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叶挽卿对上晓君阑的眼底, 匕首末端冰冷的温度传过来,他动作有一瞬间的凝固。
药效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叶挽卿略微咬紧牙根,如果不是需要当事人自愿, 他现在立刻就刺进去。
他把匕首松了, 不信晓君阑不知道此事,眉眼略微有些讽刺, “难道你的侍卫没有告诉你?”
“我要取你的心头血, 这般我们的位置就能够调转。”
“变成我是主人, 你是奴隶。”
今日之事约等于告罄,他指尖即将收回, 晓君阑却握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温度传来,比匕首还要凉上几分。
他微微拧眉, 对上晓君阑眼底, 晓君阑眼底深邃黑沉, 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 也并非不情愿。”
“今日才第一日……小挽,明日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完我便将心头血交给你,如何?”
叶挽卿半信半疑,他看着晓君阑苍白的面色, 心里想着晓君阑骗他的可能性。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晓君阑将他收起来的匕首接过来, 手腕一转, 只听“噗呲”一声,晓君阑的里衣被浸湿, 鲜红的血浸透, 苍白修长的手指沾上血迹。
冰冷的匕首在夜间折射出来冷光, 晓君阑眼睫未曾颤一下,指尖托着匕首刺进自己的心口,从里面取了一滴血出来。
鲜血沾着温热,空气中都是血腥气息,晓君阑将那滴血放在青瓷瓶中,然后交至了他手里。
晓君阑的脸色惨白如纸,银纹衣衫染上鲜红,嗓音略低,“这是心头血,只能取三次,今日取了一次,若是明日没有用我再取给你。”
方才晓君阑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叶挽卿看得拧眉,他扫一眼便收回视线,青瓷瓶收起来,勉强同意了晓君阑的提议。
“明日我要带戚烬一起过去。”
晓君阑咳嗽了两声,指尖略有些颤抖,慢慢地将匕首拔-出来,匕首绞着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好好休息,明日你想带谁都可以。”
晓君阑下了床,他看着晓君阑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那道挺拔的背影略有些弯曲,很快殿中安静下来,殿中已经没了人影。
殿中没有点灯,叶挽卿看着那道背影消失,他掌间还攥着青瓷瓶,里面的血仿佛在发烫。
他把青瓷瓶收起来,闭了闭眼,接下来一夜晓君阑没有回来。
第二日晓君阑再出现的时候脸上依旧白着,晓君阑早上过来安排人给他送了膳食,这几日天气转寒,还为他送了几件冬衣。
他现在已经不像之前,有灵气他完全不怕冷,晓君阑送的东西他都没有动。
“不必为我准备这些,我们今日不是还要出门?”
他不知晓膳食是晓君阑亲手做的,晓君阑闻言应声,在殿中停留一会,跟着他一起出来。
他按照前一天说的,带着戚烬过去,殿外侍卫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马车。
戚烬在他前面先上了马车,还是按照习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一把他家世子。
他伸了手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晓剑神看了他一眼,平日里温温和和的,今日目光却带着些许冷意。
叶挽卿没有察觉到,他把手放在戚烬掌心里,由戚烬扶着上了马车,戚烬没有进去,在外面和马车坐在一起。
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叶挽卿掀开车帘,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去寺庙。”
叶挽卿于是不再问了,他靠着车壁慢慢地闭上眼,路上晓君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假装不知道。
他们去寺庙要穿过街道,戚烬在马车外跳下去,在路上买了一些小点心和小玩意儿,还有话本,从珠帘里递过去,给了叶挽卿。
“世子,路途还长,我给你买了点小玩意儿,够你解解闷。”
叶挽卿其实也睡不着,他把东西接过来,甜的都挑出来给了戚烬,剩下的他拿过来放到一边,拿起话本看了起来。
马车里燃了兰香,慢慢地向上飘,叶挽卿听见了细微动静,他扭头瞅了眼,旁边的晓君阑在帮他剥果子,戚烬买回来的都是带壳的果子。
晓君阑一颗颗地给他剥好,堆成小山。
他没有搭理,继续看自己的话本,这话本他看过,戚烬还记得给他买上次没看完的。
这话本讲的是那只负心鬼来世转世,转世成了天族太子,两人再次相遇。
叶挽卿翻着话本,到前面的地方晓君阑让停了。没一会,侍卫送来了许多吃食和话本,比戚烬买的要贵,吃食没有甜的,都是他以前喜欢的。
也是,晓君阑在他身边伪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喜好。
叶挽卿看着晓君阑,有点想笑,他问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实在是无聊。
“小挽……我看你方才收了他的,以为你会喜欢。”
“你和他能比?”叶挽卿从窗外瞥见了街边行乞的孩童,他顺手把晓君阑买的那些东西全部从车窗扔了下去。
包括那些精装的话本,那些话本若是拿去换钱,应当能换不少钱。
叶挽卿把东西全部扔了下去。晓君阑在一边看着,接下来一路无话,他们两人沉默地到了城外的寺庙。
这边的寺庙偏僻,远远地看过去,立在钟灵毓秀的群山之间,给人的感觉安静又森严。
他们在寺庙前停下,戚烬看了眼寺庙的牌匾,上面的名字他没有听闻过,并没有过多关注。
“世子,你可听闻过这座寺庙。”
叶挽卿摇摇头,他过来只当做是一件任务。这寺名叫惠安寺,应当建了有些年了,牌匾略有些陈旧,带着沉腐的气息。
“这里不远处原先是仙族与鬼界的战场,这座寺是千年古寺,原本是用来安顿战场上的阴灵。”戚烬看着寺庙牌匾,语气略微感叹。
“那时候还是一座寒寺,后面战乱结束后,这里重新修建,定名为惠安。”
叶挽卿闻言来了些许兴趣,“你是如何知晓的?”
