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知道?”
叶挽卿点点头, 君遲个子比他高,他微微抬头看着君遲,君遲目光漆黑深邃, 鬓边的发丝被碰了碰, 君遲笑了起来。
“等你比试完告诉你,如何?”
明日便是四峰比试, 这是叶挽卿恢复灵力之后第一次参加比试。
叶挽卿虽然好奇心重, 他此时此刻也知晓君遲的决定是对的。现在告诉他, 如果是不好的消息,他会忍不住担心, 很有可能影响比试。
“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要骗我。”
叶挽卿相信君遲说话算话,君遲“嗯”一声, 温声道, “到时候告诉你, 你说不定会不理我。”
“我为何会不理你。”叶挽卿瞥他一眼, 眼里带着些许莫名其妙。
“你若是不理我,我便一直跟着你, 直到你愿意理我为止。”
君遲像是在打趣他,唇畔落下来轻柔的吻,吻小心翼翼的, 先是碰碰他的唇角, 又落在他眼尾的泪痣处。
他想要问什么, 这般被君遲吸引注意力,全部都被打散了, 只顾避开君遲的吻, 他眼睫颤了颤, 推了推君遲。
他们两人现在是在窗边,叶挽卿突然之间意识到,他下意识地朝外面看,对上了两道视线。
对面朱栏隔着,萧不易和晏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两人表情一人饶有兴致,另一个略带鄙夷。
叶挽卿:“……”
他脸上瞬间恼了,离得并不远,就算他没有发现,君遲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方才是不是故意亲他?
叶挽卿“啪”地一下把窗户合上,唇部线条绷紧,挣开了君遲的怀抱。
“暄儿。”
叶挽卿后面缀了个尾巴,他去哪里君遲跟到哪里,又是亲又是搂,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君遲这么粘人。
“暄儿,你方才是在关心我。”君遲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指尖扣着他的腰,苍白的脸上扬起浅淡的笑容。
“我……我很开心。”
叶挽卿拿开君遲的手,君遲又蹭上来,从背后抱着他,唇角轻轻地蹭他的发丝,时不时地碰到他的耳朵。
“你刚刚亲了我,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叶挽卿确实改变主意了,他有模有样地学着君遲方才的样子,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没等君遲应声,他又道:“现在以我比试为主,等我比试完再说。”
君遲似乎轻轻笑一声,他耳尖一疼,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对方凑在他耳畔边低语。
“当真是记仇。”
叶挽卿摸摸自己的耳朵,他把君遲的手拿到了一边,“今天我要好好休息,你再动手动脚,我出去再找店家要一间房。”
他想着明天怎么和萧不易解释,似乎也不需要解释。被他这么一说,君遲当真老实了。
君遲性格偏内敛,平日里跟他话不算少,情绪却很会藏,只从一些行为里能够透露出来情绪。
今日是例外,他明显地能够感觉到君遲的情绪,睡前各睡一边,因为明日比试,他们两人都没有打坐。
原先是睡一边,叶挽卿快要睡着的时候差点被亲醒,他睁眼对上一张戴着面具的容颜,那双眼很温柔,眼睫略微垂着,似是引人沦陷。
叶挽卿指尖碰了碰君遲的面具边缘,“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摘了这面具。”
“等你比试完,你可以亲手摘。”君遲顺着又去吻他的指尖。
叶挽卿像是被烫到一般松了手,他身上像是着了火,四处都是热的,这样下去他们今日估计不用睡了。
“你……你作甚一直亲我,我明日还要比试,方才睡前不是这么说的。”
叶挽卿收回了手不让君遲亲,他微微蹙眉,君遲发丝垂下来,一半乌黑一半霜白,眼里像是冷淡的霜花慢慢地融化。
“因为我喜欢暄儿……很喜欢。”
说着,用唇角在他眼尾碰了一下,然后慢慢地退开,为他盖好了被子。
“你睡觉,我不扰你了。”
叶挽卿翻了个身,君遲仿佛把他裹成了蚕蛹,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都被君遲亲烫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叶挽卿慢慢地睡了过去,第二日他醒了大早,君遲为他束发系带,连佩剑都为他擦好了。
叶挽卿什么也不用做,他坐在茶几旁,君遲还为他泡了茶水,梅花飘在上面,他以前便好奇君遲是如何泡的。
好像君遲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好奇就展示地慢一些,慢慢地给他泡好茶,还让店小二准备了简单的粥菜。
“比试不用太紧张,无论你是第几,师尊都为你骄傲。”
叶挽卿有了当初出门的感觉,他不过是出门比试,晚上便回来了,君遲这态度像是当初他第一次摆脱师父自己一个人入城。
而且他一点也不紧张啊。
叶挽卿睁着一双眼瞅着君遲,他眼皮子一直跳,自己按了按,想了想道,“我尽量拿第一。”
“师尊等我回来。”
话音方落,他端茶水没有端稳,茶碗“砰”地一声掉在地上,他倒是没有烫到,手指被君遲握住。
“怎么茶水都拿不稳,下次我亲自喂给你?”
