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春风忽然狂了几分,一阵一阵吹在她身上,本就湿透的衣裳被风吹得更凉了,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吸吸鼻子,抱紧了手臂,垂头看眼胸口,还好她多穿了两件衣裳,就算浑身湿透,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可是,韩云朝要带她去哪?
赵芸梨警惕观望一圈,发现不是出宫的路,于是问道:“咱们去哪?”
韩云朝没回头,语气不冷不热,“不放心就别跟着了。”
她哦了声,回头望,看见墙后露出来一双脚,瞧着脚的尺寸,大约是个成年男子,还是个太监。
赵芸梨不敢回头望,老老实实跟着韩云朝走,至少韩云朝不会伤害她,最多在言语上嘲讽两句。
两人消失在宫道上,墙角的人探头望了眼,神色气恼。
“怎么办?回去怎么跟三王子交代。”
“交代什么,准备挨罚吧。”
张望的太监本打算借着换衣裳的借口,骗走赵芸梨,眼下看来,这个办法无用了。
身上的衣裳被风吹得半干,潮湿的黏在肌肤上,唇瓣白了几分,生出些许病态来。赵芸梨张着怯懦的眸子,瞅了他一眼,又乖巧的垂首。
不多时,她顿住脚步,昂头张望,上头赫然写的是光华殿,听闻,光华殿是七王爷在宫内的住所,所以…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赵芸梨茫然,抖着唇问:“王爷,来这里做什么?”
韩云朝盯着她惨白的脸和唇,温柔笑,“难道你想穿着湿衣裳回去?”
她看看自己的湿衣裳,寒冷不说,也不雅观,一路走去宫门怕是会惹来异样的眼光。
她抿唇点头,“王爷说的是。”
进入光华殿便有太监过来招呼,没过一会,就有人拿着几件华服过来。赵芸梨查看一下,都是晋国男子穿得服饰,她穿着也没问题。
关键是,他坐在一旁喝茶,没要走的意思。赵芸梨几次想开口,可话到唇边她又说不出来。
磨磨蹭蹭的绞着手指,没动一下。
沉默须臾,韩云朝察觉到她的情绪,笑着放下茶盏,“怎么不换?难道要人帮忙?”
“不用不用。”她赶忙摆手。
“无妨,要帮忙也是应当的。”韩云朝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她走来,“眼下无人,本王来帮你。”
赵芸梨瞳孔一怔,他说要来帮她。
那怎么行。
她睨着过来的人,惊慌往后退,“我自己来,怎敢劳烦王爷?”
“不打紧,我喜欢乐于助人。”
根本不是乐于助人,是乐于威胁她才是。
赵芸梨揪紧衣襟,害怕的双腿打颤,差点要站不稳,“您身份尊贵,别脏了王爷的手。”
韩云朝立在她跟前,没再往前走,可目光甚是逼人。
“我都不怕脏,你怕什么?”他的笑得虚情假意,眼底是淡漠的,“还是说,赵质子藏了什么?”
她咬唇,一副要哭的神态,“没有,没藏什么。”
男人背手,唇边的笑意收敛,目光灼灼的凝睇她,“既然没藏,那就换吧。”
他要看着她换衣裳。
下唇咬出浅浅的印子,饱满的唇色比方才红了几分,双眼柔媚,氤氲水汽,眼尾闪的晶莹欲坠不坠,甚是委屈可怜。
“王爷,能不能…”她颤着嗓音,夹杂惊慌害怕。
男人耷下眼皮,没动一下,唯有背在身后的手松了松。
气氛僵持,眼前的男人是打定主意不放过她,且他的身份是她不敢忤逆的。
赵芸梨急得落泪,难道今日就要被发现了吗?
她会死吧。
她抖着手指,颤巍巍的落在纽扣上,一颗两颗,费了好大的劲才解开,而眼前的男人则拢眉盯着她,不放过一处。
“我身上有疤,怕会污了王爷的眼。”镇定下来后,她想了好半响,才想到一个看似很好的借口。
韩云朝眉眼舒展,哦了声,“正好,我身上也有。”
赵芸梨没做声,手指僵硬的解着衣裳,过了好一会,愣是还没换好。
韩云朝冷肃着眼看她,彻底失去了耐心,“赵芸梨,你在害怕什么?”
“同为男子,如何不敢宽衣解带?”
胸口咯噔一下,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怀疑,所以才为难她?
赵芸梨颤抖身躯,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是因为我不习惯。”
他扬眉冷笑,到底是不习惯,还是不敢?
