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随着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宫中与江府加紧的布置着,大红的喜绸将整个江府布置得喜气洋洋,江婉琼这才有了些即将嫁人的感受。

大红绣袍也由内务府小心翼翼的送入江府。

喜服是由二皇子出发西北前好生嘱咐过的,由容贵妃监督着,绣娘们一针一线皆用上最好的线,整件喜服金线勾满了图案,奢华大气。

江婉琼又要试婚服又要学习各种宫中规矩,还有某些需要提点之事,从睁眼到躺下没一刻闲下来的,直至出嫁那日她还有些缓不过来。

锣鼓喧天,绞面,被母亲塞小册子,上妆,执却扇。

她是由江知墨亲自背着出门的。

鞭炮声响彻耳畔,她听见许多人起哄欢呼的声音,太过热闹嘈杂,今日明艳的面容被却扇遮住,她实在无法寻到顾云承在何处。

寻不到索性便不寻了,江婉琼安静的被兄长将她背上轿子,落帘时,今日分外沉默的年轻男人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此后妹妹就有新的家了,但为兄听不得那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之类的话,所以婉琼…以后多回家,受了委屈就回来告状,即便对方是皇子又如何,我的妹妹这样好,又怎是送去别人家受委屈的。”

江知墨很像江恂儒,性格为人处事都很像,平日除了正事很少说些情绪外泄的话。

而今日……

姑娘遮遮却扇之下的精致面容一柔,方才母亲送别她时她忍住没有哭,但此刻兄长背着众人,在喜轿狭小的空间里对她这样说着贴己的话。

她动容着弯了唇,“好,以后家中还需兄长多陪陪母亲。”

父亲忙于朝政,兄长也学了八九分,家中之事从不过问,也很少像她那样常常去寻母亲说话,她出嫁后母亲就少了个听她唠叨的人,她希望以后兄长能抽些时间陪陪母亲。

江知墨一怔,“我会的。”

兄妹俩深深对视一眼,帘子放下,轿子被稳稳抬了起来。

此门一出,她便是二皇妃,也是江府嫁出去的嫡女。

童谣唱和,喜糖与铜钱撒了一路,热闹非凡。

皇室成婚礼节繁复,直至天色渐晚才拜了天地送入洞房。

交杯碰盏之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洞房内喜烛刺啦的响了一声,江婉琼身着满绣的华贵婚服坐在洞房内,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此刻却有些失神。

她与二皇子的婚事,就这般如此儿戏又荒谬的定了下来。

众所周知,当今二皇子顾云承是所有皇子中脾性最好,也最体谅温柔的人。皇妃之位空悬已久,京中贵女无不动心,可谁想到兜兜转转却落到了她身上。

数人觊觎,她这婚事又是那般儿戏的定下,以至于直至昨日,她依旧听见不少风言风语。

甚至有乐子人开了赌局,赌二皇子何时与她和离。

和离…

江婉琼在心中轻轻念了念这二字,便已皱起了秀眉。

“二皇子殿下。”

门口传来丫鬟与嬷嬷压低声的行礼,她微一抬眸,珠钗凤冠轻碰,江婉琼连忙执了手中却扇遮住自己面容。

“吱呀——”

门被推开,红绸却扇遮住视线。

洞房内只有穿着凤冠霞帔的姑娘执却扇端坐,灯烛细微的声音与男人沉稳的脚步混在一起,江婉琼的呼吸也随着缓缓提了起来。

洞房,终究是与平日见面是不一样的。

像是多了几分极致的暧昧,还有无所知从的手足无措。

耳畔的脚步停了。

江婉琼执着却扇的纤细指尖隐隐泛白,眼睫轻颤,心头亦颤。

眼前高大的身影被烛火映着,完全将她笼罩其中,她突然不合时宜的分神…

在那日猎场之前他应当是对自己有印象的。

不然那日她那轻佻冒犯的举动,他竟没有怪罪,甚至顺着她那话与她定下了婚事。

江婉琼隐隐有些猜测,又恐为自己妄念,这样尊贵心系百姓的二皇子又怎会默默心悦她那样久。

江婉琼想起半年多前那次花灯会…那盏白荷灯依旧被她保管得妥善。

她念着那盏白荷灯,也念着花灯会上护送自己上马车的他。

他…那般轻易的顺水推舟答应娶她,可是还记得那场花灯会?

