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寒枝手里还拿着叶挽卿贿赂的小黄鱼, 正啃得欢,此时看到了人,吓得手里的小黄鱼险些掉了, 连忙改了坐姿, 先行了个弟子礼。

“君遲大人……”

叶挽卿后知后觉,他差不多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他慢慢地也跟着起身, 向君遲行了弟子礼。

君遲戴着面具, 看不清长相,抱着红梅视线轻轻掠过叶挽卿, 目光最后落在寒枝身上。

“主子,这便是我前几日跟你提过的……姬世子,他每日过来向主子问安, 主子经常不在, 以前我也未曾跟主子说。”

寒枝眨眨眼, 又跟着咳嗽一声, 叶挽卿意会,对君遲道, “见过君遲长老。”

小黄鱼还在一边放着,叶挽卿的书放在了一边,他上面的典故还没有讲完, 这是几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见到君遲。

如今不是雪寒天, 要去摘红梅想必不容易, 峰里对于君遲长老的描述都不相同,叶挽卿心里也没有底。

君遲的目光又转向一旁的典籍, 叶挽卿解释道, “那是我从藏书阁借来的典籍, 寒枝有兴趣,我方才在给他讲上面的典故。”

人没有在殿外待很久,君遲微微点头,然后便进去了,寒枝瞅他一眼,跟他嘀咕一句,也跟着进去了。

“你在这等着。”

寒枝进去,没一会便出来了,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小子运气不错,君遲长老让你进去,他想听你念典籍。”

听他念典籍?这当真是奇怪的要求,叶挽卿抱着自己的典籍进去了。

孤芳峰只有这么一座殿,殿里布置的精致文雅,方才的红梅插在花瓶里,花瓶是纯色的素胚,上面只用水墨画描了描,寥寥几笔,却将一方山水勾勒出来。

殿中燃着浅淡的梅香,君遲在屏风后面坐着,隔着屏风有为他准备好的蒲团,是让他坐在上面讲?

叶挽卿原先是站着,君遲又指了指地上的蒲团,他便跪坐下来,规规整整的。

“这典籍是列仙传之一,只是这一卷没有前几卷那么为人熟知。我方才给寒枝讲的是凤凰一族……”

叶挽卿嗓音清润,他看典籍便容易入迷,此时字字念出来,像是在讲故事,他念了十几页,感到口干舌燥。

隔着屏风,君遲帮他倒了一杯水,对方起身绕开屏风把茶水递到他面前,他低声道谢,入口梅香略微苦涩,到后面就变成了甘甜。

他捧着杯子,“多谢君遲长老。”

杯子还了回去,君遲看样子是要休息了,他便主动告退。

“弟子告退,若是君遲长老愿意,明日弟子再过来。”

闻言君遲微微侧头,看了一会他手里的典籍,没一会又收回视线。

叶挽卿琢磨不明白君遲的意思,君遲不喜欢说话,他告退之后出去问寒枝,寒枝在抱着他的小黄鱼。

“不知道君遲的意思你当他默认便是,到时候他若是不愿意见你,你再回去。”

叶挽卿之后日日过来,他给君遲念了半个月的典籍,感觉嘴皮子都念薄了一层,正好逢一个月一次的比试。

他这回比试对上的是授月峰的弟子,授月峰的弟子出名的好战,他灵力匮乏,一战二战勉勉强强赢了,第三战输了。

第三战对上的是晏施,这几个月他和晏施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没有说过那天晏施在晓君阑那里受辱的事,晏施也没有再来骚扰他。

“姬世子,今日你若是跟我求饶,我便让你一场,如何?”

叶挽卿没有搭理晏施,他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自然败给了晏施,不过这是在理所当然之中。

他透支了灵力,回去路上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他照常到了孤芳殿,给寒枝带了小黄鱼,又去给君遲念典籍。

君遲话不多,他念了半个月的书,君遲给他倒了三次水,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若不是寒枝和萧不易都说了,人家会说话只是声音难听不愿意说,他都要以为君遲是哑巴。

他今日灵力透支,念了没多久,便感觉不大对劲,等到自己嗓间腥甜涌上来的时候,他一个没忍住。

“古言莫怀憎与恨,感念大道与苍生,一切过往皆浮云,苦海赠余涯……”

叶挽卿剩下的没有念完,他唇角有血丝渗出来,浑身的筋脉在发烫,他捧着的典籍“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随着这一声动静,他眼前掠过一道人影,君遲到了他面前,点了他的筋脉,他眼前一阵晕眩,然后便被放在了床榻上。

“寒枝。”君遲喊了人。

这是他第一次听君遲开口讲话,嗓音十分沙哑,像是用砂纸磨过的一般,带着些许粗砺,但是也没有那么难听。

寒枝闻言出现在殿中,他在软塌上躺着,唇角还沾着血丝,和寒枝大眼瞪小眼。

“亲娘哎,这是怎么回事……走火入魔了?”

