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修过,衔接不上重看)
这话问得花向晚有些懵。
为何其他人可以,就他不可以?
她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其他人都不曾让她伤过心。
但既然谢长寂要跟她一起出发,这些让人膈应的话也就不必说出口。
劝不住谢长寂,她也懒得再劝,闭上眼睛拉好被子,径直睡到天亮。
等到第二天她隐约听到茶水声,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睁眼就看见屏风上正在倒茶的背影,吓得“唰”的直了起来。
“起了?”
谢长寂声音从外面传来,花向晚缓了缓神,才出声:“早……早啊。”
“灵南。”
谢长寂站起身,唤了外面人:“进来吧。”
说着,大门发出“咯吱”之声,许多人涌进来,灵南带着侍女绕到屏风后,伺候着花向晚起身。
谢长寂背对着她,告知自己的去向:“我去点人,同师叔告别。”“哦。”
花向晚点头,谢长寂便提步走出去。
花向晚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同灵南领着人走了出去。
合欢宫和天剑宗都已经清点人准备好,天剑宗一百位弟子已经到位,有男有女,皆是一身蓝衣负剑,一派浩然正气。
见到花向晚出来,弟子恭敬行礼:“见过师祖母。”
听到这个称呼,花向晚整个人心上一抖。
两百年虽然也不算小,但能干到师祖这个辈分的,的确寥寥无几。
花向晚尴尬点头,由灵北引路,上了灵舟。
此次回西境人数众多,天剑宗便直接给了一艘灵舟。
这东西速度极快,又能载物,唯一的缺点,就是费钱。
它是消耗灵石运转,造它费钱,用它费钱。反正合欢宫现在是用不起这东西的。
但天剑宗要用,花向晚自然乐意。
她跟着灵北进了客舱,打开窗户,就看见昆虚子和谢长寂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套衣服,虽然不是昨天的喜服,但仍旧是极为喜庆的红色,昨天花向晚没什么心情看人,现下百无聊赖,骤然一见,目光竟就有些移不开了。
说起来,谢长寂的确是她生平仅见的美人。
两百多年过去,她现下再见,还是会被惊到。
他的五官并不精致完美,甚至于有些寡淡,可是凑在一起,便有了一种山水墨画一般的淡雅清隽。
自幼清修,更多了几分不近人世的仙气,平日握剑时似如寒剑出鞘,让人不敢近身,如今穿上红衫,收起锋芒,便如谪仙落凡,好似哪家贵公子出游,倒越发引人亲近。
昆虚子一直在和谢长寂嘱咐什么,谢长寂频频点头,十分耐心。
花向晚目光凝在他身上,谢长寂似乎感知,遥遥抬眼,两人目光一碰,花向晚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挪开眼去,看向旁边。
就这么一看一躲,她竟有种做错事的心虚。
昆虚子一路送着谢长寂上了灵舟,到了房门前,还在唠叨。
“这一百弟子里面岁文和长生最怕黑,你领他们到黑的地方要注意把他们两放中间。还有你自己,我给你备了三百颗清心丸,九百粒复元丹,东西都在包里,你不要嫌麻烦,该吃药得吃。”
“你的衣服我备了一百套,什么颜色都有,你到了合欢宫,不用天天穿道袍,记得穿些好看的。”
“还有……”
“咳咳。”
花向晚见昆虚子说个没完,她忍不住咳嗽出声,昆虚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她把手搭在窗户边,笑着提醒门外昆虚子:“昆长老,您再送送,清衡上君怕就要要等到飞升历劫了。”
昆虚子得话,犹豫着看了一眼谢长寂,谢长寂垂眸站在原地,没有半点不满。
可昆虚子也知道行程耽误不得,他想了想,走到花向晚面前,行了礼。
这把花向晚吓坏了,赶紧去扶昆虚子:“昆长老,有话好说。”
“花少主,”昆虚子由她扶着起身,叹了口气,满脸恳求,“我们家长寂一心修道,许多俗事都不知怎么打理,到了合欢宫,劳烦您多照顾担待。”
“明白明白。”
花向晚握着昆虚子的手,赶紧点头。
哪个宗门的最强者是要管理俗物的?