“厅堂宾客热情,不知何时散,待却扇礼罢皇妃便先休息吧。”

温和清润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开口,随之,她持扇的手被男人轻握,江婉倏然琼回神。

男人的手温热有力。

红绸团扇顺着他的手放下,她微怔抬眸,与眼前和煦噙笑的男人撞上了目光。

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束发玉冠,端的是君子之姿。

男人眼底那抹自然流露的温柔将原本五官的锐利削了大半,狭长的眼噙着散不开的笑意与温和。

洞房内喜烛摇曳,端庄明艳的姑娘眼底略带的茫然与无措皆映入眼底。

顾云承失笑。

他也知两人之间相处的时日太短…但如今她成了他的皇妃,之后的事皆可再慢慢来。

此刻氛围有些安静,顾云承转身去拿合卺酒。

男人背影高大挺拔,江婉琼眸光微闪,她将团扇放下,迅速收拾好那片刻的失态,起身往顾云承身边去。

姑娘压了满头的珠钗惹了男人的眼,顾云承皱了皱眉,给她递过去酒,随后目光落到她今日分外明艳的脸上。

她甚少这般打扮,平日也总是素雅些,衣裙首饰也常以青蓝为主。

虽没正经的见过面说过话,但凭借好几回的刻意偶遇,他遥遥记住的。

凤冠霞帔,妆容明艳端方。

今日,她很美。

比平日更让人移不开眼。

兴许是他目光停留太久,江婉琼拿着合卺酒,指尖疑惑的抚过脸颊,“殿下…可是臣女仪容有何不妥?”

顾云承沉了沉眼,含笑摇头,熟练的藏起惊艳神色。

“江姑娘,今日喝了这合卺酒,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往后余生,都要与眼前之人携手度过了。

但所幸的是,对方都是他们心中觉得对的那个人。

他笑着朝她举了举杯,江婉琼亦是抿唇轻笑。

交杯,同饮合卺酒。

洞房内静悄悄,前厅碗筷杯盏清脆碰撞声依旧隐隐传来。

江婉琼体贴的朝他笑了笑,“前边那般热闹,怕都在寻殿下了,您快去吧。”

姑娘端庄矜贵,重重的发冠与珠钗让她看着有些娇弱。

听着她略显客气的语气,顾云承应下后心中无奈的轻叹。

往后要多努力些才是。

“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便是,不必等我。”

顾云承走之前特地嘱咐了一句,前厅难缠的朋友不少,等到他回来也不止何时去了,他不舍得叫人徒等。

再则就是,从早到晚累了一天了,她眸色都黯了几分,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她平日绷紧的姿态都松懈不少。