叶挽卿现在动不了,也开不了口,寒枝不用他回答,在一边自言自语,不知道从哪里拿了银针和长明灯过来。

“我听闻今日有比试?你这是不要命啦,你一个杂灵根整天过去凑什么热闹……那些授月峰的弟子打起架来不要命,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挽卿嗓眼里堵的还有血,他咳嗽了两声,寒枝过来扶着他让他把淤血吐出来。

又在他身上点了穴,至少现在能说话了。

“你不要乱动了,君遲长老一会便过来,你经脉现在几处枯竭,若是不及时解决,接下来灵力滞塞,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咳……咳咳……”

叶挽卿:“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寒枝:“那是,你这毛病估计早就埋下来了,今日才发作,你的丹田承受不住你每天都消耗,估计负荷已久。”

“今日发作是幸事,幸亏是在我们这里,君遲长老能够把你拉回来。”

“若是换个地方,你现在说不定要嗝屁了。”

君遲再次出现在床边,寒枝识趣地闭了嘴。

叶挽卿躺在软塌上,他看着君遲拿过一边的银针,寒枝帮着把他的外袍褪了,只留下来里衣,将他的袖子掀开,银针淬在火焰里,然后扎进了他胳膊。

针扎进去并没有见血,叶挽卿隔着面具对上君遲的双眼,是很深的黑色,对方拥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睫弧度微微上扬,漂亮的眼珠折射出冷淡的光芒。

几针下去,叶挽卿没有感觉到疼,倒是筋脉处没有那么难受了,浑身舒畅了不少,寒枝从一边拿手帕给他擦了擦嘴。

最后一针是在腿侧,君遲看了眼寒枝,寒枝懂得避嫌,识趣地下去了。

叶挽卿:“……”

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叶挽卿动不了,瞅着君遲将他的衣服掀开,他的腿被迫撑起来,皮肤传来热度,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君遲微微低着头。

对方戴着面具表情漠然,拿针的手非常稳,只是扎的地方容易引人误会,他下意识有些抗拒,这么一挣扎,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君遲的鼻尖扫过他的皮肤,那一瞬间,他脸上瞬间蔓延上热度,从脸红到了脚趾。

“嗯……嗯……”

叶挽卿现在说不出来话,他顶多发出来两声气音,嗓音偏低,他瞪着君遲。气氛反而更加奇怪了。

“扎的是筋脉,不要乱动。”

君遲又开了口,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踝,不让他乱动。银针扎进去,叶挽卿这回想动也动不了了。

他像是一只躺在软塌上的刺猬,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被扎的地方清清凉凉的,没一会清凉的感觉渗透他的筋脉,他感觉像是从内到外被洗涤了一遍。

浊气全部散出去,身体头重脚轻的轻飘感觉也没了。

他被扎的这一回,君遲不知道去了哪,他微微侧过脸,鼻尖碰到软塌侧边放的衣服,是君遲的外袍。

叶挽卿慢慢地又扭回去,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针,估计君遲是有真本事的。

但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帮他。

他现在师还没拜成呢。

扭过脸发现床侧多了道人影,君遲静静地在旁边待着,手里多了本典籍,他看了眼。正是他今天带过来的典籍。

“你是杂灵根,找我拜师是想让我为你改变根骨?”

没想到对方问的这么直白,叶挽卿在说实话和奉承之间犹豫,最后选择了半说实话。

“最好的打算是君遲长老愿意帮我,若是不愿意也无妨。”

他也知道资质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很多时候没办法改变。

“过来找我的弟子很多,大多都是为了改变资质。”

君遲慢慢地开口,“你为何想要改变资质。”

“自然是为了变强,”叶挽卿说,“我想不受拘束桎梏,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想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这回答千篇一律,十个弟子有九个都是这么说,少年眸光坚定,语气未曾有一分犹疑。

君遲半晌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道:“入我门下,我可以为你改变资质。只是我门下规矩良多,改变资质的过程也极其痛苦,你可愿意?”

他早听闻过君遲规矩多,不知道和他听闻的是不是一样,他倒是有些意外这么快君遲便愿意改变主意了。

“都有什么规矩?”

君遲没有直接跟他说,而是叫了寒枝过来,寒枝对着小册子给他念。

“第一,修炼要专注认真,不可敷衍应付,不许与其他弟子走得太近,更不可以私自结道侣。”

“第二,每日要向君遲长老汇报日日做了什么,不可对君遲长老撒谎,更不能欺骗。”

“第三,每日要过来向君遲长老问安,不可随意违逆君遲长老,要乖巧听话不粘人。”

叶挽卿:“……”

规矩确实多,他看出来了,这个君遲约摸是个徒弟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