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这般想着,连日的痛苦似是得到了根源上的解决,就连入梦都不再是阿兰与其他人成亲的画面。
他梦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正站在落雨的身后,怯生生地打量着府邸里的一切。
他心下欢喜,迈着大步,快步走上前,却瞧见阿兰惊恐地后退了几步,落在了落雨的阴影之中。
他和阿兰好像被割裂开来,硬生生地分在了两个世界。
这时他才注意到阿兰头上用着农妇们常用的蓝色碎花布条挽成一个妇人的发髻。
她低着头,如那平常农妇一般,恭敬又谦卑道:“世子,不知您寻草民来是有何事?”
楚逸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的手悻悻收回。
不可置疑地看着阿兰,空气凝滞了许久,楚逸才颤抖着,语气几近恳求道:“阿兰,不要闹我好不好?”
阿兰抬起头,正视着楚逸,神色淡然,那张翘盼生辉的脸此刻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
“世子,是您先抛下我的。”
说完,阿兰便要转身离去,楚逸心慌,他怕这一走,他在也见不到她了,顾不得礼数,上前想要拉住了阿兰的手臂。
但眼见就要碰到那道身影,梦境从四面八方破了个口,楚逸顿然睁眼,直起身子,喘着气,一时竟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被冷汗浸湿的掌心紧紧攥着被褥,自言自语着:“不会的,不会的!”
——
在阿兰的期期盼盼中,阿竹终是归家了。
欢喜的阿兰,早早站在大门边等待,也不在乎来来往往其他人的目光。
一辆马车悠悠地停在门口,帘子掀开,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阿竹!”阿兰小跑到跟前,笑盈盈道。
“阿姐。”宋汀竹亦笑着回应,快步跳下马车。
马车内又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好些时日没见的陈燕书。
“陈大哥。”阿兰打着招呼,有些意外。
“阿兰妹妹几日没见,愈发漂亮了,玲儿惦记着你,托我给你送些东西。”陈燕书笑得温和,手里提着几个精巧的盒子。
听着是玲儿给她的礼物,阿兰更是高兴,将人迎进屋内。
陈燕玲给的是些姑娘家爱吃的甜品。
阿兰自然不会白拿人家东西,好友间也是要互相对对方好,友谊才能长久,这个道理阿兰还是明白的。
陈燕玲是富贵人家出身,什么东西没见过,阿兰颇为苦恼,思来想去,她也只有针线活拿得出手,但若真跟人家日常用的,怕也是不够看的,只能算是一份亲手做的心意。
阿兰挑了一块绣着缠枝纹的香囊,拜托陈燕书代为转交。
告别了陈燕书,阿兰终于有机会问问阿弟关于大竹的事了。
看着阿姐过分兴奋的表情,宋汀竹便觉得大事不妙,果不其然,宋汀兰开口道:
“阿竹,你知道大竹在哪里吗,或者用什么办法才可以找到他。”
宋汀竹看着自家阿姐这副期待的模样,心有不忍,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阿姐,其实我是骗你的,我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在京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是自愿离开的,并且不会在回来的。”宋汀竹紧紧盯着阿兰的表情,语气间小心翼翼。
阿兰愣了愣,显然没料到竟是这般。
“阿竹,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他同我说好了,等过了年,便结婚的。”阿兰的声音带着哭腔。
垂下的睫毛盖住了明亮的眼睛,看不清神色,但那透明的水珠从眼眶留下,划过脸颊,
殷红的唇瓣被死死咬住,泪珠像是串起的银链子,一颗颗滚落。
宋汀竹慌了神,急急忙忙为阿姐擦拭眼泪,但也不在说些假话去哄骗阿姐。
阿姐迟早是要知道真相的。
残忍的事实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划割在阿兰的胸口。
宋汀竹听着阿姐一遍遍讲起和那个男人的回忆,唯一能做的便是陪伴着她。
她们是对孪生姐弟,阿姐的痛,他亦何尝体会不到,越是如此,他越是憎恶这个抛弃阿姐的男人。
看着趴在自己肩头睡去的阿姐,宋汀竹小心翼翼地擦拭阿兰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将人带去卧房,掖好被子,只希望明日阿姐醒来,能够接受了。
宋汀竹深深叹了口气。
许是昨儿阿兰哭得伤心,起得竟有些迟,虽是情绪低落,但还是干活要紧,匆匆忙忙收拾好自己,便去了绣坊。
看着阿姐虽面色不愉,但也没有过多颓废,宋汀竹便也稍稍安心。
见着今日未和自己打招呼的阿兰直直进了去,一声不吭地开始绣,郑大牛只觉不对。
走到跟前:“阿兰,这是咋了,眼睛肿得跟兔子一样,是谁欺负你了,大牛叔替你出气!”