叶挽卿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他摸摸自己的眼尾,“不怪我。”
“嗯,怪这茶碗,不怪暄儿。”
君遲俯身收拾地上的碎片,手指被碎片割到,有鲜红血渗出来,他指尖缩了一下,把剩下的碎片收拾了。
“师尊也是,收拾个茶碗也能割到手,肯定不是师尊的问题。”
叶挽卿看了看君遲的伤,还好伤的不严重,他吹了吹,给君遲上了伤药。
“你啊……”君遲笑了声,摇了摇头。
叶挽卿和君遲好一番黏糊才拿着剑下楼,方下楼,就碰到了萧不易。
“哎,师弟今天当真是水灵,跟颗大白菜一样。”
萧不易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长袍,墨发如同漆黑的哑墨,收了些许平日的纨绔模样,眼里带着隐约的笑意。
他没搭理萧不易,看了一眼客栈的方向,君遲没在那里,他收回视线,径直出了客栈。
“师弟,等等我啊。”
这客栈住的几乎都是参加比试的弟子,今时不同往日,来了许多穿着长剑挽月长袍的侍卫,过来了许多斩祟使。
萧不易凑到了他身边,对他道:“这些斩祟使是前一天赶过来的,晓家大哥晓君钺也过来了。”
叶挽卿:“我们比试需要他们守着?”
“谁知道呢,说是保护我们的安危,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兴许只有晓君钺知道。”
萧不易扫一眼远处的侍卫,对他道:“师弟,比试完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神神叨叨。
叶挽卿说:“比试完再说。”
“行,预祝师弟旗开得胜,希望我们不要分成对手。”
叶挽卿看一眼萧不易,其实他想和萧不易打一场,不知为何,萧不易总给他看不透的感觉,兴许隐藏了实力。
他哦一声,“分成了对手又如何。”
萧不易哈哈笑起来,“那到时候我让着你,只要你喊我一声师兄。”
无聊。
昨天萧不易看见君遲亲他了,最开始是他主动的,不知道萧不易有没有看到,他有些不自在,一路上都是听着萧不易说,搭话的少。
到了比试的地点,他们两人分开,跟随红月去抽了牌子,进了不同的比试阵营。
比试一共三场,前两场统一,最后一场两两对决,赢的继续比,最后胜出的是第一。
来的不止有风莱的弟子,还有扶光,天雪,沧音。
叶挽卿前两场稳胜,第三场他抽了三个人,前两个是天雪和沧音的弟子,他都赢了。
最后一场,对的是如今九州弟子战力榜的第一,扶光的首席弟子江梦瑶。
江梦瑶一身长剑挽月长袍,身姿若青竹,表情淡然若霜,持剑对叶挽卿道:“师弟,幸会。”
为何是师弟不是师兄?叶挽卿没有纠结这么多,他客气道:“师姐,幸会。”
江梦瑶的名声他没有听说过,但是他听闻过九州战力榜的第一,持的是名剑断尾。此剑通体碧绿、清灵净透,千年前用来斩蛇妖,是十二名剑之一。
他远远地看了眼江梦瑶手里的剑,隔着距离远观便能感受到森寒威压,是把好剑。
再看看他手里的破剑,还豁了个口子。
叶挽卿用剑习惯了,他也舍不得换,他摸了摸自己的破剑,小声地嘱咐。
“成败今日都看你了,你争点气,不要给我丢脸。”
有些弟子比试完了也没有走,都留下来看其他弟子的比试了。叶挽卿这边的人很多,因为江梦瑶可是战力榜第一,这届赌注最大的压轴。
叶挽卿在九州战力榜上目前没有名次。
随着第一粒流沙落下,他们两方同时出手,碧青色的剑气如同云霄深处的惊雷,划破暗夜苍穹,落下时如数道惊雷同时迸溅开来。
“砰”地一声,叶挽卿挡下了江梦瑶的长剑,他手里的剑冒出来一层绯红剑气,剑气缠绕在剑上,向周围释放出一层极低的威压。
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厚重的威压,叶挽卿向后退开数步,他的发丝被江梦瑶扫断一截。
叶挽卿心里提起来,他神情专注,围绕着比试台避开江梦瑶的剑气,顶部的云层围绕起来,受剑气影响绕着两人将两人裹住。
他们两人身形敏捷,一招一式之间有来有往,暗藏锋芒,绯红的剑气与青碧剑气缠绕在一起,长风掠过卷着枝叶晃动。
两道剑气相撞,断尾剑上的剑纹仿佛活起来,在半空中凝聚成青龙,青龙盘旋在天空之上,龙须虎爪,龙啸声冲散了云层,露出来无边月色。
叶挽卿指尖在剑上一抹,灵力缠绕在一起,火凤从剑气之中生出,凤目长喙,朱红的凤尾扬至天际,火凤照亮了半边天空,比试台仿若白昼。
青龙为阳,火凤为阴。半边幽深月色,半边白昼尽显。
浩荡的剑气将两人分割,长风落向天际,整个比试台为之震动。
“那是谁?是姬世子?你看他的剑气?是凤凰……”
“你见过谁的剑气是凤凰?”
