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大竹今天怎么回不回来?”阿兰站在院子门口,翘首以盼,冬日将至,天也黑的比往日快,看着昏暗的天日,却始终不见踪影,阿兰嘀咕着,有些焦急。
“阿兰快去找个大夫。”只见那山林里出来陈氏二兄弟,两人一左一右扛着昏迷不醒的楚逸。
“大,大夫?”阿兰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还未缓过神来。
“我…”大夫只有镇子里才有啊!
陈二柱似想到了什么:“我去找王叔。”
王叔平日里也能看些简单的跌打损伤,如今也只能求助他了。
陈大柱将人扶到床榻上,倏了一口气道:“阿兰,我们看到他那会,他已经昏迷在地了。“
陈二柱带着王叔匆匆赶到。
留着山羊胡的王叔急急忙忙被人拉来,小喘着气,却也不敢有所停顿,踱步上前探了探额头,皱了皱眉,果真烧了。
在看看身上的伤痕,到没有被禽兽抓伤的痕迹,是些磕磕碰碰,最严重的当属脑后肿了一块大包。
王叔拿出包里的药材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同陈家兄弟一同离开。
阿兰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的大竹,很是心疼,熬好了药,阿兰探了探温度,吹了吹,待温度刚刚好时,才一点点喂给大竹。
苦涩的药递到楚逸的唇边,药液顺着脸颊而下,没入枕巾,阿兰有些着急:“大竹,咱们就喝一点点好不好?”
许是昏迷的楚逸听到的呼唤,勉强喝进了五分之一。
阿兰换了枕巾,擦干药液,便趴在床边睡着了。
清晨的鸟儿停驻在窗外槐树的枝头,清脆的叫声唤醒了昏迷的人。
楚逸挣扎着起身,头还昏沉的厉害,看在趴在床边睡得香甜的人儿,眼里有些复杂。
是的,他想起了自己失忆前的一切,他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亲姐——安阳嫡长公主的长子,忠候府的世子,家世显赫,锦衣华服、珍馐佳肴,醴泉美酒于他而言再平常不过。
几月前奉陛下之命秘密前来搜查王丞相与族亲勾结营私的罪证,却不幸遭奸人陷害,意外与农家女子产生纠葛,住在这般落魄之地,干着粗野农活,过着与京城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们一个贵为天子近臣,一个是山林农妇,身份上已是天壤之别,更是不可能结为夫妻,这段时日自是他一时糊涂,索性没有酿成大祸。
倘使她愿意,纳为妾,他也是勉强愿意答应的,如若不愿,便给些银两,另觅才子,一别两欢,两不相欠。
阿兰听着动静,迷迷糊糊起身,并未察觉楚逸的异样神色。
“阿兰,你愿予人做妾吗?”楚逸淡然开口,看上去漫不经心。
刚睡醒的阿兰,大脑被强行唤醒,委屈巴巴控诉道:“什么,大竹你不愿娶我?”
“没什么。”罢了,他还是说不出让她给自己做妾,她这般傻,如何斗得过世家贵女出身的妻,向他这般身份的人,以后定是要找一个端庄大气,能够掌管中馈的嫡出小姐,纵使他也不愿与其成亲,但作为世家子弟,为了家族,这是无法改变的。
“大竹,你好好休息,我去煮粥。”阿兰并没察觉出楚逸冷淡的态度,见人醒了,急急忙忙起身熬粥。
接下来的几日,大竹似乎对她有些冷淡,在饭桌上,往日她们都会聊聊一些开心的事儿,但是这几日每次她说话,对方都只是点头道好,说得多了,还会微皱着眉,道:“食不言,寝不语。”
就连这几日的饭菜也是阿兰烧得。
他又时常早出晚归,一同带回的还有糕点、银子,许是最近忙着干活,太累了吧,阿兰虽有些埋怨他疏冷的态度,但终究没说些什么。
另一边的楚逸,坐在床侧,这带着丝丝霉味的硬板床着实让他睡不下去,自小享福的楚逸哪里接受得了这种裸露出木头墙壁头顶就能看到茅草的老破房子,比他们宅院里的柴房还差劲的多,好在明日就是回京的日子。
其实接应的人手早已准备就绪,但是他也不知怎得,想要再多留一些时日,尽管要住在这灰扑扑的房子,穿着粗糙的麻衣,吃着粗茶淡饭。
可能是这段失忆的时间内,他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些情感吧,或许说是对这个宋汀兰产生了一丝好感,但失忆时的他并不能代表现在的他。
一夜无眠,破晓时分,楚逸起身,看着柴房里几乎垒成小山的柴火,应该够她烧很久了吧,又走进阿兰的闺房,打开那个存钱的小匣子,将10两银子和一张1000两的支票放进去,匣子的另一边放得是那件绣好的嫁衣,大竹过了年就可以迎娶他的妻子了,只是这个大竹不是他。
他本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因为他实在无法同宋汀兰解释,她这般傻气,又哪懂这些复杂和弯弯绕绕。
却不想她还是醒了,在他还未离开之时。
“大竹,今天又这么早出门啊,早点回来噢。”宋汀兰的语气还带着敢睡醒的迷蒙。
楚逸咽下心底的酸涩:“这次我回来的可能会很迟,不必等我。”
眼看着大竹即将踏出大门,忙叫住:“等等,我前些日子说了要给你一个礼物,你等一下。”说着,阿兰便迈着步子回到屋内,片刻后又欢欢喜喜跑出,将一个小物件塞进他手里,是一个绣着兰花的香囊。“给你绣了个香囊,上面还有阿兰的名字,你喜欢吗?”