“属下在京州时曾经看过这寺庙的提案,当时这寺庙的修建还是属下批的。”
原来是这般,叶挽卿若有所思,听到戚烬说这边原先靠近战场,晓君阑带他过来……
他回忆起来自己在晓君阑梦里看到过的,晓君阑的父母死在战场上,兴许是被安顿在这里。
他们两人谈论的这一会,晓君阑已经和寺庙的主持商讨完了,目光朝着他这边看过来。
“小挽。”晓君阑轻轻唤了他一声。
“你在这里等我。”叶挽卿吩咐戚烬。
戚烬有些担心,压低了声音道:“世子,前日我跟你说的办法,你不要轻易尝试,属下已经在查其他的法子了。”
叶挽卿心说他前一天就已经动手了,不过现在还是先不开口,他敷衍地嗯了一声,随口安抚戚烬两句,去了晓君阑那边。
“二位施主随我来,阿弥陀佛。”
前面的住持为他们带路,寺庙种了大片的竹林,竹叶受风吹拂簌簌作响,天际尽头是一片浮云,随着寺庙传来的阵阵钟声,给人的感觉十分安详,心境似乎都平静了几分。
叶挽卿跟在晓君阑身后,晓君阑今日穿了玄色深衫,整个人沉郁内敛,与寺庙的气氛格格不入。
住持带他们来到一处灵位前,带到路之前人便离开了。
灵堂黑压压的,这里只有两面牌位,写的都是慕容氏。
叶挽卿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晓君阑确实是带他过来见他父母的。
他微微拧眉,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思,但是他今日都过来了。
晓君阑上了三柱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晓君阑跪在地上磕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在原地起身。
灵位前香火飘出,晓君阑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在灵位前略微停留,然后转过了身。
“可以了,小挽,谢谢你愿意陪我过来。”
“我们回去吧。”
叶挽卿临走前看了一眼灵位,上面的字受氤氲逐渐模糊,看不清原本的字形。
他心里存了事,对待晓君阑的身世经历没有一点兴趣,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从寺庙回去,一路上都很顺畅。
叶挽卿回到了晓君阑的私院,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进门。
“前一日你自己答应过我的,你可还记得?”叶挽卿问。
晓君阑在他身后站着,出去一趟似乎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心力,他脸色很差,应了一声道:“我答应小挽的,自然作数。”
“昨日你给我的那滴血,我路上不小心碰碎了,你能不能再取一次?”
叶挽卿对上晓君阑的视线,晓君阑眼底漆黑浓稠,闻言慢慢地抬眸,眼里的墨色仿佛晕染开来。
“不行?昨天是你自己说会再取一次。”
叶挽卿猜想自己现在的神情一定非常虚伪,是他自己最厌恶的模样,他明明知道……却还是这么做。
他不过是在仗着晓君阑对他的愧疚换了种方式去作践人。
想来晓君阑是心善虚伪的性子,都能为义弟分魂,虚情假意地为他取几次心头血又有什么难的。
晓君阑愿意,他这么贱,就让他贱下去好了。
晓君阑气息沉敛,他们两人无声对峙,片刻之后,晓君阑开了口,嗓音沙哑了些许。
“可以。”
他看着晓君阑在他面前脱下衣服,露出来修长冷白的上身,心口那处有两道疤,一道已经长好,另一道是前一天捅的,尚且没有长好,血痂堪堪凝固,随着动作再次裂开。
盘虬的腹肌上有许多陈旧的伤,晓君阑拿着匕首再次刺进那道伤口,匕首刺得一片血肉模糊。
晓君阑动作没有分毫的犹豫,他分不清是内心疼还是伤口更疼,匕首刺进他心脏的位置,取心头血十分讲究,稍有不慎,便会捅进心脏立刻身亡。
他看着面前少年冰冷注视他的模样,哪怕他此时死了,想必少年也只会厌弃地别开身,他的血会脏了少年的衣服。
他胸口仿佛喘不过气,嗓间涌上腥甜,胸口处鲜血顺着蔓延出来,顺着他的手侧滴落在地板上。
深红晕染开,晓君阑掌间一片血肉模糊,他想从叶挽卿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容。
叶挽卿只是皱了皱眉,厌恶地别开脸,用他的心头血立刻改了邪咒。
黑色的咒文发生调转,在邪咒改变的那一刻,晓君阑感觉到无数情绪蔓延上来,他心脏处传来一道巨大的拉扯力,逼得他直接跪在地上。
双膝下跪,他姿态狼狈,眉眼处晕染了一层血气,跪在叶挽卿面前,指尖堪堪维持住身形。
“小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