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打包完饭菜上车,容溪终于反应过来:“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叫我陪你去见陆怀琛?”
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沈茵小声道:“是,但不全是。”
容溪:“……”
陆怀琛是傅斯言最好的兄弟,之前他在美国就是陆怀琛帮他处理国内的豺狼虎豹,现在傅斯言回来,陆怀琛自然留在傅氏工作。
沈茵为自己辩解:“我承认刚才的话夹带私货,但热暴力真的是个不错的法子,男人嘛多多少少都有点贱的,你越黏着他他越烦,受不了自然就愿意放过你啦。”
对上她真诚的目光,容溪随口敷衍:“行吧行吧,我到时候见机行事。”
她低头,看着放在手边的食盒。
虽然刚才沈茵分析这么多,但容溪很清楚,她和傅斯言的婚姻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关系。
两人结婚匆忙,但婚前协议写的可是毫不含糊,光婚后财产分割的内容整整占了好几页纸。
容溪看到的时候也没多意外,情理之中的事,商业联姻自然要把各自的利益分的清清楚楚。
她一个女大学生哪来的财产,她自己半毛钱都没有,之前都是爸妈给她生活费,分割的当然是傅斯言的资产。
不得不说,涉及利益,资本家可谓是冷酷到无情。
那份协议清清楚楚地写着,如果两人离婚,容溪半毛钱都分不到,要是傅斯言再狠点,还能让容家收下的那几十个亿的“彩礼”给吐出来。
所以,如果不是必要,容溪不会跟他离婚。
不然离婚后她爸妈不要她,她要去睡漏雨的桥洞吗?
思绪正乱飘着,沈茵突然惊呼了声:“快看快看!”
顺着她的视线,容溪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是一张微博长截图。
【傅氏集团V:近日,集团欧美区负责人傅斯言先生回国,为适应公司经营发展的战略需要,经股东大会投票决定,任命傅斯言先生为傅氏集团总裁,全面负责集团的业务管理工作。】
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
【这是太子登基的诏书?】
【不不不,是太子夺权的诏书。】
【谁不知道傅家父子俩内斗。】
【爹终究没干过儿子,啧啧啧。】
沈茵摇头感慨:“我收回刚才劝你离婚的话,傅氏集团总裁夫人的名号还是很吸引人的,至少以后你能在北城横着走。”
虽然沈家容家也是豪门,但豪门跟豪门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傅家是北城的百年世家,傅氏集团可以说是北城龙头企业,浮夸点说,傅斯言真是豪门中的豪门,贵族中的贵族。
嫁给他真真的是迈上金字塔的最顶端。
容溪早已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保温盒上,听到沈茵这么说,顺势道:“那我就不去了。”
他们又不是多恩爱的夫妻,她有给他送饭的必要吗?
不请自来,多尴尬。
沈茵忙着道:“那不行,来都来了。”
“虽然傅总出轨的概率和我拿奥斯卡影后差不多,但你要知道,他的存在足以让很多人抛弃三观和道德也要前赴后继。”
不得不说,沈茵有时候说起道理来,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容溪最后打消回去的念头。
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感觉。
在傅斯言面前,她的情绪好像永远不受控。
冷静下来想想,他对她的态度其实很正常。
她只是他因为意外娶回家的妻子,两人本来就没半点感情,他对她不够体贴也是正常现象。
她总不能要求他对她百依百顺吧。
可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是会变成那副蛮横无理的样子,她在她爸妈面前都没那么理所应当。
小时候,傅斯言住傅爷爷那儿,傅家老宅和容家离得很近,他每次上大学回来,容溪总会闹着他要礼物。
傅爷爷很喜欢她,应该是看在傅爷爷的面子上,傅斯言每次都会给她准备礼物,如果礼物不合容溪的心意,她还会央着他陪她去商场买。
他总是顺着她的。
从小到大,他还没拒绝过她什么请求。
哪怕她说要结婚,他也没犹豫就带她去领证。
以至于在容溪的概念里,他顺着她是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昨晚他的那番话让容溪突然意识到,她过于理所应当,他没有非要顺从她的理由,以前只是看在傅爷爷的面子上而已。
容溪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她眼底的迷茫。
他对她好,有各种原因。
唯独不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
车子抵达傅氏集团。
陆怀琛的办公室在楼下,所以沈茵没跟着她上来。
容溪以前来过傅氏,前台小姐们都认识她,没人敢拦着她。
但总裁秘书办的人因为“朝代”更迭,没有人知道她是谁,见到她过来,还是从总裁专属的电梯里进来,脸上不约而同露出诧异的表情。
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容溪也看着他们。
四男三女,大概三十岁左右,看上去非常干练精英。
容溪收回视线,踩着高跟鞋,直奔总裁办公室。
一个女秘书忙着挡在她跟前,态度还算恭敬:“这位小姐,请问您找谁?”