好不容易遇上个可爱的傻丫头,几日的相处,郑大牛自然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阿兰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郑大牛蹙起眉,道:“你不说话,那我就扣你工钱咯。”
阿兰神色变了变,慢慢吞吞说了两字:“没有。”
“哎呀,丫头,你到底是咋了,说出来,大牛叔说不定还能帮帮你。”看阿兰因着银子说了话,郑大牛稍稍松了口气,倒底在阿兰心里这事比不上银子,那事情应当还不至于太严重。
“你帮不了。”阿兰扁着嘴,神色恹恹。
郑大牛问了半天也没从阿兰口中得到什么消息,也泄了气,罢了罢了,死丫头嘴硬。
直到中午的时候,阿兰看着他烧菜时,还是藏不住心里的那股子酸涩,幽幽说了一句:“他不要我了。”
“谁?”郑大牛一时没反应过来。
阿兰并没有答复,但郑大牛想了想大概也清楚这个他是谁了。
“哎呦,不就是个情郎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一个更好。”
“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会给你生火做饭吗,会赚钱吗,会给你买漂亮的衣裳饰品吗?”郑大牛一连三问。
阿兰听着,支支吾吾道:“会。”
郑大牛愣了愣,心想还真有些本事,又逞能地说了句:“那他长得定不好看!”
“他长得极好看,十里八乡都不找出比他更好看的了。”
“那,那他会写文章吗,有当上秀才吗?”
阿兰摇了摇头。
“那不就对了,看开点,这没什么。”郑大牛见终于扳回一城,疏了口气,将饭碗递给阿兰。
“可是我还是喜欢他。”阿兰别扭。
正在扒拉着饭的郑大牛,放下碗筷,语重心长道:\"咱们人啊,没必要在一棵树上死吊。\"
看着对面委屈巴巴的阿兰,叹了口气:“好好想想吧。”
虽然所有人都叫她不要等他了,但她还是残留着一点希望。
她将这个希望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事物干扰到它,也不让它悄悄窜出来扰了她的心智。
阿兰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在绣坊的工作也完成的日益出色,郑大牛对此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一日,郑大牛特地叫来阿兰,神神秘秘道:“阿兰,你有没有想过成为真正的绣娘。”
“真正的绣娘?”
“对,名满京城的绣娘。”
“京城的琳琅坊,是我的一位故友创立的,我可以把你推荐到她的名下,大牛叔看得出你很有天赋,你还年轻,大牛叔希望你可以做得更好,而不是待在我这个小绣坊里蹉跎岁月。”郑大牛一改平日的老顽童形象,板着脸,一脸严肃。
“我,真得可以吗?”阿兰没那个自信,她这般笨,连路都识不得,真得可以学到那些知识吗?
“不妨去试一试,若是学不来,大牛叔这里永远欢迎你。”
有了大牛叔这个话,阿兰稍稍有了信心,点点头道:“好,我去。”
琳琅坊坐落在京城一等一的地段,寸金寸土之地,自然琳琅坊的生意也是红火的紧。
作为京城有名的绣坊,店内时新的绣品都是紧俏货。
这不早早候着,那是千金难求。
绣坊的主人是一名四十余岁的妇女,大家都唤她阮娘子。
阮娘子虽已四十,但依旧风韵犹存,皮肤细嫩,肌肤光洁。
一颦一笑之间更是风情万种。
见着郑大牛带着一样貌出众的姑娘前来,阮娘子目光微微错愕。
同样四十有余,郑大牛和阮娘子似不是一个岁数的。
“思琴啊,这丫头在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我也不希望埋没了她,问问你肯不肯收她为徒。”郑大牛开口,解释了缘由。
“师兄久不来见我,如今为了一个小丫头亲自登门拜访,实属稀罕,想来这丫头本领不错。”阮娘子打量这阿兰,悠悠道,语气似有些埋怨。
阮娘子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嘛,我也不是见着人就收的,让她在我这待几日,再做决定可行?”
郑大牛无奈,他难道还有拒绝的余地吗,点头答应道。
郑大牛转身,又嘱咐了阿兰几句,便离开了。
见郑大牛走了,阿兰有些慌张,生怕哪儿触犯到了阮娘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
阮娘子带着阿兰,熟悉这绣坊的一些事宜。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大竹真得不要我了。“
“扣工资咯~”
“诶,别呀,其实也没那么难过了。”
楚逸:窝在你里还比不过小钱钱嘛,猛男墙角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