她知道昆虚子不放心,认真承诺:“你放心吧,我既然带着他去了西境,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还有那一百弟子……”
“您也放心,”花向晚郑重承诺,“我就借用一年,一年后,一定完好无损给您送回来。当然,要是有任何意外,我一定把仇人给您记下。”
听到这话,昆虚子脸色变了变。
他似是有些想要反悔,但一看想到那些金丹弟子眼中按耐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点头:“那就拜托少主了。长寂,”昆虚子说着,转头握住谢长寂的手,迟疑许久,才终于开口,“护好宗内弟子,我走了。”
说完,昆虚子甩开他的手,竟是转头就离开去。
谢长寂见昆虚子离开,转身吩咐门外站着的江忆然:“走吧。”
“是。”
江忆然应声,赶紧下去做事。
花向晚听到声音,这才意识到此次江忆然竟然也跟来了。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转头看谢长寂:“沈修文来了吗?”
谢长寂动作一顿,片刻后,他淡道:“他不来。”
花向晚点点头,想起来沈修文是受了伤。
不然按理来说,江忆然是第六峰嫡传弟子,年纪又小,这种操办杂事的位置,该做惯了的沈修文来才对。
她想了想,不由得有些关心:“他伤势还好吧?”
“嗯。”谢长寂点头,“挺好的。”
花向晚放下心来,就听谢长寂强调:“他就不想来。”
花向晚一愣,她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然而谢长寂没多解释,走到旁边蒲团上,掀了衣摆坐上去,便开始打坐。
这时灵舟启动起来,花向晚看着灵舟腾云驾雾上天,撑着下巴看着外面景色,但外面景色也无甚好看,想了想,便干脆也跟着入定。
她没有金丹,入定纯粹只是锻炼神识,这些年她都是这样度过。
谢长寂似乎察觉她的动作,他轻轻睁眼,想了片刻后,他平稳开口:“花向晚。”
花向晚听他叫她,有些意外,她睁开眼,就看谢长寂坐在蒲团上,平静看着她:“你过来。”
花向晚闻言,虽然不明白他要坐什么,但还是起身来到他边上。
谢长寂垂眸到蒲团,轻声吩咐:“坐下吧。”
花向晚依言,面对面坐到谢长寂对面,有些好笑:“坐什么?论道啊?”
“把手给我。”
谢长寂伸手,花向晚闻言,大约明白他要做什么。
她莫名心里有些紧张,却还是伸出手去。
谢长寂抬手放在她的脉搏上,用灵力仔仔细细在她身体中游走了一圈。
花向晚垂眸不说话,等了片刻后,谢长寂轻声开口:“你的金丹,已碎得差不多了。”
“嗯。”
花向晚知道自己的情况:“当年用了一颗灵药勉强吊着,早该碎了。”“筋脉淤堵,运行不畅。”
“都是一寸一寸缝起来的。”花向晚苦笑,“能用不错了,还提什么要求?”
听到这话,谢长寂抬眼,似是不赞同。
花向晚知道他是不喜欢这种话的,只道:“已是如此了。”
“我帮你吧。”
谢长寂开口,花向晚动作一顿。
但不等她胡思乱想,就听谢长寂道:“我控制着灵力进入你的筋脉,将淤堵粘粘之处冲开,过程或许会有些疼。”
用灵力冲开筋脉淤堵粘粘的地方,这个办法过去不是没想过。
但一来对施术者要求极高,要求对方对灵力掌握十分精确。二来她的筋脉本身就比常人要宽上许多,一般人的灵力难以做到这件事。
而合欢宫能做这事的都不在了,唯有她母亲,却也在当年渡劫不成,身受反噬,难以完成此事。
交给外人她不放心,拖来拖去,竟就到了今天。
她思考片刻,点了点头,谢长寂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
片刻后,灵力徐徐缓缓进入她的身体,如同小溪一般汇聚在一处。
他的灵力如同他的人,有些凉,莫名让人安静。
筋脉粘粘之处,并非不能完全通过,只是变得极为狭窄。
谢长寂将灵力灌满她的筋脉,来到第一个粘粘之处。
他灵力控制得很精准,花向晚没有任何不适,她闭着眼,感觉灵力滋养所带来的舒适感。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灵力充盈筋脉的感觉了。
谢长寂察觉差不多,缓声呼唤她的名字:“花向晚。”
“嗯?”
