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禁制外,一群黑色内衬搭配白色外衣、背后绣七星图的天机阁弟子,正在对想要入城的人进行审查。
“这位老爷,你有魔族血脉。”
天机阁弟子言辞温和,
“天城最近常有邪魔作祟,因而启用了会压制魔族的阵法。阵法无情,哪怕血脉再稀薄,也会被中伤。为自身安危着想,你还是改道吧。”
“我给你画一道天机阁符令,你持此符令改道乐白国,可免去过路钱。不过符令只能维持七天,你莫要在路途上耽搁过久。”
穆时驭着一叶舟落地,和景玉、贺兰遥一起下了船,将那一叶舟变回树叶,收入乾坤袋中。
穆时径直向天城走去。
天机阁弟子过来拦她:
“仙君,若无急事,还请按序等待。”
穆时抬起手,一缕碧色烟雾从乾坤袋中飞出,盘旋在掌心里,下一刻,就凝成了一柄未出鞘的、通体碧绿的剑。
正如穆时所说,碧阙剑被画在了兵器谱上,几乎所有人都认识。
天机阁弟子一眼便认出了这柄剑,他后退一步,对穆时行了拱手礼,说道:
“穆仙君,请你在此暂等片刻,我去通报师兄,安排入城事宜。”
穆时点点头,说道:“劳烦你了。”
她站在禁制外,目送这名弟子走进天城深处。
“贺兰遥。”
穆时压低声音,
“进城之后跟在我后面,我走你就走,我停你就停。”
“天机阁对阵法研究颇深,不比燕阵阁差到哪里去,祝恒又是个谨慎之人,天城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禁制。”
穆时顿了顿,强调后果:
“你要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闯进某一层禁制,被人看见了,你余生就再也没有安稳日子可以过了。”
贺兰遥小声回应:“我会注意的。”
不多时,一名衣着繁复些,更显贵气的的天机阁弟子过来了。
他一路走来,沿途遇见的天机阁弟子皆退到两边,向他行礼,唤道:
“林师兄。”
他走出了禁制,在穆时面前停下脚步,冷着脸垂视从太墟远道而来的剑尊传人。
穆时抱着剑,与他对视,笑道:
“晚上好啊,林师兄。”
见到穆时这副笑嘻嘻的样子,这位林师兄的脸色更冷了。
“林师兄。”
景玉讪笑着打了声招呼,
“许久不见了。”
贺兰遥第一次见到这位林师兄,但他已经从姓氏和天机阁弟子的反应中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祝恒的第二个徒弟,林桑储。
林桑储对景玉点点头,又看向穆时,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玉牌:
“这个能让你不被天城的阵法影响。”
穆时抬手要接玉牌。
林桑储的手向后一缩,又冷言警告道:
“穆时,你老实点,不要惹出事端,天机阁不会像太墟仙宗那般容忍你。”
穆时放下那只要接玉牌的手,对林桑储笑了下,说道:
“你师父都没说不能忍,你能越过他做决定?林师兄,隐忍一点才能成大事,剑尊刚飞升,天机阁就为难剑尊的徒弟,说出去不好听吧?”
穆时脚步一转,从林桑储身侧走了过去:
“你给不给玉牌,是你的气度。我进不进得去天城,是我的本事。”
穆时的话语落下,她的正前方,禁制上的金色符文缓缓向两侧分开。穆时在一众天机阁弟子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挥了挥手,抬步踏入了禁制中。
“林师兄,我闯天城禁制了,按你们的规矩关……好像得关水牢?”
穆时笑得极为恶劣,
“我配合天机阁执法,不过伏法之前,我要先给孟畅和明决飞个信。”
景玉倒吸了一口气。
贺兰遥小声问:
“她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这时,一名和林桑储穿着差不多的青年匆匆赶来,对穆时赔不是:
“穆师妹,实在抱歉,最近事务繁忙,城里又有邪魔闹事,我师弟他精神太紧绷了些,不是故意要为难你。”
来人是祝恒的大弟子莫嘉志。
林桑储回过头,表情难看,连一声师兄都没喊,头也不回,径直走入天城。
莫嘉志摸出一块玉牌,递给穆时,又对刚刚围观了一出闹剧的景玉和贺兰遥说:
“你们也进来吧。”
景玉和贺兰遥依次走进禁制中。
同样是受修仙门派庇护的城池,太墟的墟城是世外桃源,幽静安宁;而天机阁的天城,则是热闹繁华,酒肆茶楼,琴馆赌坊,样样皆有,街上行走的有凡人,亦有来自修真界各处的修士。
在这繁华城池的最北部,矗立着一座与周围直通云端的塔。塔壁上开了许多拱形的洞,有飞信、鸽子和鹰隼飞进去。似乎是为了融入天城,天机阁在塔的外侧刷了丹色的漆,但作用不大,它仍旧显得非常独特。
穆时问:“那就是问天楼?”
