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叶挽卿说这么多, 他面前的男人眼中没有波澜,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觉得有些无趣。

“你若是为了看我的伤过来, 我的伤没有大碍, 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要是为了别的,你也可以回去了, 我这个人很记仇, 不会轻易原谅伤害我的人。”

叶挽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挑明, 他这已经说的非常明显了。

“我未曾责怪你。”晓君阑指尖动了动,似乎想碰他的脸颊, 没一会又垂下来手,收回指尖。

“你好好休息,改天我再来看你。”

晓君阑知道他撵人, 便没有留下来, 人很快出去了, 营帐里只剩下叶挽卿一个人。

烛光随着晃荡, 叶挽卿坐在软塌边,明明是奉清酒的错, 什么叫晓君阑不曾责怪过他,他分明没有错。

叶挽卿心里涌上来一股烦躁,他隐隐知道了, 晓君阑知道, 知道一切都是他做的, 不责怪他意思是不怪他设计陷害奉清酒。

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指尖碰到一边的药瓶, 上面有特有的雪兰标志, 这是晓君阑的钦印。

另一处。

晓君阑出了营帐之后, 便去了另一处晓君钺的营帐,晓君钺已经等候他多时。

人进来,两人四目相对。

“你……”晓君钺微微拧眉,看着晓君阑道,“你为何要帮他?”

晓君阑:“我并不知道此事。”

“清酒动手在先。”晓君阑顿了片刻道,“我也没想过世子会对我下手。”

解释只到这里,晓君钺半信半疑,到底没说什么,晓君阑眼里情绪平静。

“你之后要前往仙门?”晓君钺问。

晓君阑嗯了一声,“我已经在京州待了很久。”

从三年前开始便没有离开过,现在能走了。

“那清酒呢?”

晓君阑对上晓君钺的目光,两人彼此说的真话假话只有自己知道。

“我不会让他死。”晓君阑说。

……

叶挽卿接下来两日在狩猎场表现很不错,这边祭祀处理完了,就该处理奉清酒了。出狩猎场那日姜月姬过来接的他。

人是听了消息过来的,姜月姬看见他人没事才松口气,见到姜郇眼睛先红了,一定要亲自看着人把奉清酒送进齐秽山。

晓家在三界手段通天,姜月姬并不放心,加上姜郇又向来疼这个妹妹,一口答应了。奉清酒被押送齐秽山,这事城主已经允诺,任何人不得僭越再为奉清酒求情。

叶挽卿坐上回去的马车,姜月姬拉着他的手腕又检查了一遍,心稍微放下来一点,表情依旧带着憎恶。

“那晓家的四公子果然不应该留,幸好这次你没事,若是你有事……”

叶挽卿捂住了姜月姬的嘴,“娘,我现在不是没事,这种疯子我可不想再遇到。”

姜月姬应声,眼神柔和下来,“你舅舅答应的事会做到,这次不会让晓家几兄弟从中作梗。”

“也是娘的疏忽……”

叶挽卿不好意思说其实都是他故意的,他还是不要说这些了,若是说了,姜月姬估计又有的担心。

他听着姜月姬一路絮叨,后半程靠在马车壁睡了过去,回到曦和宫,他又睡了一整天。

不知不觉一月便过去了。

原先叶挽卿下一个目标是晓君阑,但是晓君阑前几日接了任务连夜离开了,那几日他在发热症,什么都不知情。

不知道晓君阑什么时候回京州。他听闻晓君阑三年以来未曾离开过京州,这次离开,说不定是为了奉清酒,毕竟奉清酒马上就要被送往齐秽山了。

这一月他在京州耳濡目染,晓家显然是个庞然大物,非一朝一夕可以瓦解。

现在的他对上晓家,无疑是以卵击石。

以及四大仙门之一风莱已经开始招生,错过今年,他需要再等三到五年。

最后他选了暂时先前往仙门。

此去路途遥远,兴许三年五载都未必能回的来,叶挽卿计划好了,在路上他要顺便打听他师父的消息,不知道他师父那边怎么样了。

临行前那一日正好是奉清酒被送去齐秽山的日子,叶挽卿同行只带了两名侍卫,东西是姜月姬给他收拾的。

“世人都爱修仙,又有几人能修的成。”姜月姬嘴上埋怨,为叶挽卿又整理了一遍行装,“若是待的不习惯尽管回来,娘养你,可以养你一辈子。”

“我会经常给娘写信的。”

叶挽卿出行这一日是个好日子,他的铁剑没有从晓君阑那里拿回来,他的遗体和凤凰血也都在晓君阑那里。

他亲了姜月姬的脸一口,然后飞快地跑了,姜月姬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

“娘,等我回来——”

如今可算有了几分少年的模样。

姜月姬在原地笑着摇摇头,直到马车在视线中消失才收回视线。

叶挽卿掀开车帘,如今是初冬,京州没有下雪,空气生冷,远处看空中雾茫茫的一片。他听说了,晓君阑在半月之前动身离开了京州。

他把帘子放下来,像是暂时尘封自己的一切,将京州禁锢在自己的回忆里。

接下来的路,他将会孤身前行。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前,从京州前往风莱宗需要将近十天的路程。

他想起来当初入剑南山庄的时候,那时候他从家乡出行,一路上也走了很久,在路上认识了孟义。

回忆起来,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

叶挽卿这次同行不必和其他人一起,他有地图,路上也能够避开许多危险。

前两日顺风顺水,第三日出了京州城几十里地,他们快到了下座城池,当天没有到,路上下了大雨。

原本只在路上找了一处破庙躲雨,瓢泼大雨两个时辰都没有停,他们不得已只能留下来过夜。

侍卫从外面找了火柴在庙中堆起来火堆,天已经完全黑了,叶挽卿随意吃了两口干粮凑合,他带的银钱足够,但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卖,方圆十里更没有人家。

火光映出来半边墙壁,叶挽卿一到下雨天就恹恹的,他雨天容易犯热症。

这时,在暴雨声中传来动静,庙中的平静被打破,进来了几名神色匆忙的少年。

“幸亏发现的早,这里能凑合待一夜,我们明天再赶路。”

“简直是要了命了,九州内禁止御剑到底是谁定的规矩?”

“别废话,先进去先进去。”

“哎,里面有人……”

进来的有少年有青年,看年龄约摸十七八岁到二十四五,叶挽卿扫了眼,几人都穿着道袍。

几名少年青年一看便知不远处的红衣少年非富即贵,看样子也是被困在这里,人家先来的,为首的少年跟叶挽卿打了个招呼。

“哎,小公子,你看我们能不能跟你一起挤一挤,在这里避避雨。”

后面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有人嘀咕道,“你是不是脑子里是浆糊,这破庙又不是人家的,为啥还要问人家的意见。”

“是啊是啊,蠢货,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想搭话。”

为首的憨憨少年被一阵调侃,脸红脖子粗,幸好他们浑身淋湿不怎么能看得出来。

叶挽卿没有说话,他现在状态有点差,没有搭理那些少年,实际上不搭理也正常。毕竟他不笑的时候气质明显给人距离感。

火光噼里啪啦,几名少年叽叽喳喳,显然是好奇大于雨天的烦恼,在一起说笑,讨论着仙门和九州的轶闻趣事。

“前几天听说那什么……九州第一美人被送去齐秽山了,这事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城主亲自下的令,我有兄弟在齐秽山附近,说是亲眼看见人进去的。”

“他长那么好看……进去估计会被玩死。”

“谁让他得罪了人,罪有应得。”

叶挽卿背后靠着墙壁,他眼角扫到有人坐到他身边,说是他身边,其实和他隔地也有礼貌的距离。

他看了眼,是那几名少年其中的一人,看上去约摸十八九岁,对方穿了一身纯墨黑色道袍,身形修长挺拔,像是雨后茎直的竹笋。

少年背后背着一把剑,从侧脸看模样生得用俊美来形容不为过,眉眼漆黑如凝墨,只是从眼角到鼻侧有一道疤痕,这么一道疤瞬间冲淡了容貌的俊美,看全脸第一眼只让人感到可怖。

叶挽卿对上少年那双眼眸,莫名划过第一次他见到晓君阑的时候,那时晓君阑的眼睛也是这般,只是更加深邃,像是海雾一般朦胧不清。

他微微拧眉,少年也扭过脸,看了眼他,嗓音顿了顿。

是非常好听的声音,低沉、磁性,又浑厚。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叶挽卿:“……”都已经坐在这了,还说个屁。

“哎,薛澜去干什么了,怎么坐那么远?”

“去搭话呗,他不是一向喜欢长得好看的。”

“禽兽!”

“花心大萝卜!”

叶挽卿听清了,对方名字里也有一个“澜”字,他瞬间反感起来,心里连坐,顺带着看面前的少年不顺眼。

他没有搭理名叫薛澜的少年,薛澜坐在他旁边不远的距离,主动跟他说话,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

“弟弟,你也是要去风莱的吗?”

叶挽卿听到那一声“弟弟”,眼皮子跳了跳,这人怎么那么自来熟,一般话多的人不讨人喜欢。

其实薛澜平常人缘很不错,他喊人家弟弟漂亮弟弟没理他,他自顾自地补充。

“我们也是去风莱的,好巧。”

“弟弟,你是从京州来的吗?”

“我看你有些面熟,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远处竖着耳朵听的几名少年,“……”

这套路真是太假了。

叶挽卿闻言睁开眼,他不想被打扰,自从重生以来他的脾气似乎就变差了不少。

偏偏这人声音又特别好听,说话不紧不慢的,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仿佛真的煞有其事。

他对上少年眼底,少年眼底虽然漆黑如同浓墨,但是透着浅淡的光亮,和晓君阑那般的总是看不透完全不同。

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和晓君阑对比,拧了拧眉,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我们不熟。”叶挽卿只说了这四个字。

薛澜哦了一声,嗓音温柔了些许,“你很好看,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