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赝品就是赝品...)

说罢,白衣瞬间消失,等再出现时,便已经是由上而下,猛地砸了下去。

花向晚早有准备,在她一剑轰下瞬间,猛地拔剑,直直迎上秦云衣的剑,不退分毫冲撞在一起!

两人剑意走的都是至刚至强的路子,两把剑砍杀在一起,灵力磅礴震开,不带半点退让。

周边地动山摇,普通修士根本不敢停留,纷纷逃远开去。

渡劫期修士拼尽全力一战,对于周边生灵那就是灭顶之灾。

秦云衣一面挥砍着自己的剑,一面让脚下黑色悄无声息朝着花向晚涌去。

感受到秦云衣的“领域”往她面前延伸,她立刻警觉。

渡劫期的交战与其他境界最大不同,便在于每一个渡劫期,都能熟练掌握空间运用的法则。

每个渡劫期都会拥有一个“领域”,若是将对方拖入自己领域之中,那就对方等于进入了自己绝对控制的空间,任由空间主人宰割。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渡劫期会轻易被人带入他人领域,同样也没有一个渡劫期,不期望将对方拉入自己领域。

察觉秦云衣领域侵蚀而来,花向晚毫不犹豫,也将自己领域放到极致,同秦云衣领域撞在一起。

“其实你说得没错,我本来可以走。”

秦云衣的剑和她的剑砍在一起,灵力一阵阵爆开,震得花向晚肺腑生疼。

花向晚捏紧剑,感觉每一次冲撞都是一次剧烈的撞击。

她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对方明显也并不好受,可是她似乎将这些疼痛都转化成了某种动力,想和她不死不休。

“可这一战我等太久了。”

秦云衣剑上红光暴涨,花向晚察觉剑上掠过的火焰之气,朝着远处急急一掠!

然而对方动作极快,已经是完全来不及躲闪,火焰所带着的剑气便朝着她迎面扑来,她剑上法阵大开,和火焰对轰在一起,然而对方灵力明显强过于她,她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就看秦云衣第二剑回转而下。

她抬剑硬硬接下,两人灵力暴涨开来。

灵力往两边震去,摧枯拉朽。

整个鸣鸾宫在狂风之中犹如草屋一般被吹裂炸开。

巨石四散,划破对峙两人的皮肤。两人争抢着周边灵气,花向晚虎口血液滴落在地面,秦云衣逼近她:“不是说你天赋绝伦,和我云泥之别吗?那就看看,你我是不是真的相隔天阙。把魊灵给我放出来!”

话音刚落,秦云衣灵力再次往上提升,一剑狠狠挥来:“难道我还不配让你放出魊灵一战?!”

这一剑袭来,三昧真火铺天盖地,犹如云卷浪涌。

花向晚看见火云迎面而来,瞬间睁大了眼——这是程望秀的独门绝技火云刀,以及她大师兄萧闻风的三昧真火。

秦云衣修的混沌大法,就是能在吞噬对方修为之后,消化对方的功法为己用。

此刻亮出程望秀和萧闻风的绝技,不仅是为了炫技,更重要的是,她在激怒她,羞辱她。

花向晚看着满天扑来的火焰卷云,一剑一剑硬硬接着秦云衣的长剑。

程望秀的火云刀、萧闻风的三昧真火、琴吟雨的溺水三千……

秦云衣将他们的心法和自己的剑意相结合,一招一招展现在花向晚身前,花向晚红了眼,咬着牙关和她对轰在一起。

“报仇啊!”

她高喝出声:“你师兄师姐都是我杀的,来啊!”

“杀个人而已,”花向晚知道她是在激怒自己,咬牙冷笑,“秦风烈冥惑不也是我杀的?你鸣鸾宫我手都不动就灭了,你又比我好多少?”

听得这话,秦云衣牙关轻颤,一时之间,灵力暴涨:“给我去死!”

说着,她剑猛地加快,根本不给人半点喘息时间,可速度并没有影响她的力道,每一剑都如崩山而下,带着一股要将花向晚寻情斩断的气势。

她靠混沌大法参悟了许多剑意,多而不精,但却十分繁杂。

花向晚则是从年少到如今两百年云游四方后自己领悟多家剑意,再与合欢宫的传承相结合,相对来说简单许多。

两人剑剑相交,没有任何一个人让步半分,秦云衣一剑削过她发髻,她一剑由上到下砍到她左手。秦云衣一剑捅在她胸口,她就迎着秦云衣的剑过去砍向她脖颈!