容溪撩起唇角:“这不是傅斯言的办公室吗?我看这上面写着总裁办公室来着,还是说你们总裁需要跟别人共用一个办公室?”
女秘书自上而下地打量她。
虽然她手里拎着食盒,但长相太有攻击性,说起话来也很不客气,看着很像是来找总裁麻烦的。
女秘书皱了皱眉:“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没有收到您的预约,刚刚前台也没有打电话过来,傅总的规矩是,没有预约不能进他的办公室。”
容溪又不是明星,秘书不认识她很正常。
但看整个秘书办的表情,显然没人知道傅斯言结了婚,见有女人过来找他也是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和傅斯言认识这么久,容溪对他也算有一定的了解。
傅斯言对女人的兴趣,和她对学习工作的兴趣差不多,约等于毫无兴趣。
对他而言,经营一段新的感情需要投入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他向来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认识他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他跟谁有点暧昧关系。
洁身自好这点值得表扬,但他居然没告诉下属他是已婚男,还在女秘书面前保持单身人设有何用意?
虽然没有公开昭告天下的必要,但容溪也没有隐婚的打算,可是对着女秘书探究且略带鄙夷的目光,那句“我是你们的总裁夫人”顿时说不出口。
有种上赶着...自证身份的尴尬。
拎着保温盒的手指收紧,容溪脑海里闪过离开的念头,不过很快被理智击败——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自己躲起来偷偷委屈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凭什么她大老远跑来给他送饭还要被他秘书室的人看不起?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不高兴?
念及此,容溪刚要自爆身份,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总裁专用电梯突然打开。
容溪转身,看着从里面走出的女人。
女人踩着高跟鞋,墨蓝色的衬衫成熟又干练,声音爽朗又不缺女性该有的柔和:“容大小姐,傅总现在有点忙,您还是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何必为难我们这些打工人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股东会后,傅氏集团迎来内部大洗牌。
公司里有几个资历很老的股东仗着年轻时和傅老先生关系不错,做了不少年的米虫,碍着爷爷的面子,傅斯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没动这些叔伯。
可偏偏有的人不治就蹬鼻子上脸,吸血已经没法满足他们,开始想在集团内部安插自己人。
米虫还能养着,一旦变成蛀虫,就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截止今天——
傅氏集团数十位高层集体提前退休,接二连三到总裁办公室讨要说法,但都被黑衣保镖无情赶走。
最后决定采取怀柔战术,派遣“米虫代表”章翔,找傅斯言当面洽谈。
章翔的体态很符合中年男人的特征,啤酒肚加秃顶,眼里透着市侩的精明和肮脏。
“傅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章翔是傅老先生最好兄弟的儿子,私下两家关系也还不错,说起话来比其他人更有底气分量更重。
他看向对面的年轻男人。
偌大的办公室内,主座的男人西装笔挺,手腕上的钻石袖口反射出银白色的光泽,与冷色调的室内风格相融,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章翔眯着眼,眸光略冷:“当年傅老爷子投资失败搞得公司差点破产,要不是我父亲连家底子都掏出来给他救急,傅氏集团怎么可能起死回生?”
越说他音量越高:“这江山可是当年我父亲陪他打下来的,现在你连通知都没通知就把我们开除,傅总这么做是不是太寒人心?”
“章叔,”傅斯言微靠在椅背,语气温和,“提前退休享受天伦之乐不好么,”顿了顿,他淡淡笑开,“还是说,章叔更喜欢监狱里的生态环境?”
