。
马车徐徐行驶在集市上。
车内,沈棠靠在桌边,托腮拨弄着两只亲手做的不倒翁,少女侧颜娇美,乌眸微微弯着,几分娇俏,几分活泼。
那两个不倒翁做成明媚少女的模样,手持小团扇,一个一袭蓝裙,另一个一袭红裙,在桌上摇来晃去,甚是可爱有趣。
谢氏在一旁看着那两个不倒翁,甚是心烦:“沈棠!”
“母亲。”沈棠缩回手,坐正了看谢氏。
“一喊你就假老实。”谢氏睨了她一眼:“今日世子也去,你记得多和他亲近,别像在江边那次那般丢人失体。”
“好。”沈棠乖乖应下。
马车停下来,沈棠母女下了马车。
“夫人,二姑娘。”
曹姨娘跟了上来。
谢氏在曹姨娘看不到的地方白了曹姨娘一眼,妻妾是天生的仇敌,她们二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谢氏还算宽厚,也不大会算计人,所以沈府还算和睦。
孟府坐落在离东城门不远的地方。
沈枝的夫君名唤孟凡升,是个读书人,有些功名在身上。
孟凡升的父亲是从七品的大理正,也是读书爬上来的,只是出身贫寒,背后没有靠山,大半辈子也就在这个大理正上了。
小门小户的,大门口不气派,里面地方也不大,难得还是个二进的,里面还有个小院子。
曹姨娘好强,当初要不是家里遭了灾为了救全家人,也不会卖给沈立彦做妾。沈枝寻婆家时,曹姨娘便有言在先,宁愿让沈枝寻个普通人家做正头娘子,也不让沈枝给高门做妾。
后来,沈枝便依着她的意思,嫁进了孟家。
谢氏进门左右看了看,没有言语。
曹姨娘忍不住道:“孟家是什么意思?给孩子办满月礼,连彩都不挂。”
沈棠经她一说才发现,孟府确实没有结彩,跟平日没什么两样,她不由想起季妈妈说孟家想要男孩延续香火的话来。
谢氏回头卡了曹姨娘一眼,心道要不是为着沈棠和赵予见面,这满月礼都是没有的,就别挑了。
她心中想着,并不说出来,因为曹姨娘就是个属爆竹的,一点就炸。
沈棠随着谢氏走到内院的月洞门外,便能听到里头的说笑声了。
孟家夫人正和几个女眷说着话,见沈棠三人进来,孟夫人当先迎了出来。
大人们聚在一起寒暄,几个小童在廊外的假山边叽叽喳喳的撒着欢儿玩蹴鞠,倒也热闹。
沈棠立在不远处看热闹,顺手从果盘中捏了个青枣咬了一口,微微弯了眸。
鞠球滴溜溜滚到了她脚下。
“看我的!”
沈棠提起裙摆,飞起一脚将鞠球踢了回去。
小童们顿时拍手欢呼。
沈棠弯眸笑了,又咬了一口枣子。
那边,赵予进门来了,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谢氏直气得牙痒痒,错身走到沈棠身旁,一把拍开她手里的枣子,低声训斥道:“没心没肺的东西,不看看门口谁来了,还有心思吃枣子,陪小孩子玩蹴鞠!”
沈棠这才往外看,发现自家父亲、孟凡升父子三人一起,陪着赵予进门来了,那群妇人都上前见礼去了,一个个看赵予的眼神,好像在仰望天上的神祇。
“诸位不必客气。”
赵予错身与那些妇人拉开距离,乌浓的眸子冷冰冰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院子普通,可有他站着,竟好似镀上了一层光辉似的,一草一木看着似乎都精致了不少。
“世子。”谢氏拉着沈棠,走上前去。
赵予微微颔首:“叔母。”
众夫人顿时羡慕的看向谢氏,尽管赵予的态度算不上多好,可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这可是襄王世子啊,当今陛下的江山,便是襄王帮着坐稳的。到如今圣上在许多朝堂事务上,还仰仗襄王的意思,和襄王府做了亲,那可当真是沾上了泼天的富贵。
“诶!”谢氏答应了一声,一脸的与有荣焉,推了沈棠一下:“这会儿时候还早,吃饭还有一会儿呢。你领着世子到处走一走。”
沈棠小脸皱了皱,好不为难。
这孟府就这么大,连个园子都没有,走一走?往哪走?
赵予朝她看过来。
沈棠只觉得他那双乌浓的眸子带着极重的威压,压得她不敢多看,心里忍不住想起那日在赵予面前丢人的事来,莹白的小脸顿时泛起一层粉。
转念又想起何凌凌和她说,让她主动和赵予说成亲的事来。
这将近一个月,她没见赵予的面,跟何凌凌倒是见了几次,两人每次都窝在一起说许久的话。
知道何凌凌与襄王府的关系,谢氏乐见其成,何凌凌来时,她还破天荒的送些果子点心什么的。
但是,和赵予说什么时候成亲,这个……要怎么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