累成了这样,他更想她好好休息。

洞房的房门再次缓缓合上,洞房内重新恢复安静。

江婉琼稍稍松了一口气,一个人在房里放松了不少,过了片刻,唤了门口的听竹进来替她卸珠钗发冠。

听竹知晓今日小姐累了,没同她多说什么,尽快给她拆了今日梳了半个时辰的复杂发髻。

约摸一盏茶之后,铜镜里卸下繁复的饰品与妆容,姑娘容颜清丽,五官精致神色温柔,抬眼微微淡笑便让人卸下心防以礼相待。

就像是,她骨子里透出的温柔与书卷气,让人难以轻佻冒犯的态度面对。

浑身负担卸完,听竹退了出去洞房内又只剩下她一人。

她拿着木梳轻轻梳着长发,如水般的眸子微微失神。

耳畔,是他离开时的温柔叮嘱。

他让她不必等他。

今日宾客极多。

顾云承虽为皇子,但他平易近人交友甚广,上至朝臣下至贩夫走卒皆有。

也不知他要被灌多少酒。

她今日天未亮便起来准备,这刚卸下身上重担,只是坐着发了一会愣困意便已缓缓上涌。

若他未交代那一句,她会等的。

新婚之夜,怎能不等夫君,又怎能…先睡。

眸光微闪,想到母亲给的小册子,江婉琼咬了唇,放下手里的鎏金木梳。

隐隐明白了他说别等的意思。

面色一红后,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想法。

她知晓他是在体恤她今日累着了,但…让人不免多想,难道他不愿碰自己吗。

姑娘披散着乌黑柔顺的长发,眸光微颤的上了床。

她搂紧了被子,初秋的天气仍是有些凉。

屋外的树叶随风哗哗作响,安静了许久。

忽然,安静了一会的江婉琼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

今日怕是累狠了,才会有那般可笑的想法。

她是尚书府嫡出的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因身份使然,雅集赏花宴皆为她召集。

她谦虚些认为,在京城贵女中她是能排的上前三的。

在她未与陈容青定婚之前,尚书府求亲的门槛险些被踏破。

甚至,退婚之后她便当上了二皇妃。

偏偏是她。

无论娶她是否为二皇子本意,但若是他抗拒,以他的身份不必委曲求全的娶自己。

那是否说明,在二皇子心中她还不错。

江婉琼弯了唇,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

旁人都羡慕她呢。

思绪平静之后,她亦是羡慕自己。

那日花灯会便心动的人,不敢觊觎的二皇子…往后就要与她同床共枕。

也算是因祸得福。

还得感谢陈容青。

她忍着面上那抹燥热低笑着,将那些胡思乱想皆抛于脑后。

困意上涌,靠在床上的人不一会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酒过三巡,众宾客散尽。

顾云承被灌得一身酒味,目光也不免有些迷离。

她应该睡着了。

男人看了眼空中点点星辰,勾了勾唇去沐浴。

一身酒味,不要让她嫌弃才好。

“皇妃已睡下?”

沐浴之后清醒不少,顾云承在推开房门之前问了问她的贴身丫鬟。

听竹点头应是。

他颔首,推开房门的动作放轻了许多。

听竹见状松了一口气,方才答话后生怕二皇子怪罪她家小姐先睡的事。

灯未熄,洞房内布置的红绸惹眼,顾云承勾了勾唇,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姑娘已睡熟,红寝衣衬得她肌肤如雪,妆容褪去后少了几分明艳,睡着不设防的模样削弱了平日的疏离感。

顾云承喝了一整晚的酒,头疼乏累,但见着她睡得恬淡的模样忍不住在床边坐下,带着几分醉意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

看着这张远远看了数次的脸。

他见过她在宴席上与旁人言笑的模样,见过游湖作画时,画作被评第一她矜傲的谦虚模样…

她温柔,却也同样待人疏离。

那时候顾云承便知,她不如表面上那般好接触。

就算是与她定过亲的陈容青也不行。

想起陈容青,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当初陈容青与她定了亲还不满足,竟还敢背着人勾三搭四,他发现后必然是忍不住的。

他将人暗地里揍了一顿之后,胁迫对方去尚书府退婚赔罪。

婚约取消,也害她伤心难过整整一月未出府。

酒意将醋劲放大,顾云承沉着脸脑子里闪过了几十种对付陈容青的手段。

明日派人去套他麻袋。

拧了拧眉之后,他再看向床上的姑娘时,目光再次变得柔和。

幸好,幸好没有错过她。

临近八月十五,皎洁的月光透过了窗,落在了男人温柔含笑的俊颜上。

作者有话要说:都成亲了,日日见面还怕感情难以升温嘛哈哈哈哈

本来我想着两个遵礼法的人会按规矩那啥的,但是想了想,以哥哥的性格,很喜欢她,所以也很疼惜她,见她累成那样肯定心疼,哪里还理会什么按照规矩那个啥