章翔脸色瞬间煞白,满肚子的话咽在喉咙里。
傅斯言指骨敲了下桌面,周文浩忙着把文件递给章翔。
看着章翔的脸色越来越白,傅斯言不紧不慢道:“章叔,这里面哪件事儿真追究起来,都够您在监狱里待上几年。”
浸淫商场多年,章翔也是个识时务的,见事情没有转机的可能性,不再做无用挣扎,隐忍地低下头。
傅斯言淡笑:“还要烦请章叔把话和其他几位叔伯说清楚,公司的保镖有正经事要做,没有时间和精力赶苍蝇。”
章翔嘴唇都在颤抖,活了半辈子从没被人这番羞辱,还是比自己小两轮的年轻人,就像被人当众啪啪打脸。
但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咬紧牙关:“我明白,傅总。”
出门的时候,周文浩明显感到章总仿佛苍老许多。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傅斯言松了松领带,刚准备处理工作,搁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指尖微触,电话接通。
没等他开口,话筒传来女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在你办公室门外。”
话音落下,通话便被掐断。
容溪收回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容溪的错觉,总觉得她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轻视。
能坐总裁的专属电梯,上来就不客气地定性她在为难人。
容溪从没立过平易近人的人设,但也不会随随便便欺负人,这个女人上来就给她定性,说她在为难女秘书,轻而易举地制造阶级对立。
女秘书见她过来,满脸写着如释重负,很信任依赖的表情。
白璐笑着问:“容小姐,傅总答应见您吗?”
容溪抿着红唇,正准备开口,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出现在门口,迈着长腿朝她走过来。
他身上只穿着白衬衫,明亮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光影绰约,衬的他更加冷淡疏离。
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容溪站在原地没动,等着他走过来。
秘书室的空气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他们俩身上。
秘书们恭敬道:“傅总。”
傅斯言看着突然出现的容溪,也没多少意外,却在看到她手里拎着的保温盒时,眉梢微微挑起:“来给我送饭的?”
容溪淡淡地嗯了声。
傅斯言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见她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另一只手牵着她的手,领着她朝办公室走。
动作娴熟自然,看不出任何演戏的成分。
本来只是见她不动才牵她的手,但握上那刻傅斯言才发现她的手又小又软,掌心的温度很热,手背的肌肤滑腻,触感很好。
握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紧了紧。
容溪不解地看着他——
这么用力捏她的手做什么?
她想把手抽出来,但傅斯言像是提前预料到她的动作,握着她手的力道更大。
容溪挣扎几次发现没用,最后还是放弃,临妥协前不忘瞪他一眼。
看着两人无声的互动,白璐的眼神暗了暗。
男人身上的白衬衫一丝不苟,气场矜贵高冷,浑身散发着疏离的淡漠。
身侧的女孩身穿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短裤,露出笔直的细腿,头发被随意扎成低马尾,额前垂着几缕碎发,清爽乖巧,看上去像是高中生。
当然,容溪确实比高中生大不了几岁。
他们的风格截然不同,但可能是两人靠的太近的缘故,莫名有种异样的协调感。
众人视线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脸上的表情逐渐复杂起来。
门关上后,秘书们忍不住八卦,小声议论:“周特助,刚刚那位是谁啊?”
这群秘书都是傅斯言在美国用惯的,在座的各位都清楚自家老板的性格,在美国那样浮躁充满诱惑的地方,身边也从没出现过半个女人的身影。
削尖脑袋想跟他攀关系的女人很多,借着家族势力想接近他的女人也不在少数,所以见容溪拿着保温盒过来,长的又是那副骄纵明艳的样子,一看就是哪家想追求傅总的大小姐。
秘书们自然按照以前的流程处理。
但是这位...看着跟之前的很不一样。
周文浩刚才忙着工作,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没盯着,就发生堪比山体滑坡火山爆发的重量级灾难!
想也不用想,秘书指定是用以前的方法打发容大小姐,肯定没给她好脸色看。
别说是他们,就算傅总本人,也从没下过容大小姐的面子。
容大小姐被下面子不高兴,导致傅总也会不高兴,再然后受苦受难的可不就是他这个首席特助?
真是点子背躺着也能中枪。
周文浩轻咳了声,严肃道:“那位是咱们的总裁夫人。”
女秘书捂着嘴惊呼:“那我刚刚岂不是在顶撞总裁夫人?”
看着女秘书那副“被傅氏集团辞退以后还能去干什么”的表情,周文浩顿时觉得感同身受。
他提醒道:“这么说吧,得罪傅总可能只是被辞退,但是得罪容大小姐——”
顿了顿,他看向旁边站着的白璐,意有所指道:“要是她心情好可能就是丢饭碗这么简单,如果倒霉遇到她心情不好,你这辈子都别想在北城混了。”
女秘书苦不堪言:“她...她有这么重要?”
周文浩扶了扶镜框:“一句话就能让傅总娶她,你说重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