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知道晓君阑是认真还是同他开玩笑,无论是哪一种,都很有效果,叶挽卿听了略有些着急。

他可不想留下来。

练字需要耐心,限制在半个时辰,还不能提前写完,叶挽卿这般想着,压住了心底的着急,开始一笔一划的写。

晓君阑在他身旁看了一会,叶挽卿专心在纸张上,他耐了性子写,典籍上的临帖字迹很工整,慢慢地对着临写出来的字倒是工整了不少。

一旁的小厮进来为他点了灯,叶挽卿集中注意力便没有注意到别的,往身后看一眼,人已经不在了。

小厮似乎是看出来了,对他道:“小公子,三公子去了前院汇报任务,晚些会回来,你练完今日便可以走了。”

方才确实是在唬他,叶挽卿闻言松口气,他慢吞吞地把剩余的写完了,等到他写完晓君阑也没有回来。

写完的那张纸放在书案上,他掐着时间写的,然后在纸张末尾提了日期和名字。

“公子的东西放在这里便是,日后不是还要过来?”

叶挽卿于是没有动他那些东西,左右不过是几本典籍和纸笔,他两手空空的回去,往后几日都按时过来。

大部分时间晓君阑都不在,他们能碰到的次数不多,但是每一张练完的字晓君阑都在上面有批注。

两人不怎么碰面倒是好事,晓君阑气质很温柔,但是给他的感觉却隐隐有压迫感,他本能地觉得危险,要离远一些。

叶挽卿练完剑晚上照例去找了孟义,前些日子孟义还过来找他,现在变成了他天天过去,孟义练剑似乎很忙。

他去的时候人不在,因为他经常过来,在孟义的同期弟子里也混了个面熟,他随意抓了个弟子询问。

“孟义?他这两日都忙着呢,好像已经走了,似乎拜了师找人学剑法。”

“拜师?”叶挽卿没听说这件事,孟义要去找长老他倒是听说过,不知道拜的是哪门子的师。

“是啊,好像拜的是望月峰的弟子,他们那边的弟子都很厉害……”

望月峰就在陵鹤峰隔壁,两座峰离得不远,是晓君阑和岑酉他们练剑的地方。

叶挽卿在陵鹤峰没碰到过孟义,倒是被他询问的弟子宽慰他,“你不必担心他,他这几日剑法确实有长进,变得比以前厉害许多呢。”

他没找到孟义人,也差不多到了时辰,便去了陵鹤峰。今日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皮子一直乱跳,写字的时候也难以静下心来。

今日晓君阑在殿里,注意到他一直走神,晓君阑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问他,“有心事?”

叶挽卿摇摇头,心事重重地练完了字,他把练完的纸张交给晓君阑。

这一日晓君阑只是看了看,便把纸放在了一边,让小厮送他回去。

外面看上去像是要下雨,小厮为他撑了一把伞,他接过了伞道谢,走到陵鹤峰外并没有沿原路回去。

他等小厮离开之后,换了条路,从另一边去了隔壁望月峰。

望月峰是剑南山庄的名峰,里面大都是身份显赫的弟子,除了身份显赫之外,此峰还聚集了许多天资极高的弟子。

他们新来的弟子第一年都会待在外峰,第二年便会根据修为重新分,修为高资质好的会送到望月峰。

平日里他听说的权贵几乎都在这边,空中飘着细微的雨丝,叶挽卿撑着伞踏进望月峰,如今练剑应当已经结束了。

天色已晚,枝桠上的红色纸灯随风荡来荡去,叶挽卿见到了几名行色匆匆的弟子,似乎是练完剑回去,他找了一名弟子问路。

“外峰的弟子?”弟子听闻他来找人,视线变了些许,上下打量他,“前些日子倒是看到过外峰的弟子,你去后山那边看看吧。”

后山那边有一处望仙台,平日里没什么人,弟子给他指了路,叶挽卿撑着伞过去,到的时候雨也停了,他收了伞。

这边确实没什么人,他在门外听到了动静,人应当在里面,隔着墙传来几名弟子的嬉笑声。

叶挽卿今天下午开始眼皮子便一直跳个不停,此时跳的更厉害了一些,他方走到门口,听到了空气中一声“砰”地凌厉声响。

待到看清里面的场景,他手里的伞险些掉下来。

孟义确实在里面,里面还有几名衣着华贵的弟子。那些弟子看起来年龄不过十七八,其中一人手里执鞭子,正在朝地上跪着的孟义背上抽。

另外两人在拍手叫好,其中一人用长剑挑起了孟义的下巴,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听闻你前几日得罪了岑酉哥,如今倒是识趣,早些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我看你也一把年纪了,按你的骨头修仙也修不到哪去,以后伺候我们……我们给你喂的药不比你辛苦练剑有用?”

孟义今年二十五,最佳的修炼时机是二十四之前,如今练剑虽然不容易,但是也并不是难以寸进。

轻佻的话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暗示,在下一鞭子落下来时,叶挽卿扔了手里的伞,提着自己的长剑便过去了。

怪不得孟义前几日身上经常有伤,孟义还骗他说是练剑碰的,这般落得一身伤,怎么可能练的好剑?