“有啊,剑祖当年的剑气不就是凤凰,那把剑叫涅槃,现在不知在何处。”
“我原本以为没戏,江梦瑶一直稳坐第一,这回不会输吧。”
“不可能,我师姐天下第一!”
扶光有不少弟子过来看江梦瑶比试,来的全部都是江梦瑶的师弟,一水的长剑挽月袍,这些少年盯着台上的少女略微紧张。
几名少年平日里不少争风吃醋,现在统一战线,全部都给江梦瑶加油打气,虎视眈眈地盯着台上的叶挽卿。
火凤和青龙冲撞在一起,威压从台上蔓延至台下,空气中有短暂地一瞬间寂静,两把长剑一把指向对方的脖颈,另一把指向心脏。
两处都是致命的地方。
比试点到为止,叶挽卿差了一点点,差点他就输了。
没有输他都已经意外了。
他说了一句“幸会”,率先放下长剑,剑气跟着一并散了。
叶挽卿没管那些议论,他待到晚上,他和江梦瑶打成平手,两人都是第一。
他结束了没有留下,第二日他们还要去宴上,不着急这一日,他倒是听说萧不易和晏施比试都弃权了,把红月气得不轻。
“师弟,小师弟。”
叶挽卿刚出来,萧不易又在后面喊他,他惦记着君遲还在客栈等他,置身在长街,又顺手买了一些点心。
君遲的脸色总是苍白,又没见过君遲吃药,只有吃点心的时候脸色会好上一些,还会泄露些许珍重的情绪。
他买了热腾腾的点心,豌豆煮成的糕点,软软糯糯的切成块,上面再撒上蜂蜜,闻起来异常香甜。
叶挽卿捧着自己的点心,他准备回去要君遲夸夸,毕竟他也算是拿了第一,君遲应该会夸夸他。
说不定会高兴地亲他。
他这么想着,瞥一眼身侧的萧不易,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最近买点心买的倒是勤。”萧不易想要去摸他怀里的点心,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这点心不好买,他排了好长的队呢。
“做什么,要尝自己买去,这是我给师尊买的。”
“你这个抠门鬼,”萧不易乐了,跟他说了正事,“我不是说了有事跟你商议,我打听到晓君钺那边……他是过来找洛且渠的。”
“不知道要给谁治病。”
叶挽卿哦一声,他对晓君钺没什么好感,没有什么兴趣。
“你真不过去?今日不去,日后一定后悔。”萧不易眼眸深邃,凤眸微挑,眼里带着一层淡淡的笑意。
叶挽卿早上开始眼皮子就乱跳,他只想赶紧先回去。
“我不想去,我师尊在客栈等着我。”
“师弟,”萧不易喊住了他,“说不定是和你师尊有关呢。”
叶挽卿停下了脚步。
他怀里还捧着热乎乎的点心,对萧不易道:“你若是骗我,以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萧不易闻言看他,笑起来,“不做朋友也行,我们做别的。”
他被萧不易带着往人群的反方向走,萧不易握着他的手腕,对他道:“师弟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剑南山庄的时候,那时候长老给我们讲过的典故。”
“凡人之间遇见,会产生不同的结,有的心结很容易散开,有的心结却一辈子都难以解开。”
“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挽卿不知道,他一手抱着点心,被萧不易握着险些撞到人群,两边人越来越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与人的相遇很奇妙,兴许遇见都是命定的,纠缠也是,最后散了也是。”
萧不易徒手一捏,面前一道无形结界破开,这才松开他。
他们两人在一处院子的后门,叶挽卿原本有些不耐烦,眉眼一抬,看到了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君遲戴着面具,站在不远处,对面的人他也很熟悉,是斩祟使之首晓君钺。
他看不出来什么,以为萧不易是在耍他。
此时他没有细想,其实他今日总是走神,老是忍不住想起来前一天夜里君遲说喜欢他,他心底到底是开心的。
他想回去问君遲为何会喜欢他,是不是真的,不许骗他。
点心也是给君遲带的,他上次嘴上说不在意,实际上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他心底到底还是在意的。
他今天还拿了第一,能够和人分享,哪怕他不多说,君遲也一定为他骄傲。
直到他视线中出现另一道人影。
远处原本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如今能站起来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奉清酒朝君遲扑过去。
“三哥哥……”
那声“三哥哥”如一道惊雷落在他耳边,他手里的点心散落在地。
“你好好看清楚了……那是别人的三哥,不是你的君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