她们一次次被对方打落滚在地面,一次次又捂着伤口翻滚起来再战!

两百年恩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好似回到年少还在合欢宫学艺的时光,只是这一次,比当年任何一次都要拼尽全力,生死相赌。

花向晚和秦云衣打得如火如荼,谢长寂和碧血神君却僵持在了原地。

鲛人破不开谢长寂的剑阵,谢长寂也杀不尽鲛人。

碧血神君坐在高台,端详着剑阵之中的谢长寂,漫无目的轻敲着神台:“上君还不出剑吗?”

谢长寂不应声,碧血神君轻轻一叹:“真是可惜,常年听闻问心剑最后一剑毁天灭地,今日却无法见到,令人心生遗憾。如今上君不肯出剑,是不想出,还是不能出?”

谢长寂没有说话,他将周边所有灵气精细分散。

然而鲛人的歌声,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他们仿佛是刻意想让他回忆起什么,一遍一遍反复唤起有关于沈逸尘的过往细节,将他内心深处所有压抑着的情绪翻出来,让它们浮在水面上,□□而浅白展示给他。

“如果不能出剑,那必定是因为阿晚。为了阿晚,放弃飞升,离开死生之界,丢下最后一剑,沦为一个普通渡劫剑修,甚至不惜堕道弃宗,只为留在她身边,真是令人感动不已。可是,你付出这么多,当真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碧血神君说着,谢长寂脚下水纹一圈一圈散开。

他眼前是一个个深夜,云雨交缠,色魂相授。

碧海珠摇晃不定,偶尔花向晚会睁开眼睛,痴痴看着他的脸,目光散漫没有焦距,仿佛是透过他,在看着什么。

黑气从他脚下一圈一圈缠绕而上,他甚至想起他和花向晚第一次相见。

对方目光落在他脸上,瞬间睁大了眼,惊讶错愕的神情。

“鲛人编织的,是你的内心,你若不害怕,便不会有所看到的幻境。”

冷汗从谢长寂额头落下,他在千万不同颜色的灵气中,终于区分出连在碧血神君身上那一缕。

“谢长寂。”

碧血神君似是暗示:“你怕花向晚,从未爱过你。”

找到了!

谢长寂猛地睁开眼睛,手上长剑灵力暴涨,朝着碧血神君一剑劈下!

提剑瞬间,千万光剑如雨自天上而来,浩浩荡荡落入定离海中,鲛人被光剑纷纷钉入海中,他身形快如鬼魅,瞬息出现在碧血神君面前。

碧血神君神色一凛,海水自四面八方呼啸而来,谢长寂周身灵力化作剑气轰向海水。

海水与剑气冲撞在一起,谢长寂剑尖直抵碧血神君胸口,碧血神君疾步一退,也就是这刹那,空间前后左右仿佛是出现了四个谢长寂,从不同角度刺向碧血神君。

这四个角度是碧血神君所有可能逃生方向,而这四个角度的剑意强度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是说,这四剑并非分/身,亦非幻术,而是他不仅操纵了空间,还短暂破开时间限制,比对方更提前了瞬息,让未来的自己提前布局在对方必经之路上!

这样逆天之剑,惊得碧血神君微微睁眼,也就是这片刻,四把剑逐一刺入碧血神君身体之中,最后四个人合四为一,定在谢长寂刺入他身体的动作之上,碧血神君正要说什么,随即感觉这剑尖之上,一股贯彻神魂的剑意猛地爆开!

碧血神君魂魄从身体之中被剑意震出,剑也化作一道虚影,紧追着他的魂魄而去。

光剑破空急啸,魔宫之内,一个原本闭眼沉睡的青年猛地睁开眼睛。

然而已来不及,在他睁眼瞬间,一把光剑已轰开宫墙,直袭他面前,青年只来得及一掌击去,光剑却已至身前,穿过他的法光,猛地贯穿了他的身躯。

法光所带来的冲击隔着千里传到谢长寂的空间,谢长寂被法光猛地一震,便撞飞出去,碰在大殿结界之上,随即落入海水之中。

残留的鲛人闻道血腥之气,疯了一般扑上来,方才那一剑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灵力,听见身后鲛人嘶吼之声,他眼神一冷,也不再用灵力,干脆回头长剑一挥,以剑意朝着鲛人砍杀过去。

谢长寂和鲛人厮杀的难舍难分,花向晚和秦云衣也纠缠在一起。

周边高山早就削成平地,生灵四散,灵气卷涌,秦云衣仿佛是完全不会疲惫一般,每一招都是竭尽全力。

“来!把魊灵放出来!”