韩云朝沉脸靠近,手刚伸出去,就听见外头钱旭在喊:“王爷,王爷,王上有请。”
他垂下手,瞥了她一眼,“换好衣服就出宫吧。”
“是。”
赵芸梨深呼下,总算逃过一劫了,若不是钱旭来的及时,她今日就要折在这里了。
她从门缝往外看,钱旭低头弯腰,好似在说什么重要的事,不管怎样,此刻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钱旭捏了一把汗,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坏了王爷的好事。
“最好有重要的事。”
“肯定是重要的事,属下听说是关于王爷的婚事。”
韩云朝步子顿住,眸光一凝,“婚事?王兄够闲的。”
竟然有空关心他的事。
钱旭眨眨眼,还有件要告诉他,“咱们在赵国的暗卫来信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韩云朝看着信封,拿过迫不及待拆开,如墨的眸子越发深沉。
天气越来越暖和,早起就觉得全身舒爽。
赵芸梨同往常般进宫请安,不意外的,又碰见韩云朝。近来两人时常碰面,不是进宫,就是出宫。
对于这种状况,赵芸梨是高兴的,只要和他一起进出,就没人找她麻烦,能省不少事。前日她还找了借口去七王府,守门的护卫也没拦她,大大方方进门了。
所以赵芸梨近来心情不错,目光更是紧紧盯着韩云朝,若是一日没见到他,心里会有点失落的。
请完安出来,赵芸梨在宫道上等了片刻,没见着韩云朝人,她便猜想是被王上留下了。
她不知道他何时出宫,犹豫着要不要等会?
她靠在墙角,垂头盯着自己脚尖看,悠闲散漫。
此时,刚下朝的三王子等人慢悠悠朝她这边过来,看见她靠在墙角停下脚步,眼底有种皇天不负苦心人的得意。
三王子快步走过去,一拍她的肩膀,“赵质子,你在这里等王叔吗?”
大概整个朝中都知道了,赵芸梨巴结上了七王爷,整日缠着七王爷,想要七王爷当她的靠山。
往日跟在七王爷身边时,旁人兴许给三分薄面,可只要她孤身一人,那是无人顾忌她的。冷下脸来,嘲讽几句是常事。
所以赵芸梨看见他们很是惊慌,下意识要走,可回过神来一想,她跑不掉的。
“三王子。”她拱手行礼,行礼默念赶紧走赶紧走,她害怕。
不知从何时起,三王子记恨上她了。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王叔被父王留下了,没那么快脱身,赵质子是要出宫吗?”
她战战兢兢的说不是,眼睛不住的往里侧瞄,希望韩云朝尽快出来。可惜,人影都没看见。
三王子笑着靠近,语调不容拒绝,“赵质子不出宫吗?正好,我要去马场,赵质子一起来吧。”
赵芸梨张唇要拒绝,触到他凶狠的眼神后,又把话咽了回去,懦懦的说了声好。
她看着这群人,惊恐心慌,萧庭时是个笑面虎,惯会用温和伪装。燕君行人虽不错,可他不敢反驳三王子,魏元和就更别提了,跟她一样胆小,没比她多多少骨气。
赵芸梨能想到等会的场景了,她肯定会被教训的很惨的,说不准会变残废。
前些日子她听说三王子心情不好,把一个奴隶玩死了,死了直接扔去了乱葬岗,连张草席都没有,实在可怜。
赵芸梨额间渗出冷汗,张望着回头,希望一回头就看见韩云朝在那,结果失望了。
一个人没有。
她扭头,认命的跟着三王子等人去了马场。
隔着老远的距离,赵芸梨听见了骏马嘶叫的声音,一下下落在她心上,她更心慌了。
她不会骑马。
“赵质子,会射箭吗?”
来马场射箭。
赵芸梨有点庆幸,还好不用骑马,不过射箭她也不会。
“不会。”
三王子哦了声,随即吩咐人摆好靶子,然后招招手,对她笑着道:“不会射箭没关系,赵质子可以玩点别的。”
赵芸梨茫然,瞧着三王子的笑脸,她下意识往后退。过了一会,就见有个小太监往她手上塞了一个苹果。
“赵质子,拿着苹果站过去。”
顺着三王子指的方向,赵芸梨懂了,他是要她当靶子。
她很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跑。
射箭而已,为何要活人当靶子?
她拿着红彤彤的苹果看了圈,一个个别开脸,无人能帮她。
赵芸梨垂头,沮丧颓败,看来今日是逃不过了。
“三王子,不如把苹果放着吧,赵质子去,不合适。”
三王子睨了眼燕君行,眯起眼警告他,“燕君行,没你的事。”
说完瞪了他一眼,要是再多说一句,好似就把他拖下去。
燕君行无奈抿唇,歉意的看了她一眼。
赵芸梨感激他,但是想想也知道,三王子是不会听他的。
无奈,她只好拿着苹果慢腾腾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期盼有人能说等等。
三王子:“赵小九,走快点,别拖拖拉拉的,坏了本王子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