莫嘉志点点头:“是,最顶端便是摘星台,师父现在就在那里。”
卜修需观测星相,为了不被遮蔽视线而修建了一座比云雾更高的楼,也就是问天楼。问天楼的顶端,无雨亦无雪,夜夜可见星辰,因此被赋名“摘星台”。
祝恒,以及祝恒之前的几任阁主,都在这摘星台上,进行过名动整个修真界的卜测。
莫嘉志对穆时一行人说:
“师父在接待一位贵客,要过些时间才能见你们。我先安排你们就近住下歇息吧,若不想歇息,也可在天城游玩,这里有许多新鲜东西。”
穆时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贺兰遥和景玉都是来过天城的,对这里的一切并不惊奇。
但穆时不一样,她是头一回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繁华热闹的地方,因此对这里的一切都抱有好奇心。
穆时说:“我想去赌坊。”
景玉小声道:“师妹……”
莫嘉志并不觉得穆时的行为出格:
“曲师伯往年来天城时,也常进赌坊,我曾有幸观赏过他那手赌术,可谓是出神入化。穆师妹若要去,我叫人备些筹码。”
景玉沉默了。
贺兰遥忍不住想笑,又觉得不该笑,只好用扇子挡住了嘴。
穆时抱着剑说:
“输多了可别哭鼻子啊。”
莫嘉志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不会,既然敢让人进赌坊,那就必须输得起。”
莫嘉志领着三人进了一处离问天楼不远的院子,这院子虽不比云氏那样大,但也不小,是富户人家才住得起的。
院子里,有几名杂物弟子正在打扫收拾。
莫嘉志对三人说道:
“这处院落以前是专门给曲师伯住的,有四间房,你们自己分配吧,外面不远处就有弟子驻守,缺什么东西就直接和他们说。”
“一会儿师父得空了,会有人来叫你们。我还有些事,便先走了。哦,对了,筹码很快就送到。”
景玉点点头:“莫师兄去忙吧。”
莫嘉志离开了,没多久,院子收拾完毕,杂物弟子们带着扫帚等工具离开了。
贺兰遥这才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明明都是祝阁主的徒弟,林仙君和莫仙君的态度差异可真大。”
“你是想说莫嘉志人好?”
穆时摸出符纸,起了个阵,将整个院子都揽进阵法中,又以灵力将院子探了一遍。
“你可省省吧。”
贺兰遥有些迷茫:“有什么问题吗?”
穆时笑了一声,拍了拍贺兰遥的肩膀,从他背后绕过去,在圆形的石桌边找了个石凳坐下,问:
“你知道,在这修真界里,掌门传位给徒弟,一般都怎么传吗?”
“如果年幼的徒弟的天赋与悟性不及年长的徒弟,那么传位能传长就绝不传幼。”
穆时一手支着下巴,说道,
“林桑储天灵根,化神期巅峰了。莫嘉志单灵根,化神初期。无论是卜术还是修为境界,前者都比后者优秀。而且要当掌门,为人处世的技巧也很重要吧,在这方面,林桑储比得过莫嘉志半分吗?”
“但在这种前提下,祝恒却告知各门派掌门,天机阁下一任阁主是林桑储。”
贺兰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一直以为,天机阁下一任阁主的位置是莫嘉志的。
穆时给贺兰遥分析道:
“要么莫嘉志做了什么让祝恒极为失望的事,要么这师徒俩都在搞鬼。”
“师妹,有没有一种可能……”
景玉低下头,纠结半晌,开口道,
“我听说,莫师兄是人魔混血,祝阁主是顶不住压力,才更换了继任人。”
“祝恒哪来的压力?”
穆时不以为然,
“祝恒握权力握得很死,天机阁内部给不了他任何压力,至于外部……莫嘉志混血是混了一丝,不是一半,歧视这种混血,是会被人口诛笔伐的。”
“连我师父、孟畅和明决这种跟魔族有血海深仇的,都没说祝恒收这个徒弟有问题,别人能说什么?”
这时,院门被敲了敲。
“是送筹码的弟子。”
穆时站起身,说,
“我去赌坊玩一玩,你们想做什么自己安排吧。”
穆时把剑收进乾坤袋,离开了院子。
贺兰遥问:“剑尊、孟宗主和明副谷主有血海深仇?”
“你应该听说过吧?”
景玉回答道,
“魔君洛衍,将灵寒仙尊的二徒弟竹然,在正道面前千刀万剐,场面凄惨无比。灵寒仙尊道心动摇,几乎走火入魔,为了不为祸正道,拔剑自刎,自毁魂魄。”
“这可不就是血海深仇吗?”
“我听说过……但是……”
贺兰遥看了看已经合上的院门,
“这种前提下,剑尊为什么还收半魔当徒弟?孟宗主和明副谷主没反对吗?”
“何止没反对?”
景玉说道,
“剑尊对她的迁就和溺爱人尽皆知。孟宗主……孟宗主说她一句,她能骂回去十句。你发现她在阵法上很有造诣了吧?多半就是孟宗主教的。”
“至于明副谷主……你觉得他俩关系差吗?”
贺兰遥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院门又被敲响了。
景玉起身去开门。
外面是个天机阁弟子:
“景玉仙君,阁主想见见贺兰公子,让我来请贺兰公子上摘星台。”
景玉侧身去看还坐在石桌边的贺兰遥,表情迷茫,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什么发展。
贺兰遥和那名天机阁弟子对上视线,迷惑地指了指自己,问:
“你说,祝阁主,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时时:祝恒的徒弟?刁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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