她嘶吼着:“你休要看不起我,两百年前你看不起,如今你还看不起吗?!”

她高高一跃,剑尖引天雷而下,朝着花向晚狠狠劈下。

花向晚勉力一接,被她剑尖骤然爆开的灵力直接轰飞,秦云衣随即提剑又至,眼看着那一剑就要斩到花向晚头顶,花向晚避无可避,这时花向晚不顾一切,往前狠狠一扑,以最简单的姿势,猛地将剑刺向对方腹间。

秦云衣见得剑来,全然不退,花向晚也没有半点退缩,直到最后一刻,花向晚的剑狠狠撞入秦云衣身躯,抱着她撞到身后仅存的土丘之上,而与此同时,秦云衣双手持着剑柄,从上往下,从花向晚身后猛地贯穿她的胸膛。

疼痛从两人身体中传来,两人都喘息着,仍由鲜血从剑柄滴落在地面。

“我……”秦云衣沙哑出声,“赢了。”

她看着因为无力抱着她的腰半跪在身前的花向晚,看着自己的剑尖插在她的脊背上,十六岁那年和花向晚交手,在众人面前被狠狠击垮那一刻的耻辱感终于消散开去。

她伸出染血的手,颤抖着想要抚向花向晚头顶:“我终于……为冥惑……为父亲……”

“你忘了。”

花向晚喘息着,微微抬头,仰头看她:“我,还是个法修。”

听到这话瞬间,秦云衣猛地睁大眼睛,也就是那一刹,以秦云衣脚下为中心,周边十方亮起十个法阵,法阵光芒冲天而起,每个光柱之中,都站着一个花向晚,一手持剑,一手拇指与无名指交扣、食指中指相并,轻轻点在唇间。

诵咒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光柱化作十条光龙,如同绳索一般朝着中心点上的秦云衣俯冲过去!

秦云衣当即想要挣脱,然而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花向晚却一瞬化作藤蔓,黏在地面法阵上,将她死死缠绕在原地。

“这两百年,让我学会了很多。”

花向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秦云衣四处找着声音来源,随后就看见花向晚提着剑的身影,慢慢出现在她面前。

她神色略显疲惫,周身是血,明显也是到了极限。

“花向晚!”

秦云衣见到她,挣扎着就要冲过去,然而光龙立刻咆哮着缠住秦云衣四肢,随后寻情从花向晚手上脱手而出,直接贯穿秦云衣的金丹!

秦云衣瞳孔急缩,她清晰感知到金丹碎裂炸开。

疼痛还未蔓延全身,不等她反应,光龙便紧跟着钻入她身躯之中,配合着寻情,冲入识海,绞上元婴,瞬间将元婴绞碎成块。

元婴寸寸碎裂,这对修士是极致的折磨,秦云衣终于痛呼出声:“花向晚!”

“不经地狱,不识人间。”

花向晚看着秦云衣,神色不变:“天道公平得很。”

说着,寻情剑破开秦云衣金丹,剑锋彻底没入她的身躯,贯穿之后,又折转回锋。

就在剑尖再次袭向秦云衣胸口刹那,头上玉兰发簪猛地亮起。

一道属于冥惑的气息从玉兰发簪上爆开,朝着花向晚便急袭而来。

花向晚立刻后退,眼看着黑气就要贯穿她身体,前方空气突然震动,随后一袭白衣染血,倏地出现在她面前,对着冥惑冲来的方向便是一剑狠狠挥下。

毫无灵力、仅是剑意的剑气和冥惑最后一道法光撞在一起,震得地面一阵颤动。

花向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来人。

“谢长寂?”

谢长寂没有应声,他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似乎也是刚刚经历完一场恶战。

花向晚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一把扶住谢长寂。

短暂震动之后,周边安静下来,空气中只留着谢长寂微微喘息的声音,随后就听见玉器裂纹之声。

那声音很小,但是对于三位修士来说,却十分清晰。

片刻后,秦云衣头上玉兰发簪碎裂开去,坠落至地。

秦云衣愣愣看着地面碎片,似是觉得不可思议。

三人静默着,好久,花向晚才听秦云衣喃喃:“冥惑?”

说着,她颤抖着伸出手,触碰上地面玉兰发簪。

花向晚看着秦云衣的神态,确认她如今金丹元婴都废了之后,舒了口气,转头看向谢长寂:“你没事吧?”