“度过定离海要多久?”
“快则五日,慢则无边无际,”花向晚说起来,有些好笑,“主要是找不到方向,当年我第一次来云莱,一个人……”
话没说完,谢长寂灵力猛地冲击向粘粘的地方,剧痛瞬间传来,疼得花向晚脸色巨变。
谢长寂握着她的手,平稳询问:“一个人怎样?”
“一个人……”花向晚声音有些抖,“一个人飘在海上,飘了三个月才找到路。”
“后来呢?”
谢长寂询问,花向晚慢慢缓过来,低低出声:“后来上了岸,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地方,青山绿水,小河弯桥。”
“西境没有么?”
“没有,西境多荒漠,常年黄沙漫漫,遮天蔽日。”
花向晚说着,突然想起来:“你为什么一直叫我花向晚?”
“我想叫你的名字。”
而不是给我的谎言。
花向晚听到这话,便明白他言语之后的意思。
还来不及多说什么,第二次剧痛便随即而来。
一连冲破十个粘黏之处后,花向晚终于熬不住,一口血喷出来,径直倒在谢长寂肩头。
她头抵在他肩上,低低喘息。
谢长寂迟疑片刻,放开她的手,不敢再动。
她满身冷汗,唇色苍白,外面星河高悬,谢长寂手也因疼痛微微发颤。
“你身上,”他感觉着女子身上传来的热度和气息,声音微哑,“一共三百四十二个淤堵之处。”
“嗯。”
“需得忍忍。”
“无妨。”
两人没有说话,他们挨得很近。
她隐约感觉他的呼吸似乎有些乱,但又分不清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本就是要来滋养她金丹的双修道君……
念头突然滑入她的脑海,有那么一瞬,她感觉面前这个人似乎异常灼热。
山洞那一夜骤然钻入脑海,隐约记得那也火焰微颤,忽明忽灭。
他明明惯来那么冷一个人,却烫得她有些害怕。
她隐约觉得他似乎想做点什么,但疼痛让她有些难以清醒。
过了许久,疼痛逐渐消散,花向晚也神智逐渐恢复。
他靠着谢长寂,喘息着抬眼:“你还好吗?”
谢长寂额头上也全是冷汗,这样长时间精准控制灵力消耗极大,他脸色也有些苍白,点了点头:“嗯。”
两人都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花向晚没有力气,依靠着他,僵持片刻后,听她呼吸缓下来,谢长寂出声:“我去净室添水。”
说着,他抬手扶住她,站起身来。
他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和平日没有半点不同,花向晚那听着净室中的水声,慢慢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谢长寂走出净室,他还是那幅不受世俗干扰半分的模样,好似一尊玉佛,不染半点尘埃。
花向晚一时有些羞愧,莫名觉得自己方才真是疼昏了头。
谢长寂这种皑皑白雪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有她刚才想的那种想法?
她自觉对不起谢长寂,默默低头。
“好了。”
谢长寂出声,花向晚赶紧点头,扶着香案起身,自己去了净室。
谢长寂没有在房中呆着,他走出门外,关上门,下意识想用结界封住里面的声音,又担心出事。
犹豫许久后,终于还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闭眼诵念清心诀。
但他还是清晰听到里面衣服窸窣之声,水声,乃至女子因为舒适发出的轻叹。
他喉结微动。
靠在门边,等了许久,才听花向晚唤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