“喜欢。”
楚逸接过荷包,同他在京城用的料子差多了,款式也不够新颖,绣法也没有司制坊的精湛,但叫他舍不得放下。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留在这大溪村,和宋汀兰白头到老,但门外的车夫催促道:“该上路了。”
“珍重。”楚逸克制着这莫名的冲动,道了声。
马是镇子上精力最充沛的两头马,看着周围的景象从自己身边掠过,楚逸只能紧紧攥着手里的香囊,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回头,这里不属于他,他亦不属于她。
已是深夜,大竹还未回来,想着今早的话,便想着歇了,突然门外传来马车的声音,是大竹回来了,兴冲冲地跑去,推门一看,是阿竹!
“阿竹你回来了!”
看到自家阿姐,阿竹亦是欢喜,告诉了阿兰好消息,他考上举人了。
“阿竹真棒!对了阿姐也有个好消息同你说,阿姐找到夫君了,他叫大竹,只是现在还未回来。”
“夫君!”阿竹有些震惊,再次确认:“阿姐莫不是在说梦话?”
“我像是在说梦话嘛!”阿兰有些恼火,“明日你就能见到他了。“
“好好好。“明日他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
然而第二天并没有等来大竹,等来了知府大人上门贺喜。
知府大人很是赏识阿竹,见如今考上了举人为其感到高兴,自己这眼光着实不错,今日除了来贺喜,还是劝解阿竹进京学习,去参加会试。他有惜才之心,不忍宋汀竹因着钱财问题止步于此。
“敏之啊,此事希望你多加考虑,钱财问题不用操心,我这有50两先借你一用,待来日你有一番成就在还于我也不迟。“宋汀竹字闵之,由于父亲早亡,知府大人又对他多有关照,这字也是知府大人取得,敏而好学之,由此可见知府大人对其给予的厚望。
“好,我同阿姐商量些时日,三日后,告知大人。“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姐,带上阿姐上京,也不是不行,但恐阿姐不愿。
至于那个阿姐口中的夫君,那些柴火,门外的菜还有匣子里多出的钱他也是看到了,但实至现在依然不见其踪影,想来还是无法接受阿姐的,但到底是毁了阿姐的名声,镇子就这般大,愿娶阿姐的就更少了,走在路上,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两天还是不见大竹的阿兰像霜打的茄子,也没了绣帕子的心思,呆呆地望着大门,期盼那儿能出现一道身影。
“阿姐,他因是不回来了。“阿竹看着自家阿姐,不忍开口道。
“他说他只是回来的晚一些,他会回来的。“阿兰说得很清,是在和阿竹说,又或许是同自己说。
这日阿兰整整守了一夜,再也支撑不住的阿兰还是病倒了。
高烧持续了两天两夜,前来看病的大夫连连摇头,能否挺过,就要靠她自己了,阿竹托人给知府大人送信,愿意前往京城,只要阿姐醒来,他便带她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那个男人千不该万不该同自家阿姐有纠葛的,如若再让我遇见,恨不得撕碎了他。
阿竹一直守在阿兰的身边,惶恐万分:阿姐你千万要挺过来,我不能在失去你了,阿姐。
阿兰的烧终于是退了下来,醒来的第一句,声音沙哑:“大竹他回来了吗?”
阿竹怕阿兰再受打击,谎称他在京城,我们去京城寻他可好,等到了京城,在让阿姐慢慢忘掉他吧。
“好。”阿兰苍白的脸色终是扬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