谢长寂摇摇头,他上下打量了花向晚一圈,花向晚立刻道:“都是外伤,打坐休息一下就好。”

听到这话,谢长寂才放心点头,只道:“我找到魔主本体了,就在魔宫。”

听到这话,花向晚一愣,谢长寂抬眼看她,语气平淡:“我刚才重伤了他,剑阵应该会暂时困住他,你现在赶紧带人过去,让宫商角羽为你疗伤,然后找到他,斩草除根。”

宫商角羽都是顶尖乐修,修复灵力损耗再快不过。

“你……”

“要快。”

谢长寂见她犹豫,抬眼看她,立刻催促:“这里我帮你看着,还有灵南灵北,处理完我马上过来,你立刻动身。”

听到这话,花向晚神色稍定,知道他安排得最为妥当,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说着,周边传来人声,灵南大呼出声:“少主!”

听到声音,两人一起看向周边,就见灵南灵北正带着人小跑上来。

弟子将所有人秦云衣团团围住,而秦云衣也根本不反抗,她只是呆呆坐在地面,有些想不明白。

花向晚看了一眼周边,心中隐隐不安,但想着魔宫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而且谢长寂重伤困住了魔主本体……

这机会可不容易。

她也没有多犹豫,转头吩咐两人:“照顾好少君,把秦云衣押入地牢,我先去魔宫。”

“是。”

灵北恭敬开口。

花向晚立刻联系上狐眠,开了传送阵,便从鸣鸾宫离开。

等花向晚消失在原地,谢长寂才回头看向秦云衣。

她好像是失了魂,只低着头,努力想把碎了的玉簪拼在一起。

谢长寂看了片刻,平淡道:“带走吧。”

说完,他提着剑转身,然而走了没两步,他就听身后人开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长寂顿住步子,秦云衣低喃:“我没什么好给他的,他都死了,还护着我做什么?”

谢长寂没说话,他很少理解别人的情绪,可这一次,他却破天荒有些明白冥惑。

因他体验过。

他想了想,平静开口:“他护着你,不需要你给什么。”

“无所求吗?”

秦云衣笑起来:“真傻。堕道叛宗,就为了个女人,”秦云衣说着,扭头看向谢长寂,眼里带了水汽,“这个女人还不爱他,太傻了。”

谢长寂不说话,他听着秦云衣的话,感觉她意有所指。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方才在定离海中碧血神君的质问,和鲛人影响他心神让他看到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此刻神智应当是受到影响,应当离开,可他直觉她会说什么、做什么,于是静默不动。

秦云衣撑着自己站起来,走到谢长寂面前。

她盯着谢长寂,目光里带了怜悯:“上君,见过冰河之下那个人的脸吗?”

谢长寂没说话,他抬眼,秦云衣看着他的神色,便笑起来:“若是没见过,回去看看。”

“我知道他是谁。”

谢长寂冷静开口,秦云衣看着他,只道:“是吗?”说着,秦云衣笑起来,“那很快他就回来了,你也就该走了。”

听到这话,谢长寂抬眼,目光冰冷。

“记住我的话,”秦云衣慢慢退开,“赝品就是赝品,上君,做好准备。”

说完,秦云衣猛地一掌击在地面。

一瞬之间,地面无数触角探出插入秦云衣体内,巨大阵法轰然而出,谢长寂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将所有人瞬间推离法阵!

就在他将所有人推出法阵片刻,黑气呼啸着朝着他疾冲而去,钻入他的身体。

谢长寂神色冷漠,他感觉黑气灌入他的筋脉,他死死盯着前方秦云衣。

秦云衣看着被黑气笼罩的谢长寂,整个人被触角快速抽干。

“告诉花向晚——”

她大笑起来:“我没输。”

“她杀我父,我杀她母。她灭鸣鸾宫,我毁合欢宫。她欲救天下人,我便害天下人。她毁我冥惑,谢长寂——”

秦云衣整个人化作一具干尸,死死盯着谢长寂。

她脑海中回荡的是碧血神君的话。

“这个法阵到底什么用?”

“没什么用,只是为了让他彻彻底底堕道而已。”

“他堕道又怎样?”

“谢长寂堕道,”碧血神君笑起来,“那,不就如你所愿了吗?”

说着,青年靠近她,覆在她耳边:“让他去看冰河之下那个人,告诉他,赝品就是赝品,让他等沈逸尘回来。”

“沈逸尘回来,就不需要谢长寂了。”

如她所愿——

“我便要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