叶挽卿心里一团怒火倏然蹿出来,他上之前没忘遮住脸,挑散几团纸灯,趁着夜色挑开了那名弟子手里的长鞭。

亏了这边没人,几名少年又喝得醉醺醺的,叶挽卿一人对三个,这三人修为都不低,他自己身上也挂了彩,对上孟义震惊的面容,略有些咬牙切齿。

“还不赶紧跑!!?”

叶挽卿把孟义放走了,他今日动手便算是得罪了人,都已经得罪了,他找了绳子把三个醉鬼捆在一起,既然喜欢喝,应当在这里好好醒醒酒。

“你以为…遮住脸我们就认不出来你?”那名执长鞭的少年盯着他,眼里带着几分阴冷,冷冷道,“你最好现在放了我们,不然明天我不会饶了你。”

叶挽卿动作间遮挡的面具掉下来些许,他眼尾有一颗朱砂痣,这泪痣太过好认,对面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也顾不上捆人了,立刻扔了绳子逃跑。

“来人,给我抓住他们——”

看样子这群纨绔少爷来之前有意支开了侍卫,叶挽卿拉了孟义便跑,他记性好,来的时候变记住了人少的路,从人少的路带孟义避开了追上的侍卫。

“你为何要骗我?”叶挽卿最在意的是这个,他扯下来了面具,原本欲说什么,看着孟义苍白的脸色又说不出来了。

“我……”孟义张了张嘴,对上叶挽卿的双眼,低下了脑袋,“半个月前我碰到了岑酉,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他就要找你麻烦……他知道你现在是外峰的第一,我若是不听话,他会让你没法在剑南山庄待。”

原来是被威胁了,叶挽卿猜孟义这个性子估计也是有顾忌,没想到这顾忌是他。

他唇角略微抽了下,这威胁真是傻子才信,按照岑酉的性子,要是真能那么轻易动他何不直接动手?

“此事你应当跟我说,孟兄,你不应该瞒着我,”叶挽卿耐心地跟孟义分析,“他若是动手早就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那些少年不过是以此理由拿你寻乐子。”

“你越顺着他们,他们越会得寸进尺。”

“何况我现在跟着十一师兄练字,天天往十一师兄那边跑,他们肯定知道。”

那些纨绔见了晓君阑都要退让三分,一是因为晓家是仙家名门,二因为晓君阑实力碾压,无冕九州剑神,没人敢轻易得罪他。

实际上这些话是他宽慰孟义的,毕竟晓君阑可不一定管闲事。

孟义呐呐地没有说话,脸上看起来灰扑扑的,因为跪久了,走路也有些蹒跚,好一会吞吞吐吐没说出来话。

“以后你若是想练剑来找我,我是第一,你去找他们干什么,”叶挽卿打算第二日给孟义送些伤药,“你明日不要过去了,好好养伤,至于我这边……不用担心。”

“若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说不认识我,尽量避开他们。”

他把孟义送回去,在孟义面前他看似轻松,实际上有些愁,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便是了,重来一次他还是会上前阻止。那一会他注意到拿鞭子的少年袖口有紫金云纹,记得没错的话应当是聂家。

京州聂家,剑南山庄似乎与他们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何况昨天那少年看见了他的脸。

叶挽卿把自己的面具放在桌上,他身上挂了彩,唇角处和脸颊边都有淤青,包括脖颈处,一看便知是和人打了架。

他摸着自己眼尾的朱砂痣,看了眼窗外,把院中淋了雨水的泥巴糊在脸上……

很快他摇摇头,当天晚上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第二日果不其然望月峰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世子聂鸿羽丢了件东西,东西极其贵重,是昨晚外峰弟子潜入望月峰偷的。

已经查出来是谁,希望那名弟子自己前去向聂世子认罪,不然下午聂世子会亲自过来寻人,到时候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这事在剑阁传得沸沸扬扬,叶挽卿过去的时候,弟子们都在议论。

“听说那小贼把聂世子揍了一顿,当真是胆大包天,我有认识的师兄在望月峰,听说昨晚聂世子还被人绑在柱子上。”

“哎……叶十九,你今日为何遮着脸。”

叶挽卿几乎把大半张脸遮住,此时有弟子问起来,他言简意赅地回答,“昨日染上风寒,脸上起了些疹子。”

“咦。”一听说是疹子,几名弟子迅速散开些许,对他道,“你晚些去药师峰看看,可别会传染。”

叶挽卿点点头,他在剑阁待了一整天,算得上风平浪静,一结束他便溜去了晓君阑那里。

原本以为晓君阑这里会安全,没想到人会直接找上门。

晓君阑并不是话多的人,看到他脸上的伤也未曾过问,继续在一边教他练字,直到外面传来一道略微阴沉的少年音。

“三哥……我听说你这几日收留了一只小贼猫。”

叶挽卿指尖的朱笔险些丢出去,他眼皮子狂跳,心道不好,下意识地看向正殿的主人。

对上晓君阑眼底,那双眼眸恍惚像是蒙了一层朦胧的海雾,男人眉眼温润冷淡,似乎已经猜出来了什么。

“让我看看,小贼猫是不是藏在三哥这里。”

珠帘掀开,聂鸿羽直接踏进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