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手里还拿着叶挽卿贿赂的小黄鱼, 正啃得欢,此时看到了人,吓得手里的小黄鱼险些掉了, 连忙改了坐姿, 先行了个弟子礼。
“君遲大人……”
叶挽卿后知后觉,他差不多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他慢慢地也跟着起身, 向君遲行了弟子礼。
君遲戴着面具, 看不清长相,抱着红梅视线轻轻掠过叶挽卿, 目光最后落在寒枝身上。
“主子,这便是我前几日跟你提过的……姬世子,他每日过来向主子问安, 主子经常不在, 以前我也未曾跟主子说。”
寒枝眨眨眼, 又跟着咳嗽一声, 叶挽卿意会,对君遲道, “见过君遲长老。”
小黄鱼还在一边放着,叶挽卿的书放在了一边,他上面的典故还没有讲完, 这是几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见到君遲。
如今不是雪寒天, 要去摘红梅想必不容易, 峰里对于君遲长老的描述都不相同,叶挽卿心里也没有底。
君遲的目光又转向一旁的典籍, 叶挽卿解释道, “那是我从藏书阁借来的典籍, 寒枝有兴趣,我方才在给他讲上面的典故。”
人没有在殿外待很久,君遲微微点头,然后便进去了,寒枝瞅他一眼,跟他嘀咕一句,也跟着进去了。
“你在这等着。”
寒枝进去,没一会便出来了,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小子运气不错,君遲长老让你进去,他想听你念典籍。”
听他念典籍?这当真是奇怪的要求,叶挽卿抱着自己的典籍进去了。
孤芳峰只有这么一座殿,殿里布置的精致文雅,方才的红梅插在花瓶里,花瓶是纯色的素胚,上面只用水墨画描了描,寥寥几笔,却将一方山水勾勒出来。
殿中燃着浅淡的梅香,君遲在屏风后面坐着,隔着屏风有为他准备好的蒲团,是让他坐在上面讲?
叶挽卿原先是站着,君遲又指了指地上的蒲团,他便跪坐下来,规规整整的。
“这典籍是列仙传之一,只是这一卷没有前几卷那么为人熟知。我方才给寒枝讲的是凤凰一族……”
叶挽卿嗓音清润,他看典籍便容易入迷,此时字字念出来,像是在讲故事,他念了十几页,感到口干舌燥。
隔着屏风,君遲帮他倒了一杯水,对方起身绕开屏风把茶水递到他面前,他低声道谢,入口梅香略微苦涩,到后面就变成了甘甜。
他捧着杯子,“多谢君遲长老。”
杯子还了回去,君遲看样子是要休息了,他便主动告退。
“弟子告退,若是君遲长老愿意,明日弟子再过来。”
闻言君遲微微侧头,看了一会他手里的典籍,没一会又收回视线。
叶挽卿琢磨不明白君遲的意思,君遲不喜欢说话,他告退之后出去问寒枝,寒枝在抱着他的小黄鱼。
“不知道君遲的意思你当他默认便是,到时候他若是不愿意见你,你再回去。”
叶挽卿之后日日过来,他给君遲念了半个月的典籍,感觉嘴皮子都念薄了一层,正好逢一个月一次的比试。
他这回比试对上的是授月峰的弟子,授月峰的弟子出名的好战,他灵力匮乏,一战二战勉勉强强赢了,第三战输了。
第三战对上的是晏施,这几个月他和晏施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没有说过那天晏施在晓君阑那里受辱的事,晏施也没有再来骚扰他。
“姬世子,今日你若是跟我求饶,我便让你一场,如何?”
叶挽卿没有搭理晏施,他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自然败给了晏施,不过这是在理所当然之中。
他透支了灵力,回去路上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他照常到了孤芳殿,给寒枝带了小黄鱼,又去给君遲念典籍。
君遲话不多,他念了半个月的书,君遲给他倒了三次水,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若不是寒枝和萧不易都说了,人家会说话只是声音难听不愿意说,他都要以为君遲是哑巴。
他今日灵力透支,念了没多久,便感觉不大对劲,等到自己嗓间腥甜涌上来的时候,他一个没忍住。
“古言莫怀憎与恨,感念大道与苍生,一切过往皆浮云,苦海赠余涯……”
叶挽卿剩下的没有念完,他唇角有血丝渗出来,浑身的筋脉在发烫,他捧着的典籍“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随着这一声动静,他眼前掠过一道人影,君遲到了他面前,点了他的筋脉,他眼前一阵晕眩,然后便被放在了床榻上。
“寒枝。”君遲喊了人。
这是他第一次听君遲开口讲话,嗓音十分沙哑,像是用砂纸磨过的一般,带着些许粗砺,但是也没有那么难听。
寒枝闻言出现在殿中,他在软塌上躺着,唇角还沾着血丝,和寒枝大眼瞪小眼。
“亲娘哎,这是怎么回事……走火入魔了?”
叶挽卿现在动不了,也开不了口,寒枝不用他回答,在一边自言自语,不知道从哪里拿了银针和长明灯过来。
“我听闻今日有比试?你这是不要命啦,你一个杂灵根整天过去凑什么热闹……那些授月峰的弟子打起架来不要命,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挽卿嗓眼里堵的还有血,他咳嗽了两声,寒枝过来扶着他让他把淤血吐出来。
又在他身上点了穴,至少现在能说话了。
“你不要乱动了,君遲长老一会便过来,你经脉现在几处枯竭,若是不及时解决,接下来灵力滞塞,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咳……咳咳……”
叶挽卿:“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寒枝:“那是,你这毛病估计早就埋下来了,今日才发作,你的丹田承受不住你每天都消耗,估计负荷已久。”
“今日发作是幸事,幸亏是在我们这里,君遲长老能够把你拉回来。”
“若是换个地方,你现在说不定要嗝屁了。”
君遲再次出现在床边,寒枝识趣地闭了嘴。
叶挽卿躺在软塌上,他看着君遲拿过一边的银针,寒枝帮着把他的外袍褪了,只留下来里衣,将他的袖子掀开,银针淬在火焰里,然后扎进了他胳膊。
针扎进去并没有见血,叶挽卿隔着面具对上君遲的双眼,是很深的黑色,对方拥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睫弧度微微上扬,漂亮的眼珠折射出冷淡的光芒。
几针下去,叶挽卿没有感觉到疼,倒是筋脉处没有那么难受了,浑身舒畅了不少,寒枝从一边拿手帕给他擦了擦嘴。
最后一针是在腿侧,君遲看了眼寒枝,寒枝懂得避嫌,识趣地下去了。
叶挽卿:“……”
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叶挽卿动不了,瞅着君遲将他的衣服掀开,他的腿被迫撑起来,皮肤传来热度,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君遲微微低着头。
对方戴着面具表情漠然,拿针的手非常稳,只是扎的地方容易引人误会,他下意识有些抗拒,这么一挣扎,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君遲的鼻尖扫过他的皮肤,那一瞬间,他脸上瞬间蔓延上热度,从脸红到了脚趾。
“嗯……嗯……”
叶挽卿现在说不出来话,他顶多发出来两声气音,嗓音偏低,他瞪着君遲。气氛反而更加奇怪了。
“扎的是筋脉,不要乱动。”
君遲又开了口,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踝,不让他乱动。银针扎进去,叶挽卿这回想动也动不了了。
他像是一只躺在软塌上的刺猬,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被扎的地方清清凉凉的,没一会清凉的感觉渗透他的筋脉,他感觉像是从内到外被洗涤了一遍。
浊气全部散出去,身体头重脚轻的轻飘感觉也没了。
他被扎的这一回,君遲不知道去了哪,他微微侧过脸,鼻尖碰到软塌侧边放的衣服,是君遲的外袍。
叶挽卿慢慢地又扭回去,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针,估计君遲是有真本事的。
但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帮他。
他现在师还没拜成呢。
扭过脸发现床侧多了道人影,君遲静静地在旁边待着,手里多了本典籍,他看了眼。正是他今天带过来的典籍。
“你是杂灵根,找我拜师是想让我为你改变根骨?”
没想到对方问的这么直白,叶挽卿在说实话和奉承之间犹豫,最后选择了半说实话。
“最好的打算是君遲长老愿意帮我,若是不愿意也无妨。”
他也知道资质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很多时候没办法改变。
“过来找我的弟子很多,大多都是为了改变资质。”
君遲慢慢地开口,“你为何想要改变资质。”
“自然是为了变强,”叶挽卿说,“我想不受拘束桎梏,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想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这回答千篇一律,十个弟子有九个都是这么说,少年眸光坚定,语气未曾有一分犹疑。
君遲半晌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道:“入我门下,我可以为你改变资质。只是我门下规矩良多,改变资质的过程也极其痛苦,你可愿意?”
他早听闻过君遲规矩多,不知道和他听闻的是不是一样,他倒是有些意外这么快君遲便愿意改变主意了。
“都有什么规矩?”
君遲没有直接跟他说,而是叫了寒枝过来,寒枝对着小册子给他念。
“第一,修炼要专注认真,不可敷衍应付,不许与其他弟子走得太近,更不可以私自结道侣。”
“第二,每日要向君遲长老汇报日日做了什么,不可对君遲长老撒谎,更不能欺骗。”
“第三,每日要过来向君遲长老问安,不可随意违逆君遲长老,要乖巧听话不粘人。”
叶挽卿:“……”
规矩确实多,他看出来了,这个君遲约